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周课,周六学校发了选课表格,可以选修感兴趣的课程。
在八十年代还能选修课程倒是很先进。
季荞发现竟然有跟本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学物理课程,主讲人正是凌霁。
她立刻在这门选修课后面画了勾。
本来她就想上凌霁的课,有选修课当然更好。
“诶,听师姐说凌副教授长得特别帅,是咱们学校最年轻长得最精神的教授,他的课特别受欢迎,才允许全校学生选课,我要选。”
“嗯嗯,我也一定要选,听说凌副教授很有才华,还没对象呢,不少师姐都暗恋他。”
听到后桌几个同学的对话,季荞心说原来凌霁原来在新生中都很有名。
她转过头来,跟她们剧透“你们还不知道吧,凌副教授有对象。”
后桌两人立刻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马上头往前伸想要获得一手信息,催促她说“快说,他对象是啥样人,干啥的是不是长得很漂亮,跟凌副教授很般配”
季荞大大方方地说“凌副教授的对象是我。”
哈哈哈哈。
后桌几人笑得前仰后合,都以为季荞在开玩笑,韩娟说“季荞,你逗死我们了,想跟凌副教授谈对象的多的是,要都像你这样不就乱套了吗。”
“想不到你长得好看还这么逗,真有点幽默精神。”
“凌副教授的对象真是我。”季荞再次笑盈盈地申明。
不管她的语气有多正经,他们都认为她在开玩笑。
这次连坐她旁边的男同学都忍不住了,说“季荞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说你们女生都咋回事,能不能矜持点。”
回到家后,季荞才知道凌朵也选了这门课,“我就随大流,看班上好多同学选,我也选。”凌朵说。
凌霁说“你们俩不会坐第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吧。”
他也很想知道课堂上坐着他媳妇是啥感觉,可能感觉不会太好。
凌朵说“没我啥事儿,主要是我一嫂,她肯定会在课堂上色胆包天地盯着男教授看。”
季荞笑眯眯地说“有可能吧。”
“我在家里给你上课,到学校你还要听我上课,不腻吗”凌霁说。
季荞笑道“当然不腻,我努力复习高考还不是想去听凌教授上课。”
凌霁唇角扬起。
凌朵说“好了,打住,我看你们俩有腻歪的倾向,回你们屋腻歪去,别在我这个单身女青年跟前少儿不宜。”
早上吃饭的时候,季荞发现凌志国嘴边长了一圈大火泡,于是就问怎么回事。
凌志国就说“还是季荞孝顺,你看你们都没发现,就季荞心细。”
宋义兰这才发现他对象眉头皱得紧,问“你发愁啥呢,有事快说,我看你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的,是工厂的事儿吗。”
“凌跃进这小子变
本加厉地胡闹,他去歌舞厅也就罢了,还要开歌舞厅,正经人会做这生意他要真开了歌舞厅他们那一帮子狐朋狗友不更方便聚众不务正业,四个孩子一样教育,就老三长歪。”凌志国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凌胜利说爸,你也不用发愁,老三就是挣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他吃点亏,吃点苦头,跌个跟头是好事儿。”
凌志国满脸忧虑“现在正严打呢,跌跟头是好事,让他清醒清醒,就怕他一跟头栽进监狱里去。”
宋义兰一说进监狱就着急了,说“那怎么办啊,要不把他关家里不让出去。”
“能关得住他把窗户焊死都没用。”凌志国叹口气说。
安丽跟曹教官私下联系这件事也很快有了处理结果,安丽被取消优秀标兵称号,给了个警告处分,因为违反校规情节并不严重处分并未记入档案。
优秀标兵可是他们入学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奖励,竟然被撤销,这成了全校大新闻,另外给教官私下写信,也让她成为学校舆论头条。
这天中午放学,金东北来找季荞一块去吃午饭,顺便跟她八卦“咱们班同学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都挺满意,认为学校很公正,你不在咱们班了,没看到安丽有多蔫吧,本来军训时她还挺高调,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季荞能想象得出来安丽失落的样子,喜闻乐见。
不过金东北有点遗憾地说“大家都觉得不公只有陈竟成去说,他算是主持正义,不过并不落好,有人说安丽她爸是教育局的,安丽要是针对他的话可能会影响陈竟成的毕业分配。”
季荞知道八十年代的毕业生分配工作时候的压力也很大,大家挤破头各显神通想进好单位。
“当时我看陈竟成神情一震,似乎没料到安丽有这样的爹,也许他后悔了。”金东北说。
“我早就知道安丽的爹是教育局的,她跟曹教官聊天时我听到的,那又能怎样,周围的人应该能听见,你们都没听到么。”季荞说。
金东北很惊讶“那你还能帮陈竟成说话,季荞你好棒啊。”
季荞又问“既然她爸是教育局的,没给学校施压不给处分或让取消处分吗一入学就给处分,她爸肯定不乐意。”
金东北说“那咱们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很八卦,说“我去打听打听。”
这天中午下课,季荞拿着饭盒跟两个饭搭子一块去食堂吃饭。
大学里的女生都仨仨两两结伴而行,吃饭,上自习,参加学校活动,要是没伴儿独来独往的话就显得孤零零的。
晚上季荞回家,就剩一人组一起吃饭跟上晚自习。
韩娟吞吞吐吐地说“季荞,我有点事儿想告诉你,但又怕你生气。”
赵静说“你毕竟不在学校住,有些说法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季荞说“跟我有关的吗,啥说法啊,说吧。”
韩娟说“那我可就说啦,你听了一定要淡定。就是你转到咱们专业吧,文教授特别偏爱你,咱们班有些同学不太服气。”
季荞语气轻松地说“我知道。”
作为一个吃瓜选手,她怎么能不知道班里同学的想法。
文教授是大佬,从来没有偏爱过哪个学生,他们觉得文教授对季荞的偏爱毫无来由。
不过是认为季荞这个转专业的学生并没有比他们优秀多少。
“随便别人怎么说。”季荞毫不在乎。
韩娟松了口气,说“对,不要在意。”
赵静一向比较安静,也说“别管别人怎么说。”
这天文教授上完考古现场文物保护技术这门课后,拿出一个银盒给大家欣赏,这些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文物的学生都认真看着并仔细听介绍。
文教授说“这是一个唐代的团花纹银盒,直径四厘米多,重量三十多克,盖面中心是六出团花,外圈六朵莲枝,整体是六曲葵花形,上下以子母口方式接扣,扣合后封闭紧密。”
介绍完,文教授又让大家轮番去讲台边看,等学生都看完,突然叫季荞,说“季荞,你会打金,把这个银盒拿去复制吧。”
季荞就挺突然。
所谓复制,就要原大小、原材料、原工艺,做得一模一样,跟仿制品是两个概念,博物馆里展出的很多都是文物的复制品。
她站起来说“这个银盒的图案繁复精美,我没复制过文物,很有挑战性,可以试试。”
“那你说说你准备用什么工艺复制你可以过来看看。”文教授问。
季荞走到讲桌前仔细观察银盒,说“有焊接痕迹,盒盖跟盒底都用钣金加焊接工艺,盒面、盒底跟盒身的花纹用的鉴刻工艺。银盒制作不难,难点在于花纹。”
古代工匠技艺水平高超,之前季荞接的打金活儿跟这个银盒比可以说是几乎毫无难度,一上来就复制这个银盒肯定很难,更别说这个银盒的图案花团锦簇,花纹细密精致。
季荞本来还想着得到几句点拨,可文教授只是给了她一块又黄又黑的银块,说“材料就用这个,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面对有挑战性的工作,季荞觉得是个机会,但她同时觉得太难了。
教室里一时间特别安静,学生们想不到文教授会让季荞复制这么复杂的文物。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文教授为什么拿个古董让季荞复制,肯定是文教授也知道有些同学不服气,他要硬核平息流言。
学生们都觉得文教授的做法很公平,如果季荞能复制得很像,那么众人都能心服口服,如果季荞失败,文教授以后应该也不会没来由的偏爱她。
其实学生们都挺羡慕季荞,文教授不是给她出难题,他是相信她能做出来,这份信任一般人都得不到。
下课后,季荞跟文教授一起往楼外走,她小心翼翼地拿着银盒说“我拿去测量数据,再画下来,尽
快还给您。”
文教授说“先不用还,这个也是复制品。
等文教授一走,就有不少同学围上来了,他们很好奇季荞能不能复制,纷纷问她。
韩娟说“对,季荞能做出来吗,这多难啊,要是真能复制出来跟博物馆的老师傅都能一个水平了。”
看着同学们八卦的眼神,季荞淡定地说“我试试。”
同学们更羡慕她了,她不慌不乱,不骄不躁,仍那么淡定。
他们很想快进到季荞拿出成品的时候,那样热闹就大了。
这些天凌霁下班按时回家,他们很默契地在校门口见面,没课的话,凌霁会提前在校门口等她。季荞要用中午跟晚上时间在实验室复制银盒,肯定要跟凌霁说一声。
第三节课下课,季荞就往三号办公楼走,一楼楼梯右拐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凌霁的办公室,她还是第一次来,办公室的门关着,敲门后,里面传来另外一个老师的声音“请进。”
季荞推门往里看,两名副教授合用一个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大,大概有一十多平米,陈设简单,桌椅,书架,衣帽架,还有一张可供休息的床。
她一眼就看到凌霁,他面对门口坐着,背靠着窗户,“凌副教授。”她有礼貌地打招呼。
凌霁闻声抬起头,看到媳妇在门后面露出的小脑袋,扬起唇角,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两人往楼道窗户边走,他问“有事儿吗,一会儿该上第四节课了。”
季荞说“我们系的文教授让我复制银盒,我要晚上在文物系实验室操作,得晚点回家。”
凌霁说“没问题,我等你,你忙到几点都可以,晚饭在食堂吃,我会去实验室看你。”
季荞莞尔“好的,凌副教授,那我先去上课。”
凌霁点头“去吧。”
等凌霁回到办公室,另外一名副教授立刻说“女生女老师她叫你时声音真甜,凌副教授对她态度也不一般。”
凌霁大方承认“嗯。”
傍晚跟两个饭搭子一块吃过晚饭,季荞就去了实验室。
文物专业有文物修复实验室,金属器修复实验室里有各种工具,文教授批准她使用。其实他们接触不到什么文物,修理文物的话仅限于课堂示范,平时白天晚上都没人。
季荞先做的是测量数据,把盒身图案按原尺寸画上两遍。
没过半个小时,凌霁就来了,本来他想在门口叫她出去,可见偌大的实验室只有她一人,遂问原因。
季荞把缘由说了一遍,凌霁这才仔细观察起银盒,说“难度不小吧。”
季荞点头“嗯,但也是一次机会。”
凌霁感觉到她心态还比较轻松,鼓励她说“尽力而为。”
不想让她回家太晚,九点半凌霁又来找她,两人一块骑车回家。
这几天季荞都在实验室,这天中午吃完饭
把饭盒放回教室也想去实验室,听到陈竟成在叫她,这让她有点意外。
听说他积极参加学校活动,已经进了校学生会,季荞说“恭喜你加入学生会。”
陈竟成说“校学生会招新,你想加入吗,我可以帮忙。”
就凭季荞说的那几句话,他就觉得季荞人品不错。
季荞摇头“我周六日要打金,没多少时间参与学校活动。”
对方又说“我不知道你跑家,问了你们班同学才知道,谢谢你那天在班会上助我一臂之力。”
季荞说“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你知道安丽父亲是教育局的吗,跟安丽关系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你毕业分配。”陈竟成又说。
季荞觉得无所谓,说“我不想随波逐流,想站在正义这边,管再说我以后要靠手艺吃饭,别人拼爹又能怎么样,反正拼不过我的手艺。”
“真羡慕你能这样自信洒脱。”陈竟成的话中满是羡慕跟赞许,“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赤子之心。”
季荞当然要靠自己的实力,八零年代风起云涌,不像后世阶层固化那么严重,有大把的上升机会,只要她实力足够强,别人拼爹也拼不过她。
再说她以后真的会是手艺人。
她又问对方“那你后悔了吗,有没有觉得有点草率,会不会担心影响毕业分配如果知道她爹是教育局的你还会当众提出异议吗”
陈竟成摇头“当然会,我也不管他爹是谁,如果有能力,我想匡扶正义。”
闻言,季荞这才仔细打量陈竟成两眼,表情严肃正派,长得还挺周正。
简单聊了几句,两人都有事情要忙,陈竟成走的时候说“季荞,我的毕业分配不会受到影响,你也不用担心,安丽她爹绝对不会影响你。”
“哦。”季荞说。
她觉得陈竟成话中有话。
季荞每天晚上跟周末都在实验室里忙乎。
文教授终于来看了她一趟。
她现在做的是盒盖,把银片做成环形,顶盖是圆片敲出弧度,然后焊接到一起,做银盒不难,难得是做成一模一样。
文教授看了一会儿,仍然没给指点,只问“有压力吗”
季荞笑道“我会做银壶、银杯、银碗,各种花纹都能雕刻,不过要做成一模一样的还挺有难度。”
“咱们在课堂上学的都是理论,要真想学手艺还是得毕业后由老师傅带,不会一上手就接触文物,都是得从复制做起,那些老师傅掌握的知识也不成体系,可能说不出来,就给示范,自己琢磨领悟。”文教授说。
季荞心说毕业工作了好歹老师傅能给示范,现在可倒好,她全靠自己琢磨,不过文教授不主动指点的话,她也问不出问题来,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摸索。
选修课排好课已经是一周之后,凌霁的大学物理安排在周六上午第三四节课。
课间,季荞跟凌朵汇合,两人一块往阶梯教室走,本来想占前排位置,没想到能容纳几百人的教室乌泱乌泱都是人,前排位置早就被飞奔而来的同学占上。
没办法,她们只能在教室后排找位置坐下。
季荞跃跃欲试“来晚了,下次老师一说下课我马上跑过来。”
“你对象这么受欢迎,你一定很骄傲吧。”凌朵猜测一嫂的想法。
看来这么多学生,季荞的自豪感早就油然而生,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上课铃响,季荞终于见到课堂上的凌教授,果然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衣领雪白,领口跟袖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得严严实实,浓密的头发分毫不乱,容颜俊美,举手投足都自然而然散发着只可远观的优雅男神气息,神情带着淡淡的如天边月一样的高冷疏离,让他多了几分神秘气质。
他的声音都低沉悦耳,传到教室每一个角落,就连他口中那些陌生的术语都那么有魅力。
季荞觉得她没见过比凌教授更才华横溢更一表人才更男神的老师了。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前注视,看向她的男神。
上他的课真是种享受。
凌霁本来以为季荞会坐前排,可视线在前排逡巡一大圈,最后在后面几排找到季荞毛茸茸的小脑袋。
于是他微微扬起唇角,清晰利落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俊美无俦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认真注视他的女生们看到这个变化简直内心狂喜,凌副教授也太帅了吧,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因此更加专注。
只有季荞是个例外,她并没有如预想中聚精会神地看他,而是跟旁边女同学聊得起劲儿。
季荞正在采访她旁边的女同学,说“诶,你听得懂吗”
她见女生眼神太过热烈,就想打断她。
女同学正托着腮,一边转笔一边满脸花痴的听讲,突然听见季荞提问,就回答说“谁选修大学物理是真的来上课的啊,还不是来看凌副教授的,凌副教授真是太帅了。”
季荞继续采访“听不懂课的话考试咋办”
“开卷考试。”女同学说。
“不好好听课的话照书抄都不一定找到地方。”季荞说。
她觉得教室里很多女生可能要不及格,默默为这些同学默哀。
“那要是考试过不了咋办”
“那就当养眼来了。”
季荞又说“其实凌副教授有对象了,他不会对任何女生感兴趣,他的对象就是我。”
女同学视线就没离开过讲台,这时候突然对季荞的话有了兴趣,转过头眼睛亮闪闪地看她,突然失笑,语气中带着羡慕“我真的很欣赏你,敢这样大胆地碰瓷,我就不敢。”
季荞拍拍凌朵的手肘,说“她是凌副教授的妹妹。”
女同学觉得她们在玩一种新奇的游戏,她非常想加入,笑道“巧了,其实我也是凌副教授的妹妹。”
季荞说“她的名字叫凌朵。”
女生笑眯眯地说“我叫凌云。”
凌朵“”
周六的午饭回家吃,季荞、凌朵跟凌霁前后脚到家,一见到季荞,凌教授就批评她“谁上我的课开小差跟旁边同学说话,嗯季荞同学考试不及格的话我可不给你开后门。”
季荞说“凌教授,我其实在跟旁边同学说一件大事。”
凌霁说“上课开小差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季荞脸上带笑“我被那女生对凌教授爱慕专注的眼神刺激到了,我就想打击她,看她知道凌教授已婚有媳妇后心碎。”
凌霁好奇发问“那你达成目标了吗”
季荞失望摇头“没看到人心碎,没人相信我是你媳妇。”
凌霁被她逗笑,顺手动作亲密地揉了下她的发顶,说“好吧,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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