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到底没有真的自此失去什么身体零件。
这主要是因为察觉不对劲的家入硝子去而复返,真理本已经把对方灵魂揉圆搓扁,褪毛拔刺,捏得“咔咔”变形的手就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在同级生面前,她可不想让自己显得好像很凶恶的样子。
被放过的禅院直哉摔倒在地。
他肢体古怪地扭曲着,面容却一片平静,姿态怪异,一言不发,失魂落魄。
作为教训,这种程度也就够了。
灵魂层面的损伤带来的痛苦不是身体损伤能够比拟的。就算对方治好了外伤,内侧漫长的修复期也足够他煎熬许久。
如果这家伙能因此反省,改改他那离谱的性格和喜欢自说自话的毛病,那她也算是做了点好事。
在离开之前,她还特地捏开禅院直哉的嘴巴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之前夏油杰有没有揍掉他的牙齿,但反正现在,这家伙是一定会需要假牙了。
真理对此颇为满意。
回程一路无事。
真理很快将禅院直哉这个不值一提的名字抛在脑后,她在回去的一路上多番犹豫,还是没将自己关于两次意外事件的猜测与另外两个男生共享,而是选择自己放在心底。
到底还只是猜测而已,说出来用处也不大。
这两个“乖宝宝”又不会因为这个猜测,就同意跟着自己一起去掀了总监部。
啧,想想还有点不爽。
八月的最后一点点尾巴就这样在旅行后的休整中度过。
等到了九月,各地刚刚消停没多久的咒灵又像是蛆虫一般四处涌出,真理几次试图兑现之前和夏油杰“回去后聊聊”的约定,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了了之,于是不得不将这一计划一再向后推迟。
酷热的夏季转眼过去,咒术高专所在山脉上的枫叶在某天夜里如被点燃般一夜染红,如火般的红枫又在白驹过隙间飘然零落,在地上铺就厚厚一层绒毯。
秋风渐凉,冬日将至。
夏油杰在某个忽然降温的下午遭遇了来自好友的“突然袭击”。
彼时他刚和五条悟搭档完成一项任务,从外地回到高专没多久。听到敲门声时,才刚刚洗漱妥当换好衣服,正打算躺下睡他个昏天暗地。
敲门声听起来很有礼貌,“咚咚”响两下,便中断片刻,然后再“咚咚”两下像是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会听不到似的,后面两下明显力道加重了一些。
这不可能是五条悟,也不像家入硝子。
夏油杰熟知这样的敲门方式属于谁。
于是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趿着拖鞋去给人开门。几乎是他刚一把门打开,外头的人就蛮不讲理地一头闯进来,不由分说撞上他,还“砰”地把房门又关上了。
头脑还有些昏沉的夏油杰措手不及,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这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他扶住对方的肩膀,将人稍稍推
远了一些,语气无奈又柔和
“真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如强盗般不管不顾唐突闯入的真理不为所动,她更进一步,伸手直接揪住夏油杰的睡衣衣领,板着脸凶巴巴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
“出什么事了该说的不是这句吧”
她神色不善地朝夏油杰磨牙,“说好的交流会之后就好好聊一聊呢这都过去多久了杰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完全忘记了”
“抱歉,抱歉。这确实是我的错。”
夏油杰配合她的动作向前屈身,口中连连道歉。
他在心里暗自澄清
其实关于这事,也不能说是忘记了。
只是最近太忙,他又下意识地有些逃避,因此才拖延了数月时间,直到现在被人堵上门来。
“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他叹了口气,按住真理揪他衣领的手,带着人向房间内走,“要聊什么都可以。别着急,我人就在这里,不会突然消失不见的。”
小小的单人宿舍并没有多少待客的空间。
接过夏油杰递过来的罐装饮料,真理不客气地在对方的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她看一眼手上的饮料纯鲜榨的果汁,是她喜欢的牌子,喜欢的口味。
刚从单人用的小冰箱里拿出来,冰冰凉凉的。
“杰,你也坐。”
把她果汁暂时放下,摆出一个要促膝长谈的姿势,催促夏油杰也快快落座,“我们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吧最近你都总是和悟一起行动,男生的友情升温也太快了,听说你们已经成为互相的挚友了”
夏油杰闻言有些无语“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
“悟告诉我的。”
真理飞快地把锅甩出去。
她那披头散发,头发可能已经比她还长的好友也在床边坐下。
对方看起来有点心累,还在试图纠正她的说法“任务都是分配好的,只不过最近恰好需要我和悟一起处理的任务比较多挚友只是种说法,我们不也是吗”
“听起来有点道理。”
真理想了想,徐徐点头表示认同。
反正她也只是顺口一说,倒没有很在意什么挚友不挚友的。
论交情,事到如今谁也比不过她和夏油杰交情长久。
而要论关系他们一年级四个人关系好到裙子都可以穿同一条
不说谎话。前段时间五条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偷穿家入硝子的制服裙子还在咒高内招摇过市,事后被暴怒的家入硝子联合她一起抓住,她们在操场上立了个木杆把人倒挂上去,路过来交任务的庵歌姬头都差点笑掉。
她对着被挂起来的五条悟就是一顿猛拍,险些拍到手机内存全部消失。
想起这事嘴角的笑容就有点控制不住。真理搓搓脸,强迫自己回到严肃的气氛中来。
“偏题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她拍了两下床褥,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
在身边的好友看向她后,真理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是我提出的,那就我先来说杰,你有没有觉得你被那些所谓的咒术界常理影响太深了”
“之前去京都的路上,你提到天元和星浆体,对吧”
她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继续说下去,“或许你没有多想,同化星浆体之类的事情听起来好像只是一种特殊设定,是作为背景板存在的故事设定。”
像是意识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夏油杰不禁呼吸一滞。
真理飞快将之前所产生的想法向对方复述
“但是不是这样吧。换成我们听得更多的说法来说,每隔五百年就要向山神河神进献一个活人作为祭品,以此祈求风调雨顺这样说是不是熟悉多了”
当然是熟悉的。
民间故事里总是会出现类似的桥段,往往都是些愚昧无知的山野村民,为生存而选择残害同胞。
他们的目标多半是稚子,是女人,丑恶的习俗将对那些无力反抗的存在的压迫正当化,所谓山神或河神,也多半不是什么正经神明而是吃人的鬼或妖怪,本质野蛮又血腥。
这是夏油杰所不齿,所厌恶的。
可如果要将这说法完全代换
天元大人与星浆体的同化难道也是同样的本质么
“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
夏油杰沉默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我想当然了。真理,多谢你提醒我我会好好考虑关于咒术界的这些事。”
眼见他心中不太好受,真理却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杰,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个这根本不是重点。”
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在这一刻,女孩子和往常无异的神色,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无情,“还有咒术师的义务。我不是说保密或是保护普通人有什么不好,但是杰,普通人这个分类存在其本身,在我看来就已经算是一个骗局了。”
这是她从很早之前起,就一直想找机会告诉对方的事情。
真理极尽耐心,一点一点说给夏油杰听
“我可以把人分成很多种。我关心的和我不关心的,有才能的和平庸的,掌握资源的和被掌握的。在本质上,不管怎么分类那也都只是人而已。杰,你能明白吗普通是一个太模糊的定义,谁都可以躲到这个词语的背后去。”
被捧高的不一定真的受到尊敬,看似势弱的也未必真的就弱小。
别有盘算的人总善于包装自己。她生在商人家庭,耳濡目染,从最开始就对此尤为警醒
只要有利可图,一点虚名又能算得了什么
掌握特殊力量的咒术师,只有在日本尚存的咒术界。
层出不穷的咒灵和为应对咒灵一批一批殉职的咒术师。
制度老旧却又不思进取,勉强能运作就不做任何改进的咒术界。
得利的到底是谁
真理咽下那个几乎就到嘴边的回答,专注于眼前与夏油杰有关的问题。
“咒力或咒术,说白了只是武器的一种。弱小一点的咒术师甚至挡不住木仓炮,他们和士兵,和军队,和国家相比,也说不清是谁更需要保护吧”
她探出手,将手掌覆在夏油杰放在床边,已然握紧的手上。
“我不是说你的理念不好。只是,杰你要保护你认为没有咒力的那些普通人,我却担心会有人以此伤害你”
“不会有这种可能”
夏油杰在她开始这个话题后,第一次高声反驳。
他眉头紧锁,神色僵硬,显然心绪极不平静。
“嗯杰你很强,直接的伤害大概确实不会有吧。”
真理看着他,有点困扰地笑了笑。
她忽然抬手,比出一个木仓的手势,将食指抵在自己的额前。
“可是,万一是我被杰你口中的普通人伤害到,难道你就不会因此受伤吗”
她轻描淡写地“扣动扳机”。
夏油杰瞪大双眼,面容骤然失去血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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