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楂把蛋糕分给了向莹,陶大行跑车还没回来,他的那一份被放进冰箱。
看见陶楂脸色惨白,向莹用手摸了摸他额头,“不舒服”
“有点,”陶楂老老实实回答,“妈妈我先上楼了,我好累。”
回到房间,陶楂靠着门站了会儿,才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对面郑萍已经离开了,但她说过的话却始终在耳边回响。
他看不出郑萍有多爱林寐,说不定还没自己爱呢,自己虽然会说林寐的坏话,但是自己没有打过林寐啊。他还专门去给林寐过生日呢。
这么想想,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很想林寐跟着郑萍走,他想到今晚林寐坐在宿舍地上吹蜡烛的样子,总觉得那不匹配他,
但不出国也好啊。反正自己那么讨厌林寐,为什么要让林寐拥有更好的未来,林寐拥有更好的未来,岂不是就把自己甩得更远
“叮”
书包里手机响了几声,陶楂的身体灌了铅一样,他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
是郑萍的消息。之前陶楂有很多鹦鹉巷里的人的联系方式,这几年被他删除得没几个人了,但因为郑萍对他从小到大都还算不错,也没拉踩过他跟林寐,所以陶楂还留着她的联系方式。
“早知道找个理由,也删了的。”现在就没有这样的麻烦了。
萍姨喳喳,你要尽快给你林寐哥哥说哦,和他说完之后,把聊天截图发给阿姨,我想看看林寐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吗
删掉你删掉你删掉你删掉你删掉你删掉你。陶楂眼睛发热。
但陶楂还是没有勇气,他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他甚至在想,就问问林寐吧。
看林寐怎么选。
不是了不起的事情,只是陶楂犹豫到底要不要做,他先上了课,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他上课。
当月月考成绩下来,陶楂的排名位列第三,这是他上高中以后第一次考这么高的分,并且是在试卷题目并不是很容易的前提下。
考试成绩的欣喜只维持不到了半天,想到郑萍的请求,陶楂的心宕了下去。
林寐明天中午我应该能到鹦鹉巷。
陶楂随口一问上午呢
林寐找了份家教的兼职,上午给那孩子上完课我再回。
陶楂哦。
看来郑萍说的是真的,林元君不会好好对林寐。如果能跟父母中的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也用不着为生活发愁,就不用慢慢变得和鹦鹉巷的人一样。
陶楂上周回家,碰到了萍姨,她让我劝你出国读大学。
林寐不出。
陶楂出国也挺好的啊,人应该走向最好的、最高的地方吧。
过了漫长的宁静的几秒钟,林寐的电话打了过来。
陶楂接了
,垂着头,浑身沮丧。
她让你这么跟我说的林寐声音很轻,但听着不是很高兴。
一节藕提醒您我讨厌你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少年在电话那头不做声,林寐也沉默了会儿,他手里还拿着书,只是没心思再看,“我先跟你说一声,我不会出国。”
陶楂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他听见林寐接着说“你觉得出国好吗”
陶楂不懂那么多,想当然地说“好、好啊。”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合口味的食物,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你,那也好吗”林寐口吻还算冷静,听起来只是在跟陶楂探讨。
陶楂用手直接使劲抠着墙壁,墙上出现刮痕,他指甲裂开,里面渗出鲜红的血丝。
“好啊。”
电话里的电流声压过了两人的呼吸声,林寐的呼吸声更重一点,陶楂把几只手指甲挠得鲜血直流,保持着清醒。
“那么我问你,”林寐好像头一次用这么疏离的语气跟陶楂说话,他温柔又爱笑,哪怕不高兴,也不会甩脸子给谁看,他只是不会搭理对方,“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被问的人成了自己
陶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的不回答,让林寐忍痛出声。
“你不会选我,你会出国,陶楂,这就是你。”林寐轻声替陶楂做出了选择,林寐远比陶楂自己还要了解他。
陶楂觉得自己被看穿又被看轻,自尊心发出摇摇欲坠的破裂声,他脸颊发烫,他抓紧手机,对电话那头的林寐说道“我为什么不选出国如果我可以出国,我一定会出国,如果我能选择更好的生活,我一定会选择更好的生活。如果有得选,谁会选差劲的那一个”
如果有得选,他一定不会出生在灰扑扑的鹦鹉巷,他要出生在鲜花锦簇黄金堆砌成的城堡里,如果有得选,他到死都要是第一名,他甚至连父母都要选最好的,而不是现在的。
他远比他平时展现在人前的模样要成熟,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他都存在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他也不顾自己的感受,哪怕痛死,也一定要做对的,做最好的。
急于维护自己自尊心的陶楂语气有些尖锐急切,他说完,急促呼吸着,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陶楂不知道林寐听了之后是什么反应,他无法保持理智和清醒,他口不择言,“你的人生什么都拥有过,你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你长在鲜花和掌声里,你当然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人不能去要求一个无家可归的不去选家,不能要求一个流浪汉不去选食物,更不能要求一个将死之人不去选择生命与健康。
更何况,陶楂从未拥有过那些好的东西,他一直都在破破烂烂的生活里挑挑拣拣。
林寐在电话那边沉默得异常之久,陶楂听见他笑了声,自嘲般的,而后声音响起,“我再问你,如果有更好的男朋友人选,你会选我吗”
陶楂的喉咙仿佛被一团棉花死死塞住,他说会,那等于
推翻了前面自己一切话里的逻辑,可不会,为什么不会
“不是什么都要最好的不是什么都要当第一”林寐将陶楂的皮揭开,他被陶楂刺得浑身痛,不算良善的本性从被刺穿的温柔皮囊下露出来几分。
陶楂坐在椅子上,浑身冷得发抖,他发狠地啃着指甲,尝到鲜血的腥甜。
他不明白,明明该做出的选择的是林寐,为什么他跟林寐的位置产生了调换
而且明显已经偏了题。
“我们聊的,不是这个。”陶楂含糊不清地说。他声音发着颤。
林寐“出国的话题已经过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
陶楂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他不肯承认自己在害怕和心虚。
“让你选了怎么不选”一言不发能透露出太多想法,没选,就是选了。在林寐看来就是这样的。
坐在宿舍里的男生忽然起身,刘树嗦着泡面本来想跟站起来的林寐唠会儿嗑,结果瞅到林寐那骇人的眼神,吓得心脏差点骤停,直接又把头转了回去。
林寐拉开小阳台的门,轻轻带上,将自己的声音关在了外面。
后头几人立马好奇起来,“咋啦”
“吵架呢。”
“他俩看着对方那脸,能吵得下去吗别开玩笑了。”
“你这话说得,再好看不也是人。”
林寐知道陶楂的口是心非,知道他倔强敏感,别扭好面子,自卑清高,他从未想过去改变陶楂,他喜欢陶楂,怎么看都觉得好可爱。
好的不好的,甚至那些坏的,都是陶楂的一部分,剔除了,就不是陶楂了。
林寐也舍不得改变他,哪怕动他一毫一厘,都舍不得。
陶楂不是花,也不是树,用不着对他修修剪剪,他是一个人,他只需要开心,快乐,然后长大。如果觉得长大太苦太麻烦,那么有林寐在,他也不用长大。
可陶楂没他想象得那么喜欢他,需要他。
也可以说,为了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他可以抛弃一切,包括抛弃林寐。
林寐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他把手机放到洗漱台上,弯腰掬了两捧凉水扑在脸上,他眼睛酸得发疼,凉水一刺激,眼泪恰好跟着水一块滚落到盆里。
陶楂只听见那头的水声,他咬完左手的指甲咬右手,“我不知道。”他嘴里含着带血的泡沫,他不觉得那是手指的血,那像从肚子里从心里泛上来的。
林寐关了水,“那你跟我谈什么嗯”
因为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啊。这是陶楂的真实想法,但他就是说不出口,他却能说“那我们其实也可以不谈的。”
眼泪从陶楂眼睛里滚滚而下,陶楂心如刀绞,就是不低头不认输,还要把头骄傲地昂起来,“本来就是你给我表白,我才跟你在一起的。我一开始本来就很讨厌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林寐脸色微白着,在白莹莹的阳
台灯管底下,像刚刚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病人,可眼底翻滚的破坏欲和偏执简直能吓坏人,“那你上周为什么要说想跟我一直在一起”
“我是骗你的啊,我最爱骗人了,”陶楂抱着自己的自尊心不松手,话说得越来越不留退路,“因为我觉得你学习好,可以辅导我学习,你知道的啊,我就是很势利很现实的。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要说你爱听的话,你当时听了就是很高兴,不是吗”
“你不想谈,那不谈了,行了吧。”陶楂用掌心把眼泪往旁边抹,新的滚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说完后,手机那边一直没人说话,一直到陶楂举手机举到手酸,他才发现林寐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陶楂抱着手机哭起来,他现在第一讨厌的人不是林寐了,他第一讨厌的人是他自己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咬得小手臂上齿痕冒出血花。
手里手机震动一下,又一下。
林寐发了消息过来。
你先静静吧,正好你也要准备考试,一切以学习为主,未来最重要,不是吗
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发给我,我有时间会给你解答。重点和习题还是每周六用文件的方式传给你。
考试加油。
陶楂反复看了几遍消息,他确认,林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好像是在讽刺自己。
很正常的,他就说过,自己是一个坏孩子,不值得被人喜欢,他早就应该推开林寐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应该抱有侥幸的想法,以为自己从此要开始幸福了。
陶楂不停掉着眼泪,大颗大颗的,他下巴抵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即使想了很多,可就这么放弃,他又不甘心。
他喜欢林寐的,他只是他只是陶楂连想都无法深想。
陶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页面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会儿消失了,林寐回复了一条消息过来我爱你。
陶楂抱着膝盖嚎啕哭出声。
在最后时限前,陶楂把聊天截图发给郑萍,郑萍看了后说在我意料之中,谢谢喳喳了。
她又说这些年,林寐跟着我和他爸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是合格的母亲,到今天也还是不合格。他朋友特别少,跟外公奶奶这些人都不亲,就跟你关系看起来好些,我把从他爸爸手里分来的公司股份,全都给了他,鹦鹉巷的房子我也留给了他,是卖掉还是继续住,都随他,我给他这些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只签字。喳喳你帮我告诉他,我让他出国真的为了他好,不是为了膈应报复他爸,真的不是。
陶楂截了图,没发给林寐。
冷战中。
陶楂自己爱干删人拉黑的事儿,他隔三差五就要点开林寐的头像和朋友圈看看,看看对方有没有删除拉黑自己。
都没有。
林寐周末再没回过鹦鹉巷,
一直到陶楂高三上学期结束,他都没回来过,证明他没消失的只有每周准时的习题文件。
陶楂的气早就消了,但也终于见识到了林寐的心狠。
除夕那天晚上,院子里有薄薄一层积雪,陶楂穿得严严实实,攒了一小堆雪,在自家院子里堆了一个膝盖高的小雪人。见四下无人,只有觅食的几只麻雀,他又跑到林寐家院子里堆了一个小雪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林寐。
那就新年快乐了。
陶楂蹲在两边院子,拍下两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他一拍完,就想发给林寐看。图片都已经选定好了,一想到两人前段时间的针锋相对,以及各自抛下的狠话,他又点击了取消发送。
外面冷,他手指冻得僵硬,眼眶却无端变得热腾腾。
新年快乐。
陶楂发送成功,又忙撤回,补上一句点错了。
盯着屏幕看了不到半分钟,陶楂发了个“5”过去,一发送他就撤回。
然而对面回复了。
林寐新年快乐。
林寐我也好想你。
陶楂眼泪砸到手机屏幕上,他想问林寐为什么要生这么久的气,他想说自己知道错了,不该乱说话。可下一秒,那个敏感又玻璃心的自己就会发疯呐喊凭什么要低头换一个男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的又不是死光了。
少年蹲在院里,周围积雪稀薄,但头顶灰蒙蒙的天开始往下飘落雪花了。直到身体都被冻得发疼,陶楂才从室外回到室内。
年后开春又入了初夏,备战高考的压力与日俱增,当时看别人只觉得真忙碌啊,课真多啊,时间可真赶啊,可真轮到了自己,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迎面扑来。
月考改为了半月考,一月一大考,每次考试成绩下来,班里的气氛都会低迷好几天。
教室里充斥着试卷印出来后散发出来的油墨与书页的味道,一时间,大家好像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了,有时候凌晨一两点,教室里都还有人在。
陶楂瘦了一圈,他头发长了好多,可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剪,越到这时候,他越想念林寐。
关于保送,陶楂也不止报了s大,还有另外一所a市的大学,结果s大没过,a市的过了。
赵清静拉着陶楂语重心长地谈话时,陶楂听得很平静。
“你要考虑清楚,放弃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压力是一回事,不可控的是未知,高考的题目,各所大学的分数线,还有竞争,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赵清静让陶楂回去好好想想。
陶楂走在教学楼走廊里,他现在成绩一直很稳定,自己考的话应该没问题。
他也不是为了林寐才放弃去a市的,不全是。陶桐桐近来身体不好,找的阿姨都被她挑剔走了,她故意折腾,陶楂一家搬去了她家的房子里,向莹每天照顾她,她也没让向莹白干,每个月都会付不菲的报酬。
陶
楂是怕自己走了,陶桐桐就欺负向莹和陶大行。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他在走神v,一旁教室里突然响起高亢的尖叫声,接着一群人从教室里拥挤出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是不是一班的那个,上次考试没考好,我看见他在教室摔书。”
“是不是叫高那什么咱们年级第一。”
高凡锐
陶楂转身跟着大家往楼下跑。
男生摔在了花坛里,正好砸在一丛繁茂的灌木上,人已经晕过去了,小腿放置的角度有些奇怪,应该是骨折了。
周围围了一圈人,神色各异,有人想上去帮忙,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几个老师带着保安慌张地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不要围着,都回教室去快点回教室去不然我叫你们班主任了”
陶楂被好几个逃跑的男生撞了肩膀,他艰难地从间隙里看着花坛里的高凡锐,他比去年还要瘦,比去年更像一只鬼。
高凡锐的眼睛没完全闭上,能看见眼白,他唇色和眼底都泛着一层青色。陶楂知道他特别努力,每天晚上都很晚才走,第二天永远是最早来学校的,他吃饭是矿泉水和面包,他每天只固定去几趟厕所,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吃喝拉撒上,还有老师鼓励他们向高凡锐同学学习。
被抬走的高凡锐在保安手里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不远处的陶楂,眼神似乎眩晕般四处张望,他说了句话。
陶楂听不见,但差不多能猜到意思,“要加油。”
高考是一场不见血的残忍的厮杀,硝烟四起,但不见硝烟。
高凡锐跳楼后的第二周陶楂就被病倒了,陶楂本来就是早产儿,细心养着才生病少,他这一病,又是发烧又是呕吐,夜里哭泣梦呓。这可把全家连陶桐桐在内,都给吓坏了。
入院检查,检查不出来什么,赵清静上门来探望,说可能是在学校里被吓到了,在向莹的再三请求下,赵清静才说,上周有学生因为压力太大,跳了楼。她让向莹千万不要到处说。
陶楂一直在做梦,梦见试卷张着血盆大口在身后追着咬吃掉自己。
又梦见监考老师指着自己,凶神恶煞地说“你作弊,我要抓你”
赵清静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像魔音一般萦来绕去,“s大没那么好考的啊,没以前好考了,你估计是考不上的。”
还有高凡锐,他不止摔骨折,他死了,一身血,他把试卷往陶楂嘴里塞,嘴里喊着“吃掉吃掉只要吃掉,就什么都会了”
陶楂摆着头,喃喃着,“我不吃,我不吃。”
“我能考上s大,老师,我能考上的,”陶楂眼角滑下眼泪,“林寐还在那里”
陶大行这两天没跑车,在家照顾陶楂,他坐在陶楂床头,用湿毛巾不停给陶楂擦额头上的汗。
陶桐桐阴阳怪气地说自己生病他都不肯
休息,儿子发个烧他着急个什么劲。
“妈你能不能闭嘴你自己明明也着急,为什么非得挖苦别人几句”
陶桐桐被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想闹,看着床上瘦了一大圈的陶楂,又忍了,丢下一句“到时候和你算账”,拎着包出门玩去了。
“喳喳陶楂,醒醒,你在说梦话。”陶大行没理陶桐桐,轻拍着陶楂的脸,一把年纪差点滚下热泪来。
向莹把陶大行从陶楂房间叫走,两人下了楼,向莹把赵清静刚刚说的同陶大行说了。
“那孩子没事吧”陶大行担忧道。
“就是有几处骨折,也是运气好,没摔到水泥地上,摔下去的时候,下面正好有灌木接着,那灌木还是新栽下的,土松,不然“向莹朝楼上看了眼,“又在说梦话呢”
“他刚刚还叫了林寐名字呢,”陶大行往地上一瘫,“你说,咱们也没给他什么压力,他怎么能直接就病倒了做梦都是考试,你说这怎么办啊,这么下去,他不得把自己逼疯”
向莹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像咱妈。”
说完后,向莹忽然一个激灵,“他在梦里不是提到了林寐的名字要不我们叫林寐过来看看他”
陶大行“你这是封建迷信还是别的”
“不是,”向莹蹲下来解释,“我的意思是,林寐参加过高考,也辅导过喳喳,算半个小老师吧。他成绩好,是过来人,跟喳喳又是朋友,请他过来开解开解喳喳,说不定有效。”
两人也没犹豫,在鹦鹉巷的居民群里翻到林寐的联系方式,添加后,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窗户外挂上了深蓝的暮色,夕阳走得干净利落,没留一丝橙红,似夜非夜。
玻璃上映出男生坐着的笔直的上身,他来了快两个小时,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向莹前面问要不要叫醒陶楂。他说不用,等陶楂自然醒。
林寐手边的桌子上放了杯水,一开始是热的,林寐没去喝,一直看着陶楂,杯中水已经冰凉。
陶楂搬家了,但是没跟他说,向莹给了他新地址,他才知道陶楂一家都搬到了陶桐桐这里。
陶楂躺在被子里,连被子都鼓不起来,头发很长,长得能在枕头上散开。瘦了很多,看起来真像是一只洋娃娃了。
坐太久,林寐伸长手臂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只是手指都还没碰到杯身,他目光就被书桌上一把裁纸刀吸引走了目光。
林寐的手转了弯,将用过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裁纸刀拿到手里。
屋子里没开灯,他靠在玻璃窗上,将裁纸刀刀片举在窗外路灯投过来的灯光底下,刀片泛着银色的寒光,上面有很浅的黑色痕迹,仔细看了,透着隐隐的红。
林寐把裁纸刀收进了书包,坐下后靠床近了些,他轻轻掀开被子,从里面摸到陶楂的手腕,小心地挪到被子外面。
小手臂上没有
划痕,林寐又检查另一只手腕,甚至两只脚腕最后是在大腿上面找到的几道划痕,深浅不一,有旧有新,旧的泛白,新的已然结痂。
林寐又细看了陶楂一双手的指甲,咬得稀巴烂,指腹上面都是牙齿咬的印子。
“嗯”床上少年开始要醒了,他鼻子里哼哼唧唧一声,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舒服”
林寐用手指拎着被子给他盖住露出来的肩膀,“哪里不舒服”
陶楂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住,他背对着林寐,半晌后,才翻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源处林寐坐在那里,但只看得清身形轮廓,看不清神情。但只是坐在那里,陶楂就认出了对方。
陶楂眼里聚出了泪意,他感觉心脏从看见林寐开始便一直在膨胀,委屈和想念迅速占据身体的四肢百骸。赶在心脏爆炸之前,陶楂从床上爬起来扑倒林寐怀里。
林寐接住他,只感到一股股热流往自己脖子里灌。
“对”
陶楂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声音盖过了林寐的,“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说话,我不应该不承认自己喜欢你,我说我是因为你可以辅导我功课才跟你在一起是骗你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的。”
察觉到林寐抱住了自己,陶楂才被安抚得平静一些,他搂紧林寐的脖子,“我说我讨厌你是假的,我说我喜欢你才是真的。”
林寐一手揽着陶楂,一只手把椅子挪得离床更近,他拍拍陶楂的肩,示意陶楂先起来。
“不要。”陶楂把林寐抱得更紧。
“我有话跟你说。”林寐亲了下陶楂的耳朵。
陶楂身体哆嗦了下,不是很情愿地在床上跪坐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扯着被子,把腿盖上了。
房间没开灯,林寐背着光,清晰地看见陶楂满脸的泪痕,他用手指勾走黏在陶楂脸上的头发,目光沉静却又蕴含着隐隐的痛意。
“那天我让你静静,我是生气了,但我不是生气你说讨厌我,因为我没办法保证我处处都让你喜欢,但你能喜欢我的一些地方,就够了。”
“我生气的是,你似乎永远无法和自己和平相处。世界上有些东西,比第一和未来要重要,那便是你自己。你的身体也是你的一部分,你不能忽略它的感受,它不是你跟这个世界死战的工具。”
“你到今天都不明白,”林寐想到被他装到书包里的裁纸刀,目光沉沉,“你可以抛弃我,讨厌我,但你不能抛弃你自己,讨厌你自己,知道吗”
见陶楂不言语,林寐薄白的眼皮耷拉下来,“我喜欢健康漂亮的手指。”
陶楂脸色白了白,把双手背到身后。
“但我要跟你道歉,是我太坏了,”林寐凑近了陶楂,他抚掉陶楂眼下还挂着的泪珠,“我不是好人,我不理你,因为我想让你痛,让你体会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滋味,让你知道你没有我不行。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你有更好的选择你也只能在我身边。让你明白,没有我的未来,不算未来。”
陶楂抽噎了声,被吓得又打了一个嗝。
“害怕了吗”林寐快贴上了陶楂的唇,他浑身都是凉的,连唇的温度都比陶楂的凉几分,他徐徐道,“我没想吓你的,但是在看见你桌子上裁纸刀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不凶,你不会听话的。”
男生手臂伸到了陶楂的脑后,柔软漆黑的发丝穿过林寐的手指,林寐道“长这么长,也不剪”
“向姨给我打电话说,说你生病了,我请假过来的,”林寐手指沿着陶楂的背滑下去,握到了陶楂藏在背后的手腕,拽出来一只,“在等你睡醒的这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想,我比你大一岁,高一届。这不代表我拥有比你更多的资源和阅历,这只代表着我吃过的苦头,你不用再吃。我走过的路,你跟着走,可以走得更顺利轻松一些。”
林寐低下头亲了亲陶楂自己啃得乱七八糟的指甲,他抬起眼,目光锁住一脸眼泪的陶楂,“我在我们高中旁边租了一套小房子,要不要我陪读,你自己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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