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关砚是傅岭南失忆后听到过次数最多的名字,每次裴云斯来都会提。
傅岭南在搜索引擎上查过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气质干净,长相漂亮的男孩。
傅岭南很难想象自己会对这么小的人下手,但更难想象的是他会跟人谈恋爱。
其实这场车祸并没有让他丢失所有记忆,十二岁以前的事傅岭南都记得。
自他记事以后,他就游走在傅启卿跟林项宜之间。
复杂的家庭关系让本来就早慧的傅岭南比同龄人更成熟,感情也相对来说淡漠。
面对前来探病的那些人,表露出的怅然和无奈,他心里没有任何起伏。
车祸发生的时候,傅岭南的脸被车玻璃划出不少伤,今天早上医生刚拆过线,下午裴云斯又来了。
裴云斯再次提及沈关砚,“你都已经醒了半个月,要不要给弟弟打个视频电话”
裴云斯从来不叫沈关砚的名字,每次都很自然地称呼他为弟弟。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改天吧。”
裴云斯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现在他对傅岭南来说算半个陌生人。
之后裴云斯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临近过年他似乎忙起来,只给傅岭南打过几次电话问了问身体情况。
每次通话的时间都很短,裴云斯没再提过沈关砚,傅岭南也没有主动问。
过完元旦,傅岭南脸上的伤彻底愈合。
在医院又住了半个月,林项宜派车接傅岭南回家过年。
别墅住着一个小孩儿,傅岭南住院期间他没来过,林项宜也没提过他的存在。
傅岭南看他的时候,他也用碧绿的眼睛盯着傅岭南。
许久小男孩开口,“沈关砚呢,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傅岭南说,“我还没见他。”
令傅岭南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说了这句话的第三天,他就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恋人。
那天的天气很好,傅岭南让人把他推到后院晒太阳。
他早就发现了沈关砚的存在,在林佑南故意跑出来制造动静引走看护时,傅岭南就看到修建整齐的灌木丛里藏着一道人影。
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沈关砚,还以为林佑南搞了什么恶作剧。
小孩子的把戏傅岭南没放在眼里,翻了一页书继续看。
他身边的护工都走光了,躲在灌木后面的人走过来一段距离,很快又突兀地停下来,十几秒都不再有动静。
傅岭南福至心灵,忽然觉得这可能不是恶作剧。
他把头抬了起来。
昨天还在视频里见过的少年,此刻就站在不足三米的地方,漂亮得很生动。
日光细细描绘着那双精致的眼睛,将眼底那汪浅浅的水汽映得波光粼粼,沈关砚望过来的目光盛满了难过悲伤。
傅岭南的手指随着心动了一下,开口叫出这个仿佛下一
秒就要哭的少年的名字。
但沈关砚并没有哭,反而朝他走了过来。
只是走得很慢,傅岭南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声敲了两下。
沈关砚很紧张,傅岭南让他坐,他反应了半秒才局促地坐下来,头发上还沾了一片叶子。
傅岭南看见后,抬手帮他摘了下来。
沈关砚明显一呆,还愣愣地摸了一下傅岭南碰过的地方。
傅岭南装作没看出他的不安,跟他闲聊起来。
沈关砚情绪不是很高,待的时间更不长,只有七八分钟,或者是更短,就像一过午夜就魔法失效的灰姑娘,走的时候慌里慌张张。
傅岭南捏着那片叶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它夹进书页里。
没多久林佑南从前院跑了过来,围着傅岭南溜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什么都没说又跑走了。
林佑南消失了一下午,晚上回来时卷毛脑袋上别了两个新发卡,显摆似的地从傅岭南面前大摇大摆地路过,还路过了好几次。
傅岭南没看他一眼,坐在客厅翻了一页书。
书页里的落叶掉下来,傅岭南神色漠然地捡起来重新夹回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商场的工人抬着一架钢琴来了,傅岭南指了一个位置让他们放好,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足足过了一个月,那架钢琴才迎来它的主人。
这次沈关砚仍旧像上次一样匆忙,没待多久就想离开。
傅岭南猜出沈关砚是在怕林项宜,沈关砚没能来医院探望他,应该也是林项宜不想让他们见面。
这次沈关砚离开后,傅岭南找林项宜谈了谈。
林项宜思考方式很商人,所以说服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价码”合适没什么是不能谈的。
沈关砚第三次来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傅岭南每天要做二十组复健动作,上午下午各十组,沈关砚来时他才做了两组。
看了一眼乖巧站在门口的沈关砚,傅岭南对复健医生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对方明显有些惊讶。
傅岭南没作解释,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怎么想这样跟沈关砚见面。
正要让人带他去洗澡,沈关砚拿着一瓶水已经走了过来。
傅岭南只得平复了一下呼吸,拿毛巾擦了一下身上的汗。
简单跟沈关砚聊了几句,傅岭南进浴室冲了一个澡,他有预感沈关砚会在外面等着。
果然出去的时候,沈关砚就坐在外面。
在沈关砚给他擦头发时,傅岭南从镜子观察沈关砚。
他查过,沈关砚马上就要过十九岁的生日了,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净的青涩。
傅岭南很难想象自己会跟这样的小孩儿谈恋爱,可又无法从他脸上移开目光。
于是开口问,“云斯说我们住在一起”
沈关砚终于抬头,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傅岭南很喜欢他那双眼睛,不单纯是因为漂亮,而是望过来那股仰慕,既怯生生又直白露骨。
在这样的目光下,傅岭南无法将复健时的狼狈展现给他看。
沈关砚离开后,傅岭南晚上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又加练了十组。
三月初七沈关砚生日那天,傅岭南已经不需要坐轮椅,但必须拄着手杖。
傅岭南拿着订做的手杖,坐飞机去沈关砚所在的城市。
没想到正巧赶上沈关砚相亲现场,他母亲又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
沈关砚似乎被这些话伤到,小蜗牛一般把自己缩进壳子里。
看着他垂下头,眉宇忧愁的模样,傅岭南将手覆到他的后颈,在沈关砚望过来时,他吻上了沈关砚的唇。
他吻沈关砚不是因为记忆恢复了,是沈关砚看起来很想被吻。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沈关砚浑身就散发着想要被吻”的信息。
只是那个时候傅岭南没有分辨出来,现在他分辨出来了。
后来傅岭南恢复了记忆,在很多个深夜看着安然熟睡在他身旁的沈关砚,都曾产生过后怕。
如果当年他没有推开那扇门,看到那个躲在床下,惶恐不安的少年,就不会产生把他带回家的冲动。
如果沈关砚没有跟着自己回家,那将会面临什么
这种后怕持续了很长时间,随后傅岭南就释然了。
因为这种可能性很低,他不回头的可能性很低。
沈关砚第一次选择引诱他的时候,眼底的慌张几乎要溢出来,把茶洒到他裤子上的动作也很刻意。
傅岭南早看出他不对劲,不动声色只是想看他干什么。
沈关砚每一次的演技都很差,傅岭南每一次都能看出来,出奇地是他纵容了对方一次又一次。
哪怕沈关砚把勾引挑明了,剥光衣服躺到他的床上,傅岭南还是回去了。
自从他成年,他就很少来傅启卿这里,就算是来一定是有事。
但那天他明知道傅启卿出差不在家,前两天沈关砚还在他房间做出那样的事,这个时候回去是不理智的。
可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开进了傅家的车库。
走上楼,推开房门看到沈关砚躺在自己床上的那刻,傅岭南说不清内心的感受。
捋不清,他也就没有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让沈关砚回自己的房间睡。
在洗澡的时候,傅岭南无可避免地想起了沈关砚。
那具光裸漂亮的身体,以及他脸上那种害怕、羞耻与自我厌弃的神色。
沈关砚是矛盾的,行为与感情的矛盾,长相与气质的矛盾。
这种矛盾让沈关砚变得独一无二,像一只皮毛脏兮兮,但又特别漂亮的猫猫。
想离他远一点,但视线又会被他吸引。
所以沈关砚闯进来的时候,还没等他贴过来,傅岭南的欲望就在叫嚣。
他骨子里是一个凉薄的人,感情上面也很冷淡。
这还是头一次做“毛头小子”,要不是手臂撞了一下,在沈关砚贴到他身上吻他的那瞬间,傅岭南会做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沈关砚是他生命里突然冒出来的变数,这让一向冷静的傅岭南也感到棘手。
所以从医院回来后,隔天一早他就离开了。
思索了两天,傅岭南还是没有想到拿这个变数怎么办,但行动上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重新回到了傅家。
这次沈关砚没有睡在他房间,傅岭南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敲开了他的门。
正是这命运的一敲,让他看到那个躲在床下,难以入眠的少年。
那双本该灿然的漂亮眼睛,此刻红通通,流露着惊慌无措。
傅岭南感觉自己停顿了很久,但实际只有几秒。
很多很多年后傅岭南才想通,无论时光倒转多少次,他还是会回来。
哪怕会打翻他踩了多少年的平衡木,跟傅启卿反目成仇,他也会把那只漂亮的猫领回家。
让他从此喜乐无忧、顺遂一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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