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得将头发晾干了再睡觉。”许愿看着走向床边的青年道。
“有什么讲究”简狄垂眸看着掌心的身影询问道。
“带着湿发入睡,容易湿邪入体。”许愿看着那双绿眸中的疑惑意味笑道,“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口眼歪斜。”
简狄略有沉默,落座于床榻之上道“这也是来自于东方的见闻”
“是。”许愿扶住他微拢的手指坐了下来道。
简狄指上微痒,视线不经意的掠过那被触碰过的手指处,分明对方的手已经松开,那里却像是停留了一只蚂蚁一样,不断的挠动着。
变小的赫伊里哪里都看起来很小,可也哪里都看起来很好看,令人不太想放下。
“你变得这么小,不会觉得惊慌吗”简狄倚在床榻的软枕上,捋过那还有些微湿的发尾,等待着彻底晾干。
征战在外时,风餐露宿皆是寻常,即使睡在火堆旁,一夜醒来,盔甲上也会是湿漉漉的,他从未出过那样的事,但对方关心,自然应该听取。
“殿下变小会觉得惊慌吗”许愿被放在了那侧卧之人面前的枕头上,待略平稳时抬头笑着问道。
面前堪称巨大的青年似是因此陷入了思索,人体变小,视野和距离也会相应变小,曾经的红发如披落下来如绸缎,如今蜿蜒,却像是河流。
让那侧卧放松之人似卧于山间一般,盘着峰峦,沐着夕光,每一缕都如同细细雕琢,受着天地间的灵气汇聚,又有些积玉堆金般的耀眼夺目。
“或许会惊慌。”那含着水汽的唇在眸中思索渐收时略有沉吟道,“不过惊慌也没什么用。”
骤然变小之时,从前称得上安全的一切都变成能够成为取他性命的东西,人类,猎鹰,兔子,甚至是麻雀,只是走过撞一下,或是啄一下,都相当的危险。
但惊慌也没有什么用,慌乱又或是畏惧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反而有可能因为惊慌而丧失当下最好的办法。
蝼蚁尚能生存,变小的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简狄看着那变得极小却淡定从容的身影,明白了他的想法,难怪他发现他时,他正在桌角处。
幸好他注意听到他的声音了,要不然万一踩到了。
简狄挥退了脑海中的想法,心下略有起伏问道“你现在的力气有多大”
“殿下想怎么试”许愿看着那双绿眸中几乎藏不住的兴味笑道。
“掰手腕。”简狄略有沉吟,伸出了手道,“你可以用全身的力气掰。”
“输赢有什么奖惩”许愿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笑着问道。
“你想要什么”简狄询问道。
“殿下来定吧。”许愿笑道。
简狄思索了一下,唇边若有似无的扬起了一抹笑意“谁赢了,谁睡床中间怎么样”
许愿眺望了一眼那现在对他而言颇有些一望无际的大床,捋起了袖子笑道“成交
。”
简狄伸出了手去,看着对方的手握在他的指腹上时心尖轻跳了一下,却在察觉其上有极大的力道推来时回神,绷紧了手指。
手腕虽有些许颤动,可即使那坐在枕上的人用了两只手,也没能让那手移开一点儿位置。
“赫伊里先生,用力。”王子殿下十分好意的提醒道。
“我输了。”许愿松开了手,轻呼了一口气笑道,“殿下真乃巴塞尔第一大力士也。”
“再来一次,我让你两根手指,只要你能掰动一点儿,就算你赢。”王子殿下拢起了两根手指道。
“距离呢”许愿问道。
“这样。”王子殿下自己尝试了一下,饶有兴味的还要继续这个比试。
“好。”许愿沉下了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指腹用力。
即使是两根手指,以指力为支撑,想要推动一些,也让那软枕上受力陷进去了一个坑。
那巴掌大的人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在汗珠从他的额上滴落时,才将那手指掰到了约定好的距离。
可即便如此,简狄仍是有些惊讶的,他自己知道他手指的力量有多大,即使赤手空拳,也能够拧断一个人的喉骨,可赫伊里竟然能够真的能够掰动它。
“我赢了。”许愿松开了他的手指,松下肩膀笑道。
“刚才是打平。”简狄摩挲了一下手指好整以暇道,“想要分出胜负,还需要再来一局。”
许愿眸光微顿,轻叹着开口道“那您要是再输了,不会变成五局三胜吧”
“再来一局定胜负。”简狄说道,“说话算数。”
“我觉得这上面不太好使力。”许愿按了按身下的软枕起身道。
“那换在床上。”简狄伸手,将他从软枕上托起,放在了较硬的床上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殿下输定了。”许愿笑道。
简狄垂眸,另外一条手臂略撑起身体,让那巴掌大的人扣住了他的指腹“这可不一定。”
一场拉锯随着火光的跳动而开始,本该在夜色更深一些才结束,可那十分小却十分好看的手却如灌了大力一样,简狄本以之前的力道应对,虽下意识反应,却怕折了那双手臂,只一息的迟疑,他的手掌已被毫不留情的按在了床上。
那双金眸中笑意满满“我赢了。”
“你开始是故意的。”简狄眉心轻跳,哪里还不明白呢。
“殿下,兵不厌诈。”许愿笑道。
简狄看着他,忍住了捏他一下的冲动,从榻上起身道“床中间让给你睡。”
红发随着他的起身蜿蜒流走,因为身体的离开,屋内的火光骤然洒落在了床上。
“殿下去哪里”许愿抬眸看着他的身影道。
“去洗脚。”简狄坐在榻边转头道,“你担心我生气”
“殿下是输的起的人。”许愿笑道。
“稍等。”简狄轻轻敛眸,起身去往了浴池处。
愿赌服输。
虽然只是游戏,但的确兵不厌诈,愿赌服输。
是他错估和小瞧了对方。
浴池之中有着哗啦的水声传来,小巧的猫则从床边跳起,扒在了床垫上,瞧向了小小的宿主。
虽然它现在对比起来不再小巧,不论是体型还是圆溜溜的猫眼对许愿而言都算是巨物了。
宿主毛绒绒的猫跳了上来,翘着尾巴凑近瞧着,往身边挨挤着,宿主,你好小你现在能不能坐到我的背上来
每一只统都有扛起宿主的志向,而现在它即将实现了。
不行。它温柔的宿主无情的拒绝了它,这样在别人看起来,我会是飘着的。
哦猫猫耷拉下耳朵失望,又在听到水声时竖起了耳朵,伸出毛绒绒的爪垫靠近,现在没有人瞧见
他随时有可能回来。许愿拒绝了毛绒绒的猫道,等他有事去办的时候陪你玩。
宿主猫猫感动,在宿主的身上挨蹭着毛绒绒大大的脑袋,并由心而发,宿主你现在的大小好像一只老鼠哎
让猫猫忍不住的想伸爪。
可毛绒绒的爪垫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毛绒绒的猫头就被抚摸在头上的手按在了床垫上。
啊啊啊猫猫四肢划拉着挣扎,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样,一点儿也不能起来。
奋发,奋发失败
想要往后退,宿主竟然揪它头顶的毛毛。
宿主,错了。小小的猫耷拉下了飞机耳。
乖。许愿松开了手,摸了摸它的头,整理着被蹭的有些乱的袍服。
略带着些水声的脚步声靠近,也伴随着宫殿中火光的渐歇,一处处火光熄灭,那有些松泛的身影坐在榻上,拉过了放在一旁的软枕放在了床的中间,又伸手托起许愿放了上去道“你睡上面,我晚上翻身不会压到你。”
dquo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愿轻笑,又被塞了一块崭新的帕子作为夜晚的避寒之物。
简狄躺在了床的外沿,拉过毯子半搭在身上,侧躺着瞧着那宽下外衣,整理好放在一旁软枕上的人,唇角虽然轻扬,却只觉得安逸。
而那整顿好一切的人躺了下来,拉上帕子时笑道“殿下晚安。”
“晚安。”简狄熄灭了床头的火苗,在那极细微清浅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无梦。
或许是心里下意识想着,简狄再度醒来时,视线虽略有光线变化的恍惚,毯子也比入睡时凌乱了些,可入目所视的,仍是如昨晚入睡前一样的景象。
高床软枕,躺在其上的人睡觉明显十分的规矩,那双金色的眸闭了起来,连呼吸中好像也溢着舒缓的温柔。
昨晚一场变故,于他而言却似乎没什么影响,换个地方,也能睡得很好。
只是简狄已然放轻了动作起身,那本是熟睡的人还是呼吸变了些节奏,睫毛轻抬,溢出一抹金色来。
“天还没亮,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简狄对上他的眸时道。
他知道这个人一向生活的十分规律安逸,晨光降落时才会起身。
“嗯。”那半睁着眸的人笑着轻应,果然又拉上了帕子继续入睡。
简狄眸中轻笑,拉上衣襟,整理好束腰的流苏出了门。
“殿”仆从试图说话的声音因为抬手而制止。
“暂时不用收拾,守在外面就行。”简狄出去,顺手关上了殿门道。
仆从们皆是颔首,只是看着那走向练武场的身影,互相对视,其中皆有一抹惊讶之意。
殿下勤政而擅杀伐,虽然管控金银器物,却对吃食和住处并不十分在意,仆从出入整理,基本不用汇报。
可今日殿下不仅让他们噤声,更是不许人入内。
难道他们的王子将要娶妻了吗
“可是最近并没有贵族的女子前来王宫。”
“也没有侍奉的女仆靠近这里。”
“难道是谁悄悄爬上了殿下的床吗”
“那可糟糕透了”
虽然王子能够拥有的女子不止一位,但法图娜王后向来禁止女仆来此侍奉,更不允许有人随意亲近殿下。
一旦发现有心思者,当即就会被驱逐出王宫。
有人说那是王后希望殿下能够有一个极好的名声,也有人说王后希望殿下未来的妻子也能够如她一样,拥有美满的爱情。
但不论从哪个角度讲,王子殿下未来的妻子只会从达官贵女中选择一位品貌上佳者。
“赫伊里受了惊吓,在里面休息。”练剑归来的王子殿下擦着额上细密的汗水路过,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仆从们瞬间恍然大悟,低下的脑袋恨不得垂到胸膛上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是了,昨晚听说十分的惊险,那个魔法师完全没有惊动士兵闯入了赫伊里先生的房间里,血液更是流满了整个房间。
哪里是什么爬床的人呢
他的身影进屋,仆从们对视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好,他们的殿下怎么可能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呢
“赫伊里先生跟殿下的关系真不错。”有仆从感慨道。
“他们都是很出色的人呐。”
简狄将帕子放在了一旁,打量着室内,略微思忖后放下了那桌案前以往会收拢起来的帘帐。
晨光初升,他踏入内里时,那枕上本是睡得安逸的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却未离开,而是在折叠着那张昨晚盖着的帕子,用其折出了一朵花来。
“你要待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简狄坐在榻边瞧着那朵花询问道。
“殿下的床连着几日不允许人靠近,不怕有人猜测什么吗”许愿抬眸笑道。
“怕什么,我说了是你。”简狄瞧着他折好的动作,靠近过去托起那朵花瞧了瞧,“还是一起出去比较好,待在这里应
该会很无聊。”
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会放心很多。
许愿不见他眸中情绪异样,在那掌心伸过来时,步入了他的掌心之中,被轻托住离开了此处。
床榻之上空无一物,只有小巧的猫轻呼了一口气,爪垫拍了拍心口,幸好宿主反应及时,要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宿主好轻,就是跑的稍微快一点,揪的它的毛有点疼。
魔法师已经被抓获斩杀,但新的一天仍然忙碌,除了王国各处的事情,还有士兵对于魔法师住处的搜寻。
“殿下的身体今日不适吗”亲卫站在帘帐外禀告时有些不解,“难道是那位魔法师”
“没事。”简狄将坐在桌案书籍上的人托起,揣进了袖中道,“进来吧。”
“是。”亲卫应声,掀开帘帐入内,谨慎又迫不及待的打量着他的上下,在没有任何异样时松了一口气,“殿下确定这次没有中那个魔法师的诅咒吗”
上一次的诅咒最开始也是未曾发现什么不适或端倪,唯有掌心处留下了一个黑点,谁知道那个黑点竟然会一步步扩散,蚕食着殿下的生命,魔法师的手段,防不胜防。
“没有,这次他没有机会。”简狄回答道,“放心吧。”
“那实在是太好了。”亲卫心中的那口气彻底松了下来,“我们已经查到了城中失踪人口的房屋,在其中发现了魔法师残留的祭坛,已经全部抹去焚烧了。”
“做的好,接下来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简狄手指轻动,在险些下意识去抓握时沉下了心神道。
“哦,感谢您的赏赐。”尤努斯恭敬的向他行礼,“听说赫伊里先生受了惊吓,他还好吗”
“还好。”简狄垂眸扫了一眼掌心中静坐聆听的人道,“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那些血腥的事必然吓坏了他。”尤努斯的心里升起了一些怜惜的意味,那样光风霁月的乐师,直接看到血液和死人,必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请让他好好休息。”
“我会转告。”简狄应了一声,觉得他似乎已然忘记赫伊里亲自前往监牢近距离查看和给出药剂的事了。
“殿下也请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尤努斯行礼道。
“嗯。”简狄应了一声,看着亲卫离开,直到对方的步伐远去时,才垂眸看向了掌心中的人。
他似乎料定了这场谈话没有那么短,甚至倚坐在那里,直到掌心微动时才抬起了眸。
安逸从容,不论他的面孔还是那双含笑的眼睛,都十分的具有欺骗性,让人会下意识的忽略掉他的危险性。
“殿下,可以送我回去了。”掌心中的人笑着提醒道。
简狄睫毛轻抬,拢住那人,拉住袖子将他重新放在了书上,看着他平稳坐好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这本游记很有趣。”许愿坐在垒起的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放在下面翻开的书。
这是他在这摆放了不少东西的桌案上找到的
,很厚,但区别于那些公务,记录着东方的国度和海域风貌。
虽然跟他所见过的有些出入,但很多的东西却是相似的。
万千世界并不单一而生,有衍生分裂,也有因思维而生,一旦运转,便可于不同的时空中承载生命,自行穿行于时间的长河中,进化或是湮灭。
文化有所传承也不仅限于一个时空之中,相似之处有很多实属正常,但就像一个世界上不会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一样,世界也是同样,即便衍生,也各有去路。
其中的不同是最有趣的地方。
简狄气息轻出,虽觉掌心空荡,可那坐在书堆上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安逸淡然的陪伴着他,又让人觉得,其实这样也很不错。
他原本就不想束缚他,无论是他的一身傲气,还是束缚与勉强得来的终归是苦果的原因,都令他对于束缚这件事有着抵触。
这样的人,不该那样被对待。
不过
简狄伸出了手指,在那正垂眸看着书的人腰眼上轻戳了一下,可收回手指时,对方却没什么动静。
那便再戳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再戳,没有。
再
“殿下,我看的见。”他的指尖被那极小却温热的手握住了,金眸的主人抬眸笑着提醒道。
“我知道你看得见。”简狄指尖轻动,对上他的眸时扬唇道,“我就想知道你能忍到第几次。”
许愿对上了他含着几分顽皮意味的眸,摩挲过那总是忍不住来撩拨的指尖笑道“我先记下了。”
简狄指尖轻动收回,略微沉吟道“既然如此,我现在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客气”
“您可以尝试一下。”许愿看着他温柔笑道。
四目对视,似乎谁让步谁就是输的那一位,气氛颇有剑拔弩张之感,一触即发之时,外面却有脚步声伴随着通报的声音传来“殿下,有公务送上来。”
简狄抬眸伸手,将桌上落入掌心中的人揣到桌案下时开口道“进来。”
“是。”仆从小心进入,将那公务放在了桌案上然后匆匆离开。
简狄垂眸,将掌心中的人重新放在了书桌上,这才拿过了送上来的公务翻看着。
“殿下有急事”许愿待他抬眸时询问道。
“不算急事,只是有一些并无标签记档的珠宝流入了市场,他们正在溯源。”简狄看到尾页,在其上写上了批准的字样后放在了一旁。
珍贵可称之为财富却无来源的东西入境,必然要查明原因和用途,是强取,偷窃或是扰乱货币市场,都要追根溯底,只是现在也只是猜测。
“海盗清理之后,会有其他人察觉这样的路径。”许愿提醒道。
“我知道。”简狄应声,抬眸道,“就像商人们会察觉商机一样。”
“利弊往往是共存的。”许愿笑道。
简狄看着他,眸中略有思忖划过,拿过了放在一旁的公务翻看斟酌着。
他的神色转为了认真,许愿垂眸,重新看向了那本游记,只是偶尔需要弯腰下去翻页。
阳光很好,风也很好,拂动着帘帐轻漾,一方世界,心脏安然而微暖,不间断的跳跃着。
帘帐之后,水声哗啦,宫殿的主人正处于一日之内最放松的时刻,桌案之上,许愿握着一支几乎跟他等长的羽毛笔在裁剪好的纸上勾画着。
水声轻漾,宛如点点隐秘的涟漪,羽毛轻动,伴随着小巧的猫晃动的尾巴被紧紧盯着,却不敢妄动。
打扰了宿主的事,猫猫说不定会被剃毛,不过宿主竟然又拒绝了跟美人一起洗澡。
明明都同床共枕了,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宿主,你是因为现在身体太小了才拒绝跟美人一起洗澡的吗猫猫突然福至心灵,在被小小的宿主瞟了一眼时,浑身炸毛的窜进了桌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宿主大可屠龙,小可屠猫,统子美丽的毛危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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