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叙吃了一嘴车尾气。
北城夜晚寒风彻骨,还开始下雨了,路识青连外套都没穿。
容叙眉头紧皱,边走回餐厅边打电话“小陈,你还在酒店吗等会你拿我的伞和外套去酒店楼下等个十五分钟,如果看到路老师从车上下来,帮忙接一下车牌尾号应该是9688,还是9668的没太看清,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容叙回到包厢把路识青的外套带上,看到桂花糯米藕已经端上来,又让服务员帮忙打包一份,熟练地找了个借口和李导告辞。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后,容叙坐车回酒店。
在车上,容叙试探地给路识青发了个企鹅送花的表情包。
路识青没理他。
连正在输入都没有。
容叙强忍住给他打电话的念头,嗒嗒打字。
x我给你打包了桂花糯米藕
路识青还是没吭声。
很快,车停在酒店门口。
容叙抱着外套和糯米藕,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戴就下了车。
雨已经下大了,容叙刚走两步,就看到酒店门口抱着外套的小陈。
小陈看到诧异地跑过来,把伞遮到他头上“容哥怎么先回来了”
容叙疑惑“路老师还没到”
“没啊。”小陈满脸懵,“你打电话那会我刚要出门,一直在门口等着,没见有车来。”
容叙眉头一皱。
北城夜晚天寒地冻,穿着羽绒服都嫌冷,路识青只穿了件毛衣,不回酒店能去哪儿
路识青回燕城了。
过年期间回去的机票难买,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买到的头等舱,孤身一人上了最近的航班飞回燕城。
还好过年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在机场随便买了件羽绒服,全程用毛茸茸的帽子罩着脸,也没被人认出来。
回到燕城已是深夜。
路识青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他浑身有种麻木的颓废感,恹恹的好像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连充电都不充,直接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燕城正在下雪。
深夜别墅区静谧,门窗紧闭,路识青却觉得吵。
楼下好像有人在吵架。
可他住在一楼,楼下只是谢行阑还不知道有没有搬走的健身房。
路识青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踉跄着滚下床,拉开衣橱手脚并用地拽着被子爬了进去。
薄薄的柜门阖上,好像将耳畔的争吵声彻底隔绝。
路识青已经好几年没睡过衣橱,那四面八方的包裹感给足他安全感,不住发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脑袋仍然晕乎乎的,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路识青茫然睁开眼,看着周遭的昏暗,好一会才拉开贴着小熊壁纸的衣橱爬出去。
五六岁的孩子穿着毛
茸茸的睡衣,赤着脚走出房门。
争吵声越来越大,直到他走下几层楼梯,楼下客厅的声音猛地灌入他的耳朵。
“听老师说识青已经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了,你就没有注意过吗。我都说了年底忙完就回家,你非把他带去家宴逼我回来他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你用来绑住我的工具。”
“他不懂事只是说句话而已,有什么难的我没有这种不懂事的孩子”
“一蔓”
小识青茫然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
自他有印象起,每次自己做错事或者没按照妈妈的要求对爸爸说“对”的话,江一蔓就会这样失控,有时是抱着他痛哭不止,有时则是歇斯底里的怒骂。
妈妈好像因为他的不乖,碎掉了。
小识青隐约知道自己在家宴做错了事,赤着脚无措站在那,努力想要讨好妈妈,磕磕绊绊说着江一蔓想让他说的吉祥话。
“新年快乐。”
之后的梦境再次扭曲,江一蔓并没有因为他的吉祥话恢复成平时温柔的妈妈,反而更加痛苦地哭泣。
花瓶摔落在地,破碎的瓷片划破额头。
身形高大的男人单膝跪地抱着他,一边让人叫医生一边安抚他。
“识青别害怕,妈妈只是生病了。”
梦中的第一视角突然变化。
长大成人的路识青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好像身临其境一场电影,豪华奢靡的客厅混乱不堪,人人惊羡的豪门也有满地污血和狼藉。
看着瘦小的自己满脸是血呆滞站在那,路识青似乎想走下台阶。
可刚一迈步,突然整个人一脚踩空,瞬间从混沌的梦境清醒。
噼里啪啦。
今年燕城的政策改变,星晨湾附近似乎有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区域,除夕一大清早就在报复性放鞭炮。
路识青蜷缩在狭窄的衣橱中呆了好久,才慢吞吞地爬出来。
他不像小时候那样丁点大,成年人就算再瘦在狭窄衣橱中睡了一晚上也会浑身酸疼,额头上还有个包好像是睡觉翻身时一脑袋撞在橱壁上了。
睡了一觉,路识青情绪很钝,做什么都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比昨天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好多了。
路识青先给地上摔了钢化膜的手机充上电,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漱。
热水从头淋下,终于将他昏昏沉沉的神智给浇醒了。
等等。
昨天容叙是不是给自己发消息了
路识青连水都没擦,只裹了浴袍就冲出浴室,浑身湿淋淋地戳开微信。
果然有几条未读消息。
路识青运了运气,努力保持着镇定戳开。
aaaaa你在哪儿呢
aaaaa我拿周哥放在剧组的备用卡,发现你不在房间。
路识青满脸惨不忍睹。
他此时从应激
中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晚神志不清醒做的事简直有大病。
路识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回了几条。
cyan我突然想起家里地暖没关,回家关地暖的。
打完这个过于离谱的理由,路识青又赶紧撤回。
cyan我在北城的一个朋友那,晚上就回酒店,没事的。
一般除了拍戏都会秒回的容叙却没有回复。
路识青曲着双腿坐在地上,咬着手指纠结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手指发抖地戳开视频通话,心跳急速地发送个请求过去。
这是路识青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视频通话,对着陌生的画面盯了半天。
在对方无人接通自动挂断的刹那,他说不上来心底的石头是落了地还是砸了脚,难过又纠结。
旁边桌子上放着新的月历,二月的海报是几个鲜艳的字。
「从容面对。」
路识青深深吸了口气。
对,无论什么事都要从容应对,自怨自艾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路识青放下手机,又回去从容洗澡了。
只是洗着洗着,他突然抱着膝盖蹲下去,微长的发披在的肩上,水流不住往下滑,微弱的呜咽声随着水声时隐时现。
容叙肯定觉得他很离谱。
明明只是简单说一句话而已,就算不说容叙也不会像江一蔓那样朝他咆哮哭泣
他却吓得一声不吭连夜“打飞的”逃走,半天都不回消息。
简直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路识青自我厌恶到了极点,感受着热水遮掩视线,咬着唇看着眼前模糊扭曲的水痕,努力制住喉中的呜咽。
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终于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隐忍地小声哭出声来。
他又像小时候那样搞砸了一切。
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他去做都能搞砸heihei
砸heihei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砸他家里窗户。
路识青一个澡进去两次都没洗完,他不知道是哭得脑袋晕还是被热气给熏的,懵懵的根本没多想,裹着浴袍出来,胡乱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出去看看是什么动静。
啪。
又是一声。
路识青本来以为是玻璃裂了,但一撩开窗帘,就和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对上了视线。
c栋的房子离得并不算近,但1号别墅的小阳台微微探出来半截,一般装修别人都用来放中央空调外机。
容叙那栋却空着。
此时容叙正站在小阳台上,用手中的小石子往路识青窗户上砸。
路识青满脸泪痕还没擦干,就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人都呆住了。
容叙似乎瞧见了他,眉梢轻轻一挑,张嘴说了句什么。
看口型似乎在喊路老师8”。
路识青赶紧开窗,想听他说什么。
半扇窗户往上一推,寒风裹挟着容叙的声音呼啸着灌了进来。
容叙晃了晃手机,懒洋洋笑起来“路老师,下次点外卖记得把地址改成北城市燕城区。”
路识青“”
他第一次说谎被当面拆穿。
路识青脑袋还懵着,甚至都有点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容叙朝他一招手,只字不提他昨天的事,若无其事地说“来,我专门从北城空运打包回来了桂花糯米藕,路老师穿件衣服就过来趁热吃。”
路识青懵了懵,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只裹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因他刚才抬手开窗户的动作,半个胸口和肩膀都露在外面。
路识青“”
路识青倒吸一口凉气,前所未有的羞耻包裹住他,连之前那点自我厌弃都挤得“无地自容”,直接撒腿就往浴室跑。
只是他身上水痕还没擦干,赤着的脚滑着一崴,剧痛袭来的刹那,半个身子踉跄着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
容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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