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众人目瞪口呆,唯有亭中看戏的鹦鹉在兴致勃勃的学舌“下落不明,下落不明。”
方宁最先反应过来“此事当真”
魔修回道“千真万确。”
江舒白感觉全身的血液激流勇进,不断的冲击着头颅,涨得太阳穴突突疼。
他没察觉到自己双手的瑟瑟颤抖,薄唇几个开合,吐出了字“前因后果,你说清楚一点。”
“是。”
“萧千帆动用燃灯心诀,灵脉尽断,魂飞魄散而死。云清掌门可怜萧夫人孤儿寡母,便将她们暂且安顿在太微宫,岂料就在昨日,萧夫人母子俱亡”
江舒白心里咯噔一跳。
魔修“在萧夫人尸体下方有个被她藏起来的字,上书习,是用手指沾着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的。”
江舒白神魂巨震
叶慎之也惊愕的上前两步,难以置信道“商羽杀了他们”
江舒白立即否认“这不可能”
“对,这太离谱了”叶慎之也不信,虽然他半拉眼珠看不上姓商的,但商羽张口闭口“天下苍生除魔卫道”,他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利欲熏心,嗜血成性的人。
再说了,商羽身为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将来整个太微宫都要由他继承,他前途无量,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魔修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是证据确凿,那血书做不得假,惨死的尸体也有目共睹。”
“堂主,红叶是何等至宝啊莫说他一个商落尘,就是那仙道第一人云清,也对红叶垂涎三尺梦寐以求吧”
叶慎之无言以对。
江舒白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然后呢”
魔修“太微宫对商落尘进行九峰会审,由九个长同调查审讯,云清掌门最终定夺。可会审进行到一半,商落尘突然狂性大发,重伤同门师兄弟一百零七人后来云清掌门亲自动手,双方激战,火烧昆仑十二座山,商落尘最终被云清废掉八成修为,坠落火海。”
“等九大长老去寻的时候,已经不见商落尘的踪迹了,他现在生死不明,太微宫方面断定他已经逃出昆仑,不知去往哪里。”
江舒白感觉浑身发冷。
叶慎之先担忧的看他一下,见江舒白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这才朝手下吩咐“通知下去,尽快找到商落尘所在,务必及时向我汇报”
那人领命退下了。
江舒白动一下腿,发觉双脚又冰又麻。
“师兄。”江舒白出神的喃喃道,“你觉得他真的会为了红叶,做出这些离经叛道之举吗”
叶慎之“小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他了解多少”
江舒白动了动苍白的嘴唇,答不上话。
叶慎之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可是红叶啊举世无双的至宝,他商落尘生了觊觎之心,没什么难理解的。”
这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论调,在魔界更是津津乐道的座右铭。
江舒白在巽堂住下,叶慎之特意命人备下丰盛的晚膳,有仙鹿肉,有灵雀蛋,还有从海底九万里捕获的鱼类。
无论哪一种就是极品佳肴,由专门的厨子精心烹饪。一口下去,能够凡人老百姓活十辈子。
江舒白从拿起筷子就没住嘴,一口接一口,将满桌菜肴洗劫一空。
叶慎之又惊又奇,连着问他够不够吃,还让方宁快去端酸梅汤“我还真怕你心神不宁,吃不下饭呢”
江舒白笑了笑,将酸梅汤一饮而尽。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就是太惦记商羽了,所以才大快朵颐往死里吃。
吃饱了才有精气神找人
入了夜,江舒白逼自己赶紧睡觉,可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他只好点了几倍的凝神香,这才勉强半昏迷半睡着。
在巽堂苦等三天,一直没有消息,江舒白告诫自己切勿焦躁。
又度日如年的等了七天,叶慎之终于跑来跟他说“商落尘在东海。”
江舒白片刻不多耽误,立即前往东海。
这一路上所闻所听全是关于太微宫的。
此事太过骇人听闻,短短三日传遍了修真界,就连初开灵智的狗尾巴草精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商羽是谁啊
尚在襁褓就被云清掌门抱回太微宫,收为关门弟子。
他天赋卓绝,心有七窍玲珑,三岁识千字,五岁能完成一套中级剑法,七岁下西海斗蛟龙,八岁上昆仑巅战护山神雪麒麟,十二岁入世历练所向披靡,十五岁万仙大会一举夺魁,名扬天下九州。
他是千古奇才,最可贵的是人品高风亮节,行事光明磊落,是天下敬服的太微宫下一任掌门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传奇,竟会因为觊觎红叶而埋没本心,做出这等欺师忘祖的忤逆事
他不惜自毁前程,身败名裂。
“真是讽刺。一个红叶,就让商落尘如此堕落。”老头拍案叹息,怒其不争。
同桌的剑修一边用竹签子剔牙一边说“他得到了红叶,名声尽毁又如何等凑齐三片白日飞升去了神界,谁管你在修真界遗臭万年啊”
隔壁桌的年轻乐修义愤填膺“这家伙,罪大恶极放任内心私欲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和那群恶贯满盈的魔修有何区别真是枉费云清掌门的养育和教导,辜负了整个仙道的厚望”
老头哀叹“云溪栈一役,山河契形同虚设,眼瞅着仙魔二界将翻脸,偏偏商落尘又叛逃。诶,天不佑啊”
剑修把竹签子一吐,笑道“他商羽再清高,不也是俗人一个红叶摆在眼前,别说他了,太微宫那帮自诩冰魂雪魄的老家伙们也要流哈喇子吧”
左右两人可不敢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还是角落里自斟自酌的佛修,以八字真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打破了尴尬。
茶棚沿路而建,前观林,后靠海,风景属实不错,虽然铺子简陋了点,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江舒白走进铺子,身后同行的李啸天大声喊小二。
小二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低着头,匆匆将茶壶端上桌,行走间卷起一阵清冽的风。
很素净,透着清冷之感,似雪松。
江舒白有点错神,下意识想叫人。
“小二”远处的剑修嗓门极大,把木桌子拍的“哐当哐当”响,“这什么破花生啊,一股油哈味,难吃死了”
小二走过去,伸手端起那盘花生。
满脸哀容的老头倏地瞪大眼睛“血腥味”
几乎是刹那之间,老头拍桌而起,剑修拔剑出鞘,小二将手中盘子朝剑修面门砸出,满盘的花生甩在空中,他回手一捞,并指朝老头一射
剑修被震退数米远,老头措手不及摔个腚墩儿,中间的方木桌应声炸裂
随行的乾堂魔修立即围到江舒白左右,李啸天不咸不淡的哼声“保护堂主。”
“踏破铁鞋无觅处”剑修拔剑一扫,直接将房盖掀开,纵横的剑气将方圆十步内的桌椅板凳全部碾成齑粉“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
光头和尚闭目念经“善哉善哉。”
墨色的头发几乎遮住小二半张脸,他提气试图御风而逃,老头刚好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双拳聚灵力,隔空一挥,强烈的威压将空气砸得粉碎
小二被迫回到包围圈,利用矫健的身法接连躲过二人夹击。直到后方年轻乐修起身,一管洞箫穿云裂石
被扰乱心境的小二动作明显迟缓了,左肩被剑修划了一下,鲜血渗出,右腹擦到老头的拳风,骨裂之声惊心动魄。
和尚敲响木鱼,金光烁烁的梵文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将小二围了个囫囵。
李啸天兴奋道“紫霄殿,画烟阁,净光寺,好热闹啊”
江舒白面无表情的冷声说“小心一会儿被当成热闹看。”
突然,流动的梵文顿住了,下一瞬,竟一鼓作气的朝江舒白这边扑来。
光头和尚眼睛瞪得溜圆,花白眉毛随风乱舞“有魔修”
“草。”李啸天上前半步,五指大张,魔光冲天而起
江舒白“用九幽真诀。”
李啸天“啊”
江舒白掏出一本书扔给他“第十三页。”
李啸天手忙脚乱的接。
远处小二捂着胸口,趁乱御风上空。
“李啸天,这里交给你了。”江舒白扔下这句话,借一道清风紧追其后。
他看见那人从云端跌落,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舒白忙不迭跟上,落地,敛起灵力,前方是一处小渔村。
渔船沿着岸边停驻,落日的余晖染红青石小路,腥潮的海风荡起孤寂的海浪。
江舒白踩着地上滴溅的血迹,一步步走到一户人家门前。
木门被风雨腐蚀,残破不堪,他轻轻一推,整扇门都掉了。
他走过遍地枯叶的院子,走进结满蛛网的堂屋。
突然,凄冷的剑气携着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江舒白背脊生寒,右手掌心一握,白练出鞘,只听“锵锵”两声,澎湃的剑气四溢,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房瞬间坍塌
夕阳浅照,他满头乌发狼狈的披散着,素色的布衣上血迹斑斑,那张永远高冷肃穆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惨白扭曲,唇边的鲜血不等凝固,就立即有新的鲜血涌出来,一滴一滴,在地面绽放出刺眼的血花。
“锵”的一声,白练坠地。
爱别离凶狠的逼近,寒意刺骨。
江舒白“商,落尘。”
上一次他这样用剑指着他,还是德高望重的北斗之尊。
这一次,却声名狼藉众叛亲离,宛如丧家之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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