夏去秋来,又到了一年秋日。时值金秋,丹桂飘香,整个宅子里都弥漫着桂花香气。芬芳的丹桂香气里,掺杂着丝丝果香。
柿子树下,换上秋衫的沈秀望着院子里的柿子树。柿压枝头,树上如同挂满了红橙橙的灯笼,火红鲜亮。
她食指轻轻一动,一阵风打到枝头的柿子上。两个柿子掉落,四平八稳落在她掌心。
“姑娘,真厉害”小桃笑呵呵道。
“尝尝。”沈秀把柿子分给小桃一个。她只拿袖子擦了擦柿子,不怎么讲究,直接啃。爆汁的柿子脆脆甜蜜,甜得她眯起了双眼。
“姑娘,今年的柿子又脆又甜,可以做红烧脆柿吃。”
用新鲜柿子,五花肉,和菜椒烹出来的红烧脆柿,咸鲜脆醇,好吃得能让人吞下舌头。忆及红烧脆柿的味道,沈秀清清嗓,“好,我多摘些,等会儿送进厨房里炒了吃。你去拿篮子来。”
“我这就去。”小桃快步离去。
沈秀飞到树干上,站在树上挑选柿子。
摘了一些果子,她面前淑然黑影一闪,一只大掌搂住她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待她飞离柿子树。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远离柿子树的屋子里。她看向身前的人,直接给了他一掌。
她急忙后退,眉间愠色浓重,“你是何人”
话将将说完,外面轰然一响,她第一时间望向方才发出巨响的地方。
只见窗外,院子里的柿子树被雷劈中,瞬间倒地。柿子咚咚咚落地,本就被雷劈得稀巴烂的柿子,在地面上砸得更加稀巴烂。
目睹这一幕,沈秀头皮一炸,整张脸立刻白了。
赶过来的小桃张大嘴,“姑、姑娘,雷雷您、您没事罢”
沈秀嗓子发干,“没事。”她瞪着被劈得倒地的柿子树,心中大骇。
她离开这柿子树,也不过就几息之间。方才自己要是还在树上,恐怕她的下场,会与那一地稀巴烂的柿子相同。
明明是大晴天,却起了霹雳响雷,这晴天霹雳好似是故意要去劈她的一样。她怎么这么倒霉
想到此,她脸色变了又变。她这人,向来是很倒霉的。
之前遇到地龙翻身,险些被花灯横梁架子砸中,被鸟砸到失忆,在溪水里险些溺水,这会子又险些被雷劈,她怎的就如此倒霉
她倒霉到很不寻常,极其反常了。莫非是老天爷瞧她不顺眼,故意让她这般倒霉的么
思及此,沈秀眸底沉沉如暗云堆积。或许,她应该去拜拜神仙什么的,消消霉运。
她平复着激烈翻涌的情绪,一转身,便对上绿衣男子漆黑的眸瞳。她微微一怔。须臾之间,她垂下睫,盖住目里的情绪。她问“你方才是要救我”
绿衣男子点头。
她左手为拳,右手为掌,左手放在右拳上面,置于胸前,抱拳拳做了个正正经经的武礼,“少侠,方才多
谢。”
若不是他,她方才被雷劈中,或许以命丧黄泉。
绿衣男子并不言语,只摇了下头。
沈秀问“你似乎提前知道雷要劈中柿子树”
雷劈下来,是猝不及防的,是一瞬间的事,躲开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位绿衣男子貌似提前知道雷要劈中柿子树一样。
绿衣男子依旧不言语,他伸出戴了手套的双手,在掌心里写字。
他写道,他赶路,从天上飞过,经过此方院落,看到她在柿子树上,发现她的头发有些竖了起来。
头发竖起,这是雷电要劈下来的预兆。于是他便将她带到了远离柿子树,有遮蔽物的屋子里。
沈秀立即去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这会子没竖起来了。
三岁小儿都知道,打雷时,不能靠近树。她也知道的,然这雷打得毫无预兆,她完全没有预防,那么晴朗的天气,谁知道会突然打雷,不然她也不会毫无顾忌在树上摘果子。
她再次道谢,“谢谢你。”
小桃发抖,后怕道“姑娘,怪我没发现您的头发竖了起来。”
“不怪你,这事没法预料,好在没事。”
这时,听到动静的杨氏与沈有财跑过来,“怎的了怎的了,发生什么事了”
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沈有财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他抓住绿衣男子,感激得沁出泪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闺女”
若不是这位公子救了秀秀,秀秀现在可能就跟那棵柿子树一样,可能就
沈有财越想越后怕,他拍着胸膛,缓着气连连道谢。
绿衣男子颔首,转身便要离去。沈有财一把拽住他,说是要备厚礼感谢他。他摇头示意不用。
沈有财不让他走,“那、那好歹留下吃顿饭,也快午时了,小伙子、咳,不是,恩公,留下来吃顿午饭如何”
沈有财又说,这会子午饭差不多已备好,也没什么好菜,吃了午饭,再留下吃顿晚饭,晚饭定要好好招待招待恩公。
绿衣男子点头应允。
这位公子,名叫吴名的公子,他们的恩公,貌似口不能言,是哑巴。沈有财也没多问,只笑呵呵,热情地招待他。
沈秀睇了睇热情招待吴名的沈有财。
屋外,晴朗的天色变得阴沉,惊雷之后,雨来了。
雨淅淅沥沥而落,雨气潮湿,将她的眼角也氤得湿润起来,她低下头,掩去面上隐而不露的情绪,“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热雾腾腾,香气萦绕。厨娘王婶见沈秀来了,忙行礼。沈秀摆摆手。站在边上看厨娘炒菜。
“王婶。”
王婶放下铲子,“姑娘”
沈秀“若你心爱之人,易容成另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是否会认出他”
王婶面臊,赧然道“若真是心爱之人,又怎会认不出呢”
是啊,若真是心爱之人,怎会认不出来呢
即便他面貌完全不同,即便他用浓重的熏香掩盖住了身上原本的香气,即便他装作哑巴,即便他戴手套遮住双手,可是你一看到他,还是会认出他来,甚至没有任何迟疑,任何犹豫。
心爱之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一眼认出来。
沈秀口中发苦。她拿起篮子里的甜瓜,用力咬了一口。王婶在切豆腐,她问王婶“还有几道菜没做”
就剩豆腐没做了。”
“豆腐要怎么做了吃”
“准备做红烧豆腐。”
“做香辣酥豆腐如何,我来做。”
豆腐烧好,菜上桌。沈有财请吴名入座,“恩公快请坐,别客气,趁热吃”
沈秀用余光去瞧化名为吴名的谢扶光。沈有财不停给谢扶光夹菜。谢扶光夹了一块香辣酥豆腐。咀嚼两下,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沈秀一下。他又夹了一块香辣素豆腐。
“恩公爱吃香辣酥豆腐”沈有财问。
谢扶光点头。
沈有财笑容满面,直接把香辣酥豆腐端到谢扶光面前。接着他也夹了一块豆腐吃,“这味道秀秀,这豆腐是你做的”
“是。”
“我就说这味道怎么这么像你做的。”他嘿嘿笑着,又继续给谢扶光夹菜。
谢扶光一直在夹香辣酥豆腐。
沈秀慢慢咀嚼着米粒,食不知味。
最后,那一盘香辣酥豆腐几乎全进了谢扶光的肚子里。
饭毕。沈秀忖了忖,道“爹,娘,我有话与吴公子单独说。”
“行。”杨氏与沈有财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秀与谢扶光两人。沈秀的视线在谢扶光平平无奇的面容上逡巡。
心有万千沟壑,终而无言沉默。她有许多话想说,最终话到嘴边,唯余叹息,“多谢你。”
“不用。”他在掌心写字。他戴着黑色手套。她记忆里的那双漂亮的手,被手套覆盖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默默注视他的双手,而后上下扫视他。六年过去,他清瘦了一些。
“砰”
头顶骤然传来巨响。下一瞬她被谢扶光拽入怀中。
雷猝不及防劈下来,屋顶轰然塌落
谢扶光抱着沈秀往外飞,躲避开塌落的屋顶。
“砰”
沈秀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谢扶光身上。她想抬头,但她被他按在怀里,严严实实地圈着,无法抬头。
谢扶光带着她迅速远离屋子,来到长廊下。脚尖落地,她头上的桎梏一松,她迅疾抬头,“扶光”
听到她唤他“扶光”,谢扶光微顿。
她语速极快,上上下下扫视他,“你没事罢”
他喉结滑动,没再装哑巴,“没事,你呢”
沈秀神经一松,“我也没事。”她望向前方厅堂。
前方厅堂,已经被雷劈得坍陷下去。她喘着气,惊魂未定。
长廊尽头,听到轰鸣的杨氏与沈有财奔过来,“唉哟我的天爷”
见沈秀与谢扶光没在前厅,夫妻俩狠狠松下一口气。沈有财惊怕地扶着胸膛,“才劈了咱院子里的树,怎的又劈了咱家厅堂咱们家这地儿准是风水不好快咱先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快快都先离开”
“我们走”沈秀转回头,谢扶光忽然向她倒下来。她一把抱住他。温热的鲜血从他额头上淌落,溅在了她脸上。
她愣住。
扶起谢扶光,她语速急促,“扶光”
他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扶光”她扬声唤他,下意识去探他的气息。
将食指放到他的鼻子下后,霎时间,她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离一空,四肢冰凉,手足发软,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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