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猛赶来外院时, 方二已经被苏拂衣来回丢进水里十几次,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劲儿。
而苏拂衣正坐在桥栏上,握着竹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桥面,给负责拍手叫好的几人鼓劲儿。
“继续跳继续笑啊, 手也别停。我刚才听见你们闹得挺欢的, 怎么这才多久就累了”
“尤其是你,怎么不鼓掌了”她抬起竹竿, 虚指着其中一少年。
少年苦着一张脸, 吃力抬起抖个不停的双臂,“师、师姐, 我手抬不起来了。”
“我、我是脚、脚抖”另一个半弯着腰, 抓着腿两侧的袍子说。
苏拂衣嫌弃的看着他们,连连摇头,“十几岁的年轻人,身体素质这么差你们不行啊。”
几个少年低下头, 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刚才有两个只是嘀咕了一句,就被眼前的人直接丢下去和方二做伴。来回浸了好几次直到告饶为止。
前车之鉴还浑身湿漉漉的在旁边站着呢,他们才没那么傻去惹眼前这个恶人。
呜呜呜,原来宗门内的人这么可怕吗
方猛来时只看见苏拂衣的背影,但那身内门弟子服就足够让他心里一咯噔。
匆匆走近踏上桥头, 又发现弟子服的袍角上隐隐反光。
十芳花花蕊的装饰是珍珠亲传弟子
再看清苏拂衣那张脸后,倒抽一口凉气的方猛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憋死。
竟然是才在山门露了脸的那位
当时方猛接到消息匆匆赶到时混战已结束, 但他混迹在人群里远远的有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苏拂衣
麻烦了。
方猛深一脚浅一脚走近, 看也不看被浸泡在水里的亲侄子一眼, 冲苏拂衣作揖,“外峰方猛,拜见亲传弟子。”
话音刚落, 缩着脖子在一旁当鹌鹑的几名少年,脚一软“噗通”一下全趴在地上了。
就连发现自己叔叔来了,双眼重新冒出希望的方二,突然脚抽筋,用力探出水面的脑袋一下子就没入水下,咕噜噜的冒泡泡。
方猛眼角一抽,他看见了却不敢动。
“哦。你就是方猛”苏拂衣握着竹竿轻轻敲打桥面。
慢条斯理的敲击声像是敲在方猛心里,击得他呼吸都微微凌乱。
他更加恭顺的往下弯下腰,“是。”
“是那个外门弟子都要看你脸色过活的方猛”苏拂衣接着问。
方猛眼角一直留意着水里的侄子,暗暗着急。结果苏拂衣这句话让他一激灵,连侄子都顾不上了,立刻抬头睁大眼展现无辜。
“这亲传何出此言方猛在外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宗门的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又是误会啊”苏拂衣敲着竹竿,水里的咕噜噜气泡声逐渐变小。
“怎么大家都爱说误会。碧炎宗是这样,你也这样。”
“亲传,方猛是归元门的人”方猛立刻表忠心,刚直的脸上带了点屈辱和坚毅,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冤枉一样,“亲传断不可信了小人谗言。”
“方猛倒是无所谓,如果让其余外门弟子听见这些,只怕会寒了人心。”
苏拂衣眼里含笑静静的看着方猛,直到方猛鬓角隐约有汗。
直到水里的气泡“咕噜”出最后一个,没了动静。苏拂衣才带着夸赞冲方猛点点头。
“嗯。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偏听偏信了。那你和小人当面对峙好了。看看是谁在说谎。”
苏拂衣说完手上竹竿一转,头也不回直刺水中的方二。
方猛惊骇,以为苏拂衣要杀了方二,“别”
竹竿挑着方二的后衣领,再一扬一横甩。方二就像一条鱼一样被甩上桥面。
面朝下结结实实的摔在桥面上,原本闭过气的方二胸口遭受冲击,“哇”的一声吐出水,立刻醒了过来。
他趴在桥面上一边往外吐水,一边咳嗽。
表情痛苦的朝方猛伸出手,“叔、叔叔”
救他快救救他
原来溺水那么难受,他刚才以为自己要死了
双眼老实垂着盯着地面的方猛,飞快的暗瞪了方二一眼。
方二突然没了力气,朝方猛伸出的手放下,就跪趴在那儿干呕吐水。
“喏。就是他这个小人了。”苏拂衣手腕随意一抖,竹竿上的水珠顿时纷纷被震落,恢复干爽。
她用竹竿朝方二点了点,冲方猛笑,“就是他。管事长老,是他在说谎还是你呢哎”
苏拂衣忧愁的叹了口气,“我甚至还听这位小少爷说,他和旁边几位能住进我归元门,全靠你这位好叔叔呢。”
“就在刚才,你家这位二少爷还说,他在这儿教训方家的人,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苏拂衣沉吟,偏头困惑,“外人。这位好叔叔,这事你怎么看”
一直垂手站在那儿的方猛抢步上前,一把揪住方二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叔、叔叔”方二惊慌失措。
“闭嘴”方猛狠狠一巴掌扇到方二脸上,“啪”的一声将方二的脸打偏,等方二重新转过脸来,他半边脸已肿得老高,“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血里还有两颗牙齿。
方猛一把将方二丢到地上,指着卧倒在地的方二破口大骂,“没想到我方家竟出了你这样一个不肖子孙竟诓骗我,说什么知道宗门庆典在即,对宗门仰望多年,希望能替宗门分担。”
“原来都是骗我的方二,你太让我失望不仅带了其他外人进来,还在这儿宗门内耍你的少爷脾气”
“什么叫在这儿教训的是方家人什么叫外人宗门之类,哪有什么方不方家”
方猛骂完不解气,还欲上前踹方二几脚。
他作势要踢时朝苏拂衣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以为会听见苏拂衣的阻拦,结果却撞进苏拂衣含笑等在那儿的眼里。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会偷摸着看那一眼似的。
方猛心里一跳。
“怎么了”苏拂衣将竹竿靠放在手边,自己坐在桥栏上,冲方猛露出困惑。冲躺在地上的方二抬了下下巴,笑着对方猛说。
“为何停下踢啊。家里出个不孝子说不定会害死全家的。再说了”苏拂衣明亮得过于锋利的眼神,让方猛打了个寒颤。
而她接下来的话也成了佐证。
“一个炼气一层,挨个几脚也没事。别担心方管事,归元门可是丹修为主。就算你将他踢得肠穿肚烂,全身骨头都碾碎,归元门也能治好他。”
“所以没事,放心大胆的踢吧。”
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的方猛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昨日山门前的事平息后,方猛便找到打听了眼前的人,知道她神识刚恢复不久,也还没出宗门历练过。
原想欺她世未深天真单纯,希望苏拂衣能看在方二已经被他扇掉两颗牙,可怜凄惨的份上揭过这件事。
没想到对方却看穿了他的做戏
方猛恍然想起刚才苏拂衣可是一直将方二浸在水里,直到闭气才捞出来的。
想通这点方猛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原本想做做样子的他,眼神闪过狠辣,抬脚朝侄子的腿踩去。
方二惨叫一声,顿时晕倒在地。
方猛踩断了亲侄子的两条腿
做完这些后方猛转身朝苏拂衣大大行礼,这次再也不敢抱着做戏的侥幸心理,“亲传,都是方猛的错,请亲传高抬贵手。”
系统啧啧,这些人可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刚开始就想着糊弄,眼看着糊弄不下去被打痛了,才会老老实实服软。
万年前是如此,万年后还是如此。
了无新意。
方猛迅速滑跪,立刻将方二等人全部打包丢出归元门,让他们滚到归元城去老实待着。
并向苏拂衣保证,一定会对方二严加管教,让他再不敢乱来。
苏拂衣倒是不在乎方猛会不会真的严加管教,更不在乎方二以后会不会再乱来。
反正这里是修真界,惹到不该惹的人当场让方二重新投胎再来也是寻常事。
第二天姜义带着两颗遮天丹出来,交给苏拂衣。让她服下一颗保管一颗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想起自家乖徒身怀丹道道韵,立刻拉着她要带她修行。
“师父,我最近炼不了丹。”苏拂衣跟在姜义身后。
“当然不是了,在炼丹前我们要先学会分辨灵植,确定它们的药效。”姜义走在田坎上,细细教导苏拂衣,“而且有些灵植,就算是同一株,但不同的部位也会炼制出不同的丹效。”
苏拂衣听得认真,“就像广白奇花和山苍子对吗”
“没错”姜义双眼发光,恨不得把苏拂衣夸上天,“拂衣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很好很好,果然是天生要当丹修的人。”
苏拂衣用力点头,“是的师父我是要成为丹修的人”
师徒两人情绪高涨,听得系统和道韵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道韵没忍住,扭头看向系统,要不你吱一声让衣衣冷静一点
不要被人一夸“您是天生的丹修呀”就开始昏头
呵呵。我上辈子没少在衣衣脑子里打滚。系统冷笑,她先天剑体冰灵根的时候我都没做到,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上辈子人家就算点不燃炼丹炉,也将灵火练得炉火纯青。
别人撞了南墙就回头。苏拂衣不
她就算把南墙给撞塌掉也顶多觉得是自己方向不对,改成在南墙墙根下掘地三尺
说实话,系统其实挺佩服苏拂衣的。
看看现在高兴的样子。
明明姜义说的那些东西,她一世已经自己看过书全学过,现在却没半点不耐烦,反而无比认真且珍惜的听姜义讲给她听。
看得系统心里酸酸的。
突然就想蹭蹭它家衣衣。
算啦衣衣这辈子可是五灵根也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为什么不能让她试试系统语气轻松,反过来劝道韵。
你就让她开心开心嘛。万一有姜义教导,真让她成功了呢
既然系统都这样说了,道韵便也不反对。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能感受到苏拂衣对丹修的执念的。
但虽然对苏拂衣松口,道韵却没放过吐槽系统。他斜眼它,其实你想的是,反正最后吃亏的也不会是她对吧
系统嘿嘿一笑。
看破不说破
和苏拂衣越聊越契合,越聊越激动,正手舞足蹈的姜义突然感到背脊一凉。
动作顿了下。
肯定是之前在小秘境遇见的人在背后骂他。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将遮天珠炼成丹药让徒弟服用了。
就算那人找来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当时他的伪装那么好,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他其实不是散修。
总之,完胜
背后骂两句就骂两句吧。姜义他不痛不痒
想通这点姜义又高兴起来,和苏拂衣蹲在那儿,指着灵植对苏拂衣细细讲解其特性,和什么相克、相辅、又能炼制成什么样的丹药。
姜义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一股脑告诉苏拂衣。
聊到高兴处甚至忍不住拍大腿,和乖徒吐槽一下碧炎宗的玄宁。
“看看,看看。我家拂衣多棒的丹修苗子啊哼,那个玄宁居然还想让你去修剑当然你修剑也会很厉害。但一定没有炼丹厉害”
“侯翎居然还因为那玄宁,好奇你的根骨。呵,这些剑修真是的,想要好徒弟不会自己找吗居然想挖人家墙角。”
姜义啧啧摇头,想起浑身上下布林布林的玄宁就老大不高兴,和苏拂衣嘀嘀咕咕,“明天庆典大会我也要穿一身亮闪闪的衣服。”
开玩笑,搞得谁不会发光似的。
到时候他看那个玄宁还敢不敢用那种“你不配有这样的徒弟”的眼神看他
苏拂衣立刻点头,无条件站姜义,“师父穿什么在我眼里都是亮闪闪的。”
姜义被哄得哈哈大笑,招手示意苏拂衣,“来,拂衣,你来摸摸这片叶。”
他继续往下教,“这种灵植常年都是嫩绿色,很难分辨它是否已经长成可采摘。无论是摘早还是摘晚,其药性都会大大减弱。”
“但其实它是有分辨方法的。以后你遇见这灵植,就摸摸它从下往上数第三片叶,这个厚度就代表已经长成可以采摘了。”
姜义等了等,发现身边没动静,扭头一看,见苏拂衣睁大眼无辜的看着自己,两只手手特别老实的放在膝盖上。
甚至手还往手袖里缩了点儿
“乖徒,怎么了”姜义困惑,热情的招呼苏拂衣,“来,伸手摸摸看。”
道韵和系统睁大眼不吱声,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
“师父。我想我还是不摸了吧”苏拂衣缩着手说,“上次我把教长养了两年的护心兰给摸死了。”
差点忘记要赔教长十颗护心果的事了,苏拂衣敲敲系统,让它帮自己记下。
下次下山的时候去采。
“哈哈哈,这世上哪里会有将灵植摸死的人。”姜义哈哈大笑,想起苏拂衣小时候老去隔壁五行峰帮忙“拔野草”,祸祸了不少灵植的事。
拍拍她的头笑着安慰她,“你小时候是将灵植拔坏了,不是摸坏了。放心吧。来,摸摸看。”
“”苏拂衣看了看姜义,“师父,这灵植你种得多吧”
“还行。”姜义假装淡然,实际得意,“这种灵植种植比较麻烦,别人只能种活十株,而我却能种活五十株。”
“所以别怕,就算你把这株摸坏了,师父我还要四十九株呢。放心”
“那我真动手了”苏拂衣试探。
“放心放心”姜义将胸口拍得邦邦响。
行吧。
苏拂衣向灵植伸手,手敢碰到那片叶子。刚刚还青翠葱绿的灵植,一下子整株软了下来。
倒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姜义僵在那儿,脸上的笑还没消失。
苏拂衣慢吞吞收回手,猫猫祟祟的瞄了姜义好几眼。
见他还没回过神来,试探着开口,“师父,还摸么”
姜义一个激灵。
他看看倒地的灵植,再看看苏拂衣,“这、这这”
姜义不信,指着旁边的野草,“徒弟你摸这个。”
苏拂衣手伸过去,草没事。
姜义见了一拍大腿,“刚才是意外,你换一株摸。”
他不顾苏拂衣在身后的欲言又止,迅速找到一株已经成熟可采摘的,招呼苏拂衣,“来,摸这个。”
行。吧。
苏拂衣伸手。灵植再次倒地。
这次姜义沉默的时间更久。
他卡、卡、卡转头盯着苏拂衣的手,神色恍惚的说,“徒弟,你的手给我看看。我看上面有没有毒。”
苏拂衣在系统嘎嘎乱笑中默默伸手。
姜义认真、仔细,无比细心的检查一遍不算,还直接拈了几个诀,去掉一切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后再次自信点头。
“来这次绝对没问题。这株。你摸摸看”
苏拂衣在姜义自信的表情下再次伸手。
第三株灵植半点面子不给当场倒地。
一时之间,师徒两人蹲在那儿安静如鸡。
姜义张嘴。闭上。再张嘴。再闭上。
赶紧掏出丹药往嘴里塞了一颗,觉得自己好多后,颤抖着幽幽开口,“徒弟啊”
“啊。”苏拂衣双手缩在袖口,只露出指尖。
“要不”姜义恍恍惚惚。
“咱们还是修剑吧”
系统和道韵笑得超大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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