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考试后几乎是季荞最轻松的日子,出发前的时间又那么宝贵,两人都要珍惜时间,八点钟就滚到一起。

    季荞发现他这次没穿工作服,两人之间毫无阻隔,少了一层障碍,自然比之前舒服。

    她的身体软软的快撑不住,声音也软软的。

    终于感觉到他之前一直隐忍,今天晚上才毫无顾忌地释放。

    季荞快乐迷糊了,也累迷糊了,可他还没够,便让她侧躺着,自己从身后抱住她。

    季荞觉得这样非常适合她,她不用动,跟平时睡姿无异,但有他服务,比光躺着舒服得多。

    她就在极致的舒适中香甜入睡。

    第二天是极美好的一天,季荞除了睡觉,没有别的计划。她醒来时凌霁正准备出门。

    “饭在锅里,我把饭给你端上来,中午你去厂食堂买饭吃。”凌霁大步走到床边,轻抚她粉扑扑的脸颊,又说,“以后不许质疑我。”

    季荞忍着笑“知道啦,我现在很清楚凌教授的实力。”

    早饭是豆浆跟油条,季荞边吃饭边致谢“感谢昨晚凌教授的优质服务,我很满意。”

    看着她弯弯翘起的唇角,凌霁“”

    他修长的带着香皂味儿的手指抚摸着她略微凌乱的乌发,声音低沉“不许乱说。”

    她这两天休养精神可是便宜了凌霁,他彻底放纵不加节制,每晚都足足折腾半宿。

    他之前都舍不得让她劳累,一再克制,可她要回娘家,肯定要抓紧这几天。

    宋义兰给季荞准备了回娘家带的东西,足够给每个人做身衣服的布料,有的确良、条绒、雪花昵等,还有给小侄女的童装,还有点心跟奶糖水果糖、烟、茶叶等。

    现在布票还没取消,宋义兰买布料用的布票也是跟人家淘换来的,要么就要还人家,要么就是花钱买的。

    农村也会发布票,不过每人每年只有四尺,又要做衣服又要做被子根本就不够用,这些布料可以说是非常好的礼物。

    有了宋义兰准备的这些东西,季荞自己就不用再准备东西。

    第三天一大早他们就去了长途汽车站,季荞老家在山城,跟北城离得并不算远,不到二百公里,但这时没有后世的高速公路,路并不好走,长途汽车也开得慢,得五六个小时才能抵达县城。

    夏天坐长途汽车特别受罪,这时候的车没有超载的概念,后上车的乘客把过道都挤了个水泄不通,要么站着,要么坐马扎,车厢里闷热,夹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儿。

    季荞靠在男人身上昏昏沉沉睡着,中午他们在车上吃的干粮,到两点多钟,终于到站下车。

    季荞长舒了口气,舒活筋骨,从斜挎包里翻出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好多口,又把水壶递给凌霁。

    凌教授也渴,但他喝水的模样可要斯文得多。

    长途汽车只有停靠一次给大家上厕所的机会,季荞都没敢喝水。补充

    完水分,上完厕所感觉又恢复生命活力,他们又坐上去村里同方向的牛车。

    牛车慢悠悠地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道路两侧是绿油油的玉米地,乡村气息扑面而来。

    赶牛车的大伯跟所有农村人一样,对外来人很好奇,问季荞说“你对象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做啥工作的”

    季荞骄傲地回答他是大学教授。”

    大伯肃然起敬“你对象可真有文化。”

    他又说“闺女你嫁得可真好,转非农业户口了吃上供应粮了”

    八九十年代的农村人最羡慕城里人的是有非农业户口,有招工资格,能吃供应粮。

    供应粮米面都是一两毛钱一斤,工资买粮足够,还有很多结余置办其它的,可在农村交了公粮之后,细粮剩不下多少,只能吃粗粮。

    农村青年要想去厂里上班就要找关系走后门,农业户口的他们压根就没有招工资格。

    去北城之前的季荞也羡慕城里人。

    季荞回答说已经农转非,大伯又是一阵唏嘘说她命好。

    迎面,几个年轻人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快到车轮飕飕的只见残影,老牛被惊动加快跑了起来,大伯骂道“几个臭小子长眼了没有,不好好走路。”

    季荞看着为首那人眼熟,忙朝那人背影看去,分辨出是她二哥季更生,就大声喊“二哥,你停下,是我,季荞。”

    “呲”的一声长长的刹车声,那人停车,脚支地回头看,好一会儿才惊喜地喊“季荞,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没有电话可以打,又来不及写信,他们没有通知家里,直接回来的。

    离家也近了,季荞拿起行李,拉着凌霁从牛车上跳下来。

    季更生调转车头,又骑得飞快,到两人身边满脸惊喜笑意“回来也不提前说,我好去接你们,这个是妹夫吧,我还没见过呢。”

    他上下打量着凌霁,觉得非常满意,庆幸当初父母把季荞送到北城,还不是找了个好对象,比在农村找的对象可强多了。

    季荞笑道“对,这是我对象凌教授。”

    季更生的嘴巴笑得合不拢,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嗔怪“哪有叫自己对象教授的。咱妹夫果然比照片长得还精神,还有文化。”

    “二哥你车骑这么快是要去哪儿”季荞打量了几眼季更生那两个小弟问。

    在八十年代的朴实的乡村,这两个人的打扮显得有点非主流,就是流里流气的,看着就是炸毛刺头,包括季更生也一样,在十里八村有名的不务正业。

    季更生挠挠脑袋“听说城里有人打架,我去看看。那些人可狠了,小妹,你要是看到打架的可不要围观,一定要离远点。”

    季荞问“不让我去,那你为啥要去看热闹”

    她这次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季更生。

    季更生说“有热闹看当然要去,听说他们打起架来不要命。”

    季荞说“你知道打架的是什么人吗,他们是菜刀队的人,不是一般打架斗殴。”

    季更生有点意外季荞这么乖巧的人还知道菜刀队,于是说“既然知道,你就要离他们远点,他们欺男霸女,一般人可惹不起。”

    季荞说“那你还往跟前凑。”

    季更生语气满是无奈“荞荞啊,你看你这一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要教训我,我当然知道不跟他们来往,你不会认为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吧。”

    “二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但这些人真得远离,被他们缠上就麻烦了。”季荞说。

    见季更生不以为然,季荞环顾四周,他们站的位置路边是一家村办企业,看到墙边几块转头,季荞走过去把砖头捡起来,随手往空中一抛,一掌劈下去,砖头就跟烂西瓜一样,碎成大块小块的渣子。

    季更生跟他的小兄弟都惊了。

    包括凌霁也是,他知道他媳妇力气大,能把人贩子打得满地找牙,但他不知道季荞会这手。

    这还是看起来很柔弱的季荞吗。

    劈砖容易,但凌空把砖劈得稀巴烂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小兄弟说话有点磕巴“更生哥,你妹练过,好像比我们几个厉害。”

    季更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啥时候练的”

    季荞笑道“用的着练吗,天生的,菜刀队的人都是不要命的暴徒,我不会往他们跟前凑,你也不要,你一定答应我。”

    季更生震惊未消,半响才说“好,我答应你。”

    他朝两个兄弟摆了摆手,语气极其不耐烦“走。”

    话音未落,俩小兄弟立刻骑车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三人往家的方向走,季更生闷闷开口“季荞,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菜刀队的人一样是混混小流氓,其实你二哥从来没干过大的坏事,没主动挑衅过别人,我跟他们不一样。”

    季荞声音软糯“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是说你不要被他们缠上,他们这种恶霸组织早晚会被政府铲除,你跟他们有瓜葛被认定成一伙人说不定要被牵连。”

    季更生心里这才舒坦一些,说“好好,我离他们远一些就是了。你刚回来就训斥我,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们在北城过得咋样。”

    “我慢慢跟你们说,我当然过得很好,我对象特别好。”季荞语气轻快。

    “比二哥还好”季更生不服气。

    季荞嗔怪“这醋你都吃。”

    到了村里季荞不断跟熟人打招呼,爷奶大伯的,每个人都得叫一遍,凌霁便被人围观了一路。

    他们看他衣着得体高档,戴着精致的手表,皮鞋锃亮,便问“季荞这是你对象啊,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

    季荞语气很是骄傲自豪“我对象是大学教授。”

    “啧啧,季荞嫁到大城市,还嫁了个教授。”

    他们连大学生都没见过,更别提大学教授,顿时觉得凌霁非常

    高大上。

    “你对象长得可真俊,还这么年轻就是教授”

    “大城市人就是不一样,长得都气派。”

    季荞挽着凌霁的手臂,一点都不谦虚,声音甜蜜“他长得确实挺精神。”

    凌霁觉得媳妇特别可爱,她明明在炫耀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反感,小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凌霁并不太适应农村叔婶姑伯的热情,但他不得不营业,好在季荞伶牙俐齿,他省了好多话。

    三人加快脚步,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

    季荞家房子大,还是早年他们从北城回老家时盖的,用的是季远安当兵还有上班攒下的钱。

    他们家有五间正房,还有东厢房,西边还有猪圈跟鸡窝,院墙四周都种了爬墙的丝瓜、葫芦、西葫芦之类的,院子里有黄瓜、豆角,家禽家畜的哼叫声此起彼伏,小院一派田园风光。

    “咱哥嫂还有爸妈都在果园里薅草,我去叫他们回来,妹夫你们先歇会儿,季荞你给妹夫倒点水喝。”季更生说。

    “行,你去吧。”季荞说。

    她钻进黄瓜架,摘了两根黄瓜,洗干净递给凌霁一根,说“你尝尝,自己家种的旱黄瓜,黄瓜味道很浓。”

    凌霁从她头上摘下一朵毛茸茸的黄瓜花,又接过黄瓜咬了一口,很配合地说好吃。

    没一会儿,四人全回到家里来,连撒到外面自己玩的小侄女囡囡都被叫了回来。

    陈秀英大步朝自己闺女奔过来,一把抱住她说“闺女啊,你说你们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啥准备都没有。”

    季荞笑着说“我们临时想回来,没来得及写信。”

    他们还都没看过凌霁,只看过季荞寄回来的照片,见到真人对他满意得不得了,女婿人长得高大精神,是知识分子,跟他们闺女是看着特别般配。

    季远安不善言辞,连忙从屋里拿出来凳子让女婿坐。

    大哥季自力在陈秀英的指挥下从鸡窝里抓鸡准备晚上吃。

    大嫂李月娥洗了一盆从果园里摘来的苹果,绿苹果带着一股清新的果香,又脆又甜。

    季荞把带回的礼物拿给陈秀英,又把衣服给了小侄女,还给她拿了些糖果,她把小丫头抱起来问“囡囡可真沉了不少,大姑快抱不动了,想姑姑了没有”

    “想。”囡囡甜甜地说。

    陈秀英说“她怎么不想你呢,小丫头以为你过几天就回来,有段时间总跟大黄一块儿去碾盘那儿等你。”

    大黄是家里养的狗,正在季荞身边摇晃着尾巴转来转去。

    把漂亮的裙子给囡囡换上,陈秀英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要弄脏了,又跟季荞说“以后回来别带这么多东西,你们人回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妈,这些全都是我婆婆给准备的东西。”季荞说。

    “你咋麻烦你婆婆呢,你看这么多东西,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咱们家的花生核桃多带点。下次再回来可别让你婆婆给准备东西了。”陈秀英说

    。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七大姑八大姨,主要是父母哥嫂应付他们,他们聊的都是农转非啊,吃供应粮啊之类的话题,他们对季荞嫁到大城市,农转非特别羡慕。

    他们还对凌霁非常感兴趣,问他家里有啥人,都是干啥的,几乎问了个底朝天。

    听说他爸是厂长,又啧啧个不停,说“咱们连上班的地方都没有,人家爸是厂长。”

    最后他们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季荞对象,还有婆家都特别高大上。

    季荞嫁入高门大户,让他们羡慕得不得了。

    父母兄嫂不想让邻居围观太久,就引着这群人出大门聊。

    等这波邻居走后,大门口又有人叫她“季荞,听说你回来了。”

    季荞认识来人,她的高中同学,俩人不算太熟,点头之交。

    她招呼对方“来娣,进来吧。”

    来娣一眼就看到马扎上坐着的凌霁,眼里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艳。

    毕竟凌霁身材高大相貌出众非常有存在感,谁来都能先看到他。

    来娣心说他们农村姑娘往城里嫁一般找不了太好的人家,没想到季荞对象条件这么好。

    寒暄几句,来娣说“季荞,你还记得之前花婶给你说媒,咱们乡首富,要给你一万块钱彩礼那户人家”

    季荞当然记得,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媒人便一窝蜂地来家里说亲,开始父母特别高兴,但后来他们发现不对劲,他们家季荞是十里八村一枝花,可是媒人给提的全是歪瓜裂枣,就是这些歪瓜裂枣推动着他们带着季荞去了北城。

    乡首富之子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记得啊咋了”季荞问。

    凌霁见不需要他营业,本来想进屋,听到之前给季荞说过媒,重新又坐回马扎上。

    来娣兴奋地说“我嫁过去了啊,我现在是首富家的儿媳妇,你爸妈当时把媒人骂了出去,其实人家是福窝窝。”

    看她那兴奋的模样,季荞有点懵,说“李家庄开砖瓦厂的那家吗,那家儿子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吗”

    首富家儿子是真的傻,她妈肚子里揣着他时经常酗酒,他生下来就傻。可这户人家仗着手里有钱,想要找读过书又长得漂亮的姑娘去他们家改善基因,竟恬不知耻地托媒人到季家提亲,并把上过高中又是村花的季荞列为首选。可就算给一万块钱彩礼还有家里翻盖房子还有别的好处,可季荞父母也不乐意卖女儿。

    季荞说得直白,可来娣一点都不恼,兴致勃勃地说“我对象就是反应慢了点,什么都听我的,婆家给了一万块钱彩礼,我俩弟弟都去砖瓦厂上班,等我怀上还要给我们家盖五间大瓦房。当时还是我爸妈去找的媒人,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我们家现在是万元户。”

    居然还是自荐枕席。

    季荞想起那个十里八村有名的二十多岁还总挂着鼻涕泡的小子,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要不,一万块钱跟五间大瓦房

    还有上班机会都该是你家的,你二哥也能找到好对象。”来娣兴致勃勃地说,“不过你也还好啦,嫁到城里吃供应粮。不过你不能帮家里改善生活,你家房子还是这么旧,还是没钱。”

    季荞“”

    合着是来跟她显摆的。

    槽多无口。

    好吧,毕竟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

    不过,她还挺感兴趣,问“你对象知道生娃不”

    来娣很是得意,手扶着腰说“咋不知道呢,他就懂那事儿,整天拉着我干那事儿,我都起不来炕。”

    凌霁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个已婚妇女大大方方地说着虎狼之词。

    来娣脸不红心不跳,手还比划着“没我对象那么能干的,他的那玩意儿。”

    季荞瞅了凌霁一眼,连忙打断她,防止她继续描述,又问“你俩弟弟从你这儿弄了不少钱吧。”

    “那可不,我有了钱还不都给他们,现在我娘家也富裕了,比哪家都强。”

    看得出来娣心甘情愿扶持补贴娘家,她愿意奉献自己幸福全家,甚至,她觉得自己过得非常幸福。

    凌霁津津有味地听完,以前他不理解为啥那些妇女同志会凑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现在他懂了,他初步领略到了八卦的乐趣。

    等季荞把来娣送走,她一头扎进凌霁怀里,在他怀里乱蹭,说“我多亏去北城嫁给了你,要是留在农村还不一定得嫁啥样的对象呢,全都是奇葩,凌教授,你最好了,幸亏遇到你。”

    凌霁伸手环住她,轻轻拍着她后背,心说宋义兰为了把季荞嫁给他,还不是找了俩奇葩当陪衬,他要是不同意娶季荞还有很多奇葩等着他呢。

    季家人进院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情景,闺女女婿抱在一块儿,闺女在女婿怀里拱啊拱。

    很欣慰女婿能宠着闺女,女婿还是要年龄大一些才好。

    季远安清了好几声嗓子,说“咱闺女像不像小猪仔”

    陈秀英含笑白了他一眼,说“是有点像,但哪有这样说自己闺女的。”

    到傍晚的时候季更生终于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筐,一进门就招呼季荞过去看“我在河里捞的鱼,你二哥去捞鱼就没有空手的时候。”

    筐里是六七条肥大的白鲢,陈秀英说“一会儿用面裹了炸了炖着吃。”

    晚饭是大铁锅炖鸡,里面放了蘑菇、粉条,香喷喷的一大锅,另外还有三条香喷喷的铁锅炖鱼,整个院子都飘着沁人的香味儿。

    季荞带着囡囡摘西红柿,豇豆跟黄瓜,做成凉拌菜。

    “去把你大姑叫来吃饭。”等到开饭的时候陈秀英又说。

    陈秀英塞给季荞一身的确良衣服料子,让她跟凌霁一起去。

    季保淑是族里的姑姑,因为季荞跟她学打金的缘故,两家走得近,季荞爸妈对她多有照顾。

    她知道季荞会来,下午她家人多,就没去凑热闹。

    季保淑赶紧给他们端茶倒水,

    季荞说“大姑我们不喝水,走去我们家吃晚饭。”

    看凌霁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季保淑很欣慰地说你这对象瞧着比照片还精神呢,你找个这样对象你爸妈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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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墙角两个成熟的甜瓜摘下来,三人一块儿往季荞家走。

    农家大铁锅炖菜特别香,软烂入味儿,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饭。

    季远安高兴,还开了瓶白酒,说他们爷几个喝几盅。

    季荞从没见过凌霁抽烟喝酒,以为他不能喝,没想到他被灌了有十盅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可季更生喝多了,最开始的时候还清醒着,跟凌霁说“我妹妹是我们一家子娇惯着养大的,她有什么不好不对的地方多担待点。”

    到后来喝醉之后说“就是我妹妹被惯坏了,你们也得跟我一样惯着她,可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季荞觉得不能再喝,把酒瓶酒盅都收了起来。

    晚上他们俩就睡在季荞出嫁前的房间里,这个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被褥都拆洗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吃过早饭,季更生想带妹妹妹夫出去,问他们“小妹想去看看我做的什么工作吗别人都可以误解我不务正业,我才懒得理会,可我不能让小妹误会,绝对不能影响我在小妹心中的形象。”

    季荞说“我想去看看,好啦,二哥,你绝对不是二流子,你比别的男青年头脑灵活肯动脑挣钱,好了吧。”

    季更生笑道“我就爱听小妹说话,嘴儿甜。”

    三人走出村,沿着长满多半人高的玉米地走在乡间路上,再往前走,就是岔路口,季更生说“到了,我就在这儿上班。”

    他迫不及待给季荞介绍他的挣钱方式。

    下河湾附近有大小十几个沙场,但来儿这拉沙子的司机往往不认识路,季更生跟其中一家沙场有合作,他在沙场开了户,把司机带到沙场拉沙子,沙场会给他提成,他再分提成给司机,这样沙场、他、司机皆大欢喜。

    一车沙子沙场给他三块钱提成,他分给司机一块,多的时候,他一天能挣几十块。

    “我又不种地又不上班,大家都觉得我不务正业,其实他们都想不到这办法,比上班强多了吧,等我攒够了钱,也开沙场,那样才能挣大钱,咱们一家都有钱花。”季更生很得意,对未来充满向往。

    “二哥,你以后一定能开沙场。”季荞说。

    开沙场别说在八十年代,就是过三四十年也仍然是相当挣钱的行业。

    他们在路边守株待兔,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拉沙子的卡车,季更生对司机说“你是头一回来吧,看着面生,来这儿拉沙子的司机都联系我,你要多细的沙子都有,我还能给你提成。”

    两人很快谈好业务,季更生打开副驾驶的门,边上车边说“你们等我一会儿,等我跟沙场的人说好就来。”

    夫妻俩在路边欣赏田野风光,半个小时后季更生回来,说“五车沙子,提

    成十块。”

    他对这交易非常满意。

    “二哥好棒,谁都比不上二哥脑子好使。”季荞由衷夸赞。

    “走吧,不让你们在这儿晒着,咱们回家。”季更生说。

    已经快到中午,他们刚进院,陈秀英他们也进城回来,除了用季更生找来的肉票买了排骨、猪肉猪蹄等,还买了毛线。

    陈秀英拿毛线给季荞展示“给你买的毛线是桃红色跟藕荷色,凌霁的是烟灰色跟藏蓝色,一人两件毛衣,姑爷的毛衣织平针、鸡心领行吧。”

    季荞说可以,她看着这鲜亮的颜色觉得很温暖,她妈还把她当孩子往粉嫩里打扮。

    “妈,毛线花了不少钱吧。”季荞说。

    陈秀英乐呵呵地说“不用怕花钱,现在咱家有钱,去年苹果卖了两千块钱呢,今年苹果长得好,也差不多能卖那么多。后半晌你跟凌霁上山看看咱们家苹果园子去。”

    午饭的主菜是排骨炖粉条豆角,大铁锅炖的一大锅菜味道超级香。

    陈秀英把最规整的肋排夹给凌霁,说“姑爷吃的惯咱家的菜吧。”

    凌霁又把肋排夹给季荞,点头“嗯,好吃。”

    下午一家人带上囡囡跟大黄一块上山看苹果园。

    果园是承包的,土地分到各户时,村里的果园也往外承包,村民觉得不挣钱没人承包,季自力是村里会计,胆子比较大承包下来科学管理,去年收入还不错,惹得村里人都很羡慕。

    还是生产队时,季荞家比一般人家都穷。

    那时不管是孩子还是壮劳动力,不管干不干活都能分七成粮食,剩下的三成粮食要靠劳动挣公分来换。

    季远安曾经是战斗英雄,他有腰伤拿得公分不多,兄妹几个都读书不挣工分,他们就只能拿七成粮食,饿不死而已,到年底别人都有分红他们没有,另外读书的学费书本费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就这样,他们家比劳动力多的家庭穷。

    承包了果园之后家里的经济状况来了个大翻身。

    季更生还给小夫妻安排了娱乐活动,抓野兔,离开果园越往山上走,杂草越茂盛,见有影子从灌木丛中蹿过,季更生拿着弹弓追了出去。

    “你没上山抓过兔子吧。”季荞问。

    凌教授这绝美的相貌气质,在质朴的山野之间,更显得禁欲出尘。

    “没有,不过上学的时候学农,参加过农业劳动。”凌霁说。

    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出来抓兔子玩的,他会觉得浪费时间,不过跟季荞一块儿爬山摘野果,感觉还挺不错。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丰富的收获,除了逮到三只肥美的野兔,还有一只野鸡。

    “到家就生堆火,咱们烤鸡烤兔子吃。”季更生对今天的收获非常满意。

    凌霁想看季荞学花丝、錾刻,第二天,季荞就去季保淑家开始学习。

    季保淑说教她花丝,目标是做一对耳饰。

    凌霁之前看她用过拉丝板,上面有几十个不同直径的眼孔,粗丝依次通过眼孔就能拉成粗细不同的丝。

    他知道季荞力气大,但看她拉丝也挺费劲。

    花丝是种宫廷工艺,要搓成各种花纹才能用,季荞就在季保淑的指导下练习用锤子、钳子、剪子、镊子掐花瓣。

    很那想象用这些极其简单的工具要做出漂亮的工艺品需要多大的耐心。

    凌霁觉得拿着镊子低着头耐心掐花瓣的季荞很美很动人。

    “还要用焊药把这些花瓣焊住,每个点都要点到,焊药用量不好把握,用多了会烧成疙瘩,用少了焊不住,我会的也只是皮毛,能教你的不多。”季保淑说。

    季荞说“大姑的手艺已经很好了,再说我在家时间不长,就打个基础就行。”

    农村夜晚格外安静,农家土炕上,两道黑影在夜幕的掩盖下合成一道,起伏,分开,合起来,起伏,分开,又合起来,起伏,反复纠缠,等黑影彻底分开,月影已西斜。

    “我还有工作要忙,得先回去,不能陪你了。”凌霁的呼吸都是热烫的。

    季荞的额头贴着他的下巴,感觉微微的舒适的刺痒,她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多陪陪我父母。”

    她还有件大事儿要做。

    她不想跟他分开,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胸口,说“我舍不得你。”

    温情脉脉的告别中,她突然说“咱俩还没怎么纵欲呢,就要分开,你等我回去哦。”

    凌霁被她语气逗笑,亲了下她额头,说“好,我清心寡欲等你。”

    他想起什么,又问“你说的大事对你来说容易吗需要我帮忙吗”

    季荞很有把握地说“我说的大事就是什么都不做,按兵不动就行,简单极了。”

    听她说得胸有成竹,凌霁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在家门口,季荞抱着凌霁难分难舍,凌霁现在也适应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拥抱,他温声说“要回去的时候往家里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凌霁恨不得把她揣口袋里带回去。

    陈秀英让他带上核桃红枣、红豆、绿豆等农产品,这样季荞回去的时候就能少带点,另外还给他拿了半蛇皮袋苹果。

    季更生骑自行车送凌霁去了长途汽车站。

    等到晚上,老两口准备休息时,从枕头下发现红信封装起来的一大摞钞票,忙拿着钞票去找季荞,说是不是她给的。

    “我们数了数,足足有两千块呢,闺女,你给我们这么多钱干啥。”季远安说。

    “不是我给的。”季荞说,“应该是凌教授留下的吧,既然是他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吧。”

    两口子根本就不要,季远安说“咱这女婿可真大方,不像别人家女婿光会嘴没有实际行动,我们又不缺钱,以后你们肯定要养孩子,花销多着呢,你把钱拿回去。”

    季荞当然不肯,说“是凌霁

    孝顺你们的,他既然不声不响把钱留下,你们就拿着吧。”

    她觉得凌霁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好人。

    找个年纪大点的成熟稳重的对象就是好。

    虽然她跟凌霁是夫妻,鱼水和谐,感情亲密,但她还是不想拿他这么多钱,她会挣钱还给他。

    推来推去好一会儿,双方都不想拿这钱,陈秀英说行,那这钱我们就收下,咱们这女婿我是一百个满意,季荞,你可得跟人家好好过日子啊。”

    季荞笑道“嗯,我当然知道。”

    老两口回到房间,季远安埋怨说“你说你拿小两口的钱干啥,咱们家不缺钱,咱俩还能挣钱,只要季荞过得好比啥都强。”

    陈秀英说“你傻啊,我哪会要这钱啊,咱直接还给她她又不肯要,等季荞走的时候咱放她行李包里不就行了。”

    季远安这才露出了点笑容,说“还是这个法子好。”

    季荞在老家忙她的大事,凌霁回了北城。

    季荞很快乐,但对凌霁来说却是乐极生悲,他只不过是纵欲几天,就有两件大事来敲打他。

    一是院长找他谈话,说他科研项目进展太慢,院长说“换成别人我也就不说了,但是凌霁啊,你得加快速度”。

    凌霁没有辩解,自从结婚后他把很多时间跟心思花在季荞身上,科研项目确实有所懈怠。

    他觉得不算是大事,这个暑假他可以全天呆在实验室,多做研究即可。他跟院长保证,十月份一定拿出成果。

    另外一件事是他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梦,梦里他跟季荞不咸不淡地生活,夫妻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季荞生了个儿子,就在全家因为这个小生命的诞生欣喜时,季荞却再次抛下他们父子俩不辞而别,他自己拉扯比他两个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娃

    凌霁

    他是个很传统的人,要么便孑然一身,要么便希望有正常的家庭。

    之前他不想让她在备考的时候怀孕,可这几天他都没用安全套,当然愿意跟季荞有孩子。

    他觉得梦很可笑,不提夫妻恩爱,但现在他跟季荞的关系比一般夫妻强的多,季荞现在考了大学,开了打金铺,她绝对不会抛夫弃子离开。

    季荞绝不会那种人。

    但这个梦还是足足困扰了他一个小时,生活还是得继续,他决定忽视这个梦,不过,他把由他保管的季荞的存折放到了保险箱的上层,保证她一眼就能看到。

    压制下这个梦给他带来的所有情绪,他去了学校一头扎进实验室忙自己的工作。

    凌朵这个假期除了吃饭、睡觉,就盼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一天能望传达室跑八遍,终于这天她拿到了她跟季荞的录取通知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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