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温馨镇还是非常符合镇名的。
微风和煦,街道干净,一根长着牙的触手都没有。道路两侧的樱花树开得正好,花瓣粉嫩,满树蓬松。
白雪纱耶走过路口拐角,把脏掉地毯塞进了垃圾桶。直到过马路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昨天晚上五条镇长走得很突然,虽然他突然拉开门的动作吓了她一跳,但是他揍跑那两只怪物的行为还是很值得称颂的。
起码,不用看一晚上的怪物擦玻璃。
虽然没睡好觉,但至少知道了镇长是可以忽视某些规则的。比如说。夜间不允许居民单独出门,但是镇长可以。
好想要镇长的身份卡啊,感觉有很多好处呢。
身体飞起来的时候,白雪纱耶才从镇长的身份卡中抽回思绪。
美好的一天,从上班前被滑轮滑的小学女生撞进树坑开始。
白雪纱耶坐在树坑里,发顶肩头落满了花瓣。撞到树干上的后脑勺隐隐发痛,她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蹭破皮的手臂,刚要开口就被捂住了嘴。
棕色的短发因为刚才的相撞有些凌乱,小女孩脸上的表情非常慌张,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她的身上。
白雪纱耶没有再试图开口,也没有继续任何动作。
得到配合的木之本樱松了一口气,在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她松开了捂着纱耶嘴的手。
被她撞倒的姐姐是一张新面孔,大概是哥哥今天早上提到的刚获得身份卡的新镇民。如果是新来的,那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木之本樱不确定这个漂亮姐姐到底知不知道今天的规则,但是她试图引导,“姐姐,我撞倒了你,那出于礼貌,我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
这个姐姐回答的很快,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发脾气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木之本樱松了一口气,接上了后一句,“没关系。”
白雪纱耶扶着树干站了起来,顺便将小樱也拉出了树坑的范围。
穿戴着护具的木之本樱没有受伤,但白雪纱耶见血的地方就有点多了。被树枝刮伤的小腿还只是有些渗血,手肘上破皮的地方出血就略微有些严重了。
伤口沁出的血珠粘结着连成一条线,沿着她的小臂往下流。抬手时,这一串血珠尽数滴在了樱花树裸露的树根上。
白雪纱耶从包里翻出几张纸随意擦了擦然后扔进了垃圾桶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垃圾桶的位置好像比方才离得近了一些。她记得站在垃圾桶的位置是看不到樱花树的。
时间不算早了,白雪纱耶看了一眼繁茂的樱花树,离开了垃圾桶旁的位置。
教堂与学校有一段重合的路程,两人交换了姓名。
“木之本同学,刚刚的情况是一整天都要那样吗”白雪纱耶捂着受伤的手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概是怕上学迟到,小樱滑得快些,转头看她的时候露出了衣领下压着的一片花瓣,“不是的,纱耶姐姐,只有在那棵樱花树下的时候才需要。”
学校已经到了,但教堂需要在这个路口转弯。
两人挥手告别,白雪纱耶替小樱摘下了那片卡在领口上的花瓣,递到了她的手中。
木之本樱目送白雪纱耶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的转角才起身往学校走,随手把花瓣揣进了校服口袋,“今天的樱花好像颜色更深了。”
一直到白雪纱耶到了教堂的门口,手肘上的伤口还没止住血。
温馨镇虽然不算大,但是教堂建得非常富丽堂皇。
教堂门前的喷泉广场上布满了白鸽,即使行人经过,它们也不会飞走。喷泉上屹立着一尊朝来人张开双臂神像,脚下踩着的触手和云雾混在一处,与纱耶身份卡上的图像有几分相似。
是她不认识的神。
对别教的神没有什么兴趣,纱耶把注意力从雕像上转回了自己受伤的手肘。
她移开掌心想看看伤口,却发现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在伤口上的花瓣。樱花花瓣已经被纱耶的血浸透了,泛着不正常的浅红。
这片花瓣就像和伤口黏连在一起了一般,细细的半透明丝状物两端分别连接着伤口和花瓣,她揭下来的时候扯起了更大的痛意。
那被鲜血浸泡得饱满的片花瓣被人从手中抽走,然后扔进了教堂前的喷泉之中。
那片被扔进喷泉的花瓣在水液的表面打了个旋才摇曳着沉入其中。明明池中的水并不怎么深,但那片花瓣却仍在慢慢地下沉。
凑近了才能看到喷泉池底铺了一层厚厚的樱花花瓣,只是这些花瓣已经褪去了颜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白雪纱耶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难以确认他的身份。
披着白袍的青年看起来和五条镇长差不多大的样子。长发松松散散地盘在发顶,额前垂下了几缕碎发。狭长的双眸带着点温润的笑意,青年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这里的神父,夏油杰。”
本来以为会是一位老先生,没想到如此年轻。
眼前的人和神父这个身份多少有点联系不起来,但既然五条悟都能当镇长那剩下的就都不奇怪了。
纱耶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您好,神父。我是新来的唱诗班修女。”
夏油杰把白雪纱耶领进了教堂。
他当然知道白雪纱耶是新来的唱诗班修女,他还知道她是这个小镇上第二个获得双重身份的人。
昨天夜里时祭坛后方的神谕多了几句,特意为这位新的伙伴写下了注解
色彩瑰丽的壁画一直蔓延到穹顶,仰头看得久了甚至有些眼晕。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点亮了每一副壁画然后落在祭坛后方的神像雕塑上。
玻璃花窗折射着天窗与外部透进来的光团,光影与色彩在教堂内部迭宕,整个穹顶像是锁住了一片晚霞。
非常漂亮。
白雪纱耶收回自己欣赏视线,问出了自己从昨夜就好奇的问题,“夏油神父,打两份工能领两份工资吗”
夏油神父笑眯眯,“不能领两份工资,但你能多两身衣服。”
纱耶抱着怀里的冬夏两套修女服有点后悔自己多嘴。把冬天的那套放进包里后,她换上了另外一套。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材质不太一样罢了。
从脖子一直到脚踝,白雪纱耶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与普通的修女服没什么不同,只是胸前的十字被腕足缠绕着,看着有些不详。
白雪纱耶把自己的衣服叠好,从背包的夹层翻出一条吊坠。
高领口正好可以遮住她的脖颈和锁骨,她把吊坠戴在衣服里面,隔着衣料摩挲了两下吊坠的坠子才走了出去。
等她出来的时候,夏油神父的面前摆放着一碗圣水还有一些医用品,已经等候多时。
他示意她坐在她的对面,脸上带着某种怜悯和嘲弄混合的神情,“白雪小姐,我们来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白雪纱耶想到了那一池的樱花花瓣,什么也没有问,乖乖坐下。
夏油杰拉过她的手臂卷起了修女服的长袖。沾过圣水的棉签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好像抓了一把玻璃渣填了进去。夏油杰摁住了纱耶因为过分刺痛而抽搐的手臂,又换了一根新的棉签。
这个行为一直反复到她完全感觉不到痛意才停止。
其实纱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圣水起作用了,还是她单纯已经痛到麻木了。
夏油杰收起棉签的时候,她以为这个过程已经结束了,直到对方拿住了一只小巧的镊子。
无数水红色的细丝从她的伤口处被镊子夹出,那些细细的丝线纠缠着抗拒着试图重新钻回白雪纱耶的血肉之中,但无一幸免全部被扔进了剩下的半碗圣水里。
像是端了半碗寄生虫,那些血红的丝状物在圣水里蠕动。
好在昨晚的触手比心和怪物擦玻璃已经给白雪纱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看着那碗涌动的丝虫粥,觉得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东西觉得恶心了。
除了刚开始突然的刺痛让白雪纱耶下意识地挣了下胳膊,后面她一直保持着沉默。这倒是让夏油杰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白雪纱耶会是那种很麻烦的类型。
夏油杰很早就看到白雪纱耶了。
教堂二楼的露台能俯瞰整个广场的全貌,他站在二楼看着她慢悠悠地穿过广场然后停在了喷泉旁边。对神像也没有多大兴趣,对蹭过来索要吃食的鸽子也爱理不理,一副娇蛮的样子。
是在忍耐疼痛这方面有不错的天赋吗
他把纱布缠好,多嘱咐了一句,“不要沾水。”
这让纱耶有点紧张,“沾水它们会重新长出来吗”
夏油杰擦拭银镊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她,“不会,沾水伤口会发炎。”
好,才来了一周,她已经快忘记普通人的生活了。
白雪纱耶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试图转移话题,“夏油神父,这些丝状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夏油杰头都没抬,“待会儿我会吃掉。”
她还没反应过来,夏油杰再次开口,“想来白雪小姐来的路上已经经过过这里的小学了,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就收拾一下去吧。”
卡面上的第二幅图,果然是让她去学校做派遣员工吧
音乐课倒是无所谓,她唯一关心的是,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们中真的混着怪物的小孩吗
她有点莫名想笑,如果是真的的话,那还真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上学。
纱耶把袖口放下,拎着背包准备在出发前跟夏油神父告别。夏油杰刚才拒绝了她帮忙收拾圣水和医疗用品的请求,自己端着那碗东西朝祭坛那边去了,现在大概还在。
确实还在。
她站在一块花窗玻璃下,眼睁睁地看着夏油杰背对着她将那一碗盛着红色肉虫的圣水一仰而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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