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梅闻声转头,只见一个脸上强打笑容,穿着打扮体面得体,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妇人从胡同口进来了。
吴雪梅并不眼熟这妇人,自然也没给什么不一样的眼神和表情做回应,只转头瞧了她一眼,便又继续转身往八号院去了。
然刚走到三号院门前的地界上,这妇人就追了上来。
她追到吴雪梅旁边,仍是笑着叫道“亲家母。”
吴雪梅目露疑惑,转头看她一会,出声道“你想是认错人了吧我可没有什么亲家,而且我也不认识你。”
吴雪梅拢共也没见过陆芳莹几面,哪里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刚才她只是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去看,并没以为陆芳莹是在叫她亲家母。现在陆芳莹追上来了,她自然知道她是谁了。
但她心里也仍觉得很是疑惑自打认识就互相没给过面子,从来也没正经认过的亲家,突然找上门献殷勤干嘛
陆芳莹仍旧笑着道“怎么会认错呢我肯定不会认错您的,您是小函的岳母。也不怪您不认识我,我们这些年见面太少了。”
提到林霄函,那就更确定陆芳莹的身份了。
吴雪梅笑一下道“那你就是叫错了,我们家确实有女婿,但没有什么亲家,咱家从来就没有这门亲戚。”
说完这话,她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陆芳莹自然仍跟在她旁边,脸上堆着笑说“以前都是我们不懂事,我们做得不对,我这不是来给您赔不是了嘛。”
吴雪梅没再接她的话。
她走到了八号院饭馆门外,陆芳莹也跟到了八号院饭馆门外。
唐海宽看到她跟着吴雪梅也好奇,问吴雪梅一句“谁呀”
吴雪梅还没出声回答。
陆芳莹自己笑着出声道“亲家,我们见过的呀,我是小函的继母。”
唐海宽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听到是林霄函的那个继母,他脸色瞬间就冷下来了,不客气出声道“人别乱叫,关系也别乱攀。”
陆芳莹完全不觉得难堪,热情熟络道“这哪能是乱叫啊,咱家小函和你家初夏结了婚,那不管到哪里,咱们两家都是亲家啊。”
“”
唐海宽和吴雪梅看着陆芳莹的脸,同时忍不住怀疑她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失忆了
唐海宽提醒她道“你是忘了你们当时是怎么嫌弃我们家的放话只要小林和咱家夏夏结婚,你们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后来婚礼你们也没参加,话是你们说出来的,事也是你们做的,没错吧”
当然是没错的,陆芳莹再是硬笑,脸上的尴尬也有些掩不住了。
唐海宽看着她继续不留情面说“怎么现在世道彻底变了,连国家干部都抢着下海做生意了,看咱家真发达了,所以你们又想认咱这亲家了,想攀咱家这关系了你们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我以为你们这样的体面人,应是干不出
这样的事情的。”
陆芳莹脸上的笑变得又僵又干。
她硬笑着出声说“您说得对,那时候确实是我们不懂事,我们目光短浅,鼠目寸光,确实是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
唐海宽自然不买她的账。
又道“你打不打自己的脸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可没指望你们低声下气来攀关系好打你的脸。你要是觉得过来低个头道个歉认个孬,我们就能认了你这个亲家了,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看不起的时候恨不得踢远远儿的,见人发达了,又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称亲家,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你说是吧”
陆芳莹这就没办法点头说是了。
而且他们站在这说了这么一会话,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已经闻到了热闹的气息,不少人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陆芳莹没再往下接这话,又硬笑着问“我能见一下小函和初夏吗”
唐海宽直接抬一下手道“你可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听着有点犯恶心,他们不在家,也不可能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别搁这耽误时间了。”
陆芳莹好容易厚着脸皮过来,哪能就这么回去。
她抬一抬手里的东西道“我把东西给你们放屋里去。”
唐海宽仍不给她留任何情面道“不必,咱家现在什么都有,再好的东西咱家也不缺,更不缺你这点东西,你还是拿回家自己享用吧。”
陆芳莹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也便不挂了。
她忽红了眼眶湿了眼睛道“亲家公亲家母,我今天真是来诚心给你们认错道歉的,也是来给小函和初夏认错道歉的。”
唐海宽并不吃她这一套,他语气些不耐烦了道“不需要,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搁这弄得人看热闹了。”
说完跟那些看热闹的人又说一句“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别人没有立即散,他说完这话直接和吴雪梅进院子去了。
站旁边看热闹的人站着嘀咕议论
“这是谁啊”
“没什么印象。”
“我听着好像说是亲家,继母。”
“我也听到了,说是以前瞧不起唐家,这会看唐家发达了,又过来攀关系,想认唐家这门亲戚了。”
“我早就说了吧,初夏和小林当初结婚的时候,肯定没得到林家那边的同意,断了关系,所以结过婚之后才一直呆在这边,从不提他家那边。”
“这林家可真傻,当时初夏那可是正经国家干部呢,这样的儿媳不要就算了,连当国家干部的儿子也不要了,怎么想的呀”
“当时肯定是觉得唐家开饭馆丢人不体面呗。”
“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些年下来,儿子的官越做越大,儿媳手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都只能干看着,一点光沾不到。”
“不是肠子悔青了,能拉下脸过来”
“是我,反正我拉不下这个脸。”
陆芳莹隐隐约约能听到旁边人的议论。
她向来都是体面人,当然不愿意站着让人当笑话看。
但她也是好容易攒起一口气来的,不能什么都还没说就这么直接走了,于是她便转身进了餐馆里坐下来,点了碗炸酱面。
这会儿饭馆才刚开门营业,还没有其他客人来吃饭,只有她一个人。
她便坐在角落里,闻着炸酱面的味道,目光一直盯外面。
盯到快接近中午的时候,看到一辆轿车在外面停下来,然后林霄函和初夏带着个小男孩从车上下来了。
三个人下车后往院子大门方向去了。
陆芳莹愣怔一会反应过来,忙起身拎上自己的东西,直接从饭馆后门进了前院,出声叫住了刚准备进二门的初夏和林霄函。
初夏和林霄函听到声音回头。
看到陆芳莹,两人都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自从上一回林炳威来过以后,他们就料想过,陆芳莹可能也会来。
毕竟她平日里没别的事,大部分心思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她那宝贝儿子身上,一心为她那个宝贝儿子做盘算。
她宝贝儿子如今落得这境地,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帮她儿子。
林炳威过来,林霄函还乐意见见他,听他说两句话,顺便看看他的笑话,翻一翻他的旧账,扎一扎他的心。
对于陆芳莹,他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在她身上。
她但凡头脑正常,都该清楚,林炳威这个亲爹找过来都没有用,她这个从小就处处算计他的后妈,找过来更不可能有任何用处。
她找到这里来,除了自取其辱不会有别的。
所以林霄函直接反手关上二门,把陆芳莹关在了门外。
看到林霄函这个态度,陆芳莹急赶几步奔到二门上,趴在门缝边颤声悔恨道“小函,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为我以前做过的所有事情向你道歉向你忏悔我不该那样对你”
不想让一一接触这些破事,林霄函抱着一一往北屋去了。
初夏没有跟着一起走,她站在门边轻轻吸口气,冲门外说“你别在这假惺惺的了,你是真的良心发现,真觉得自己错了,心里觉得有亏欠,还是只是想来找我们帮林浩博减刑,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也清楚。就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你真好意思来找我们帮忙最没资格来这里的人就是你,所以你别在这嚎了。你儿子干的是违法犯罪的事,贪的是巨款,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没人帮得了,不管怎么帮,他最后该判多少还是判多少。我们做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不想和犯罪分子扯上什么关系,赶紧走吧。”
陆芳莹又控制不住哭起来了,“我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小博,只要你们答应帮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初夏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脸真求得出口的。
她又轻轻屏口气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儿子犯的事太大,百分百是重刑,你再
费尽心机,哪怕把你全部家当都搭上,把你们命都搭上,对判决结果也几乎起不到什么影响。与其在这做无用功,不如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你们怎么会把儿子养成这样。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你们也有责任,就该接受这样的惩罚。你但凡还有点良知和是非观念,都不该拿这种事去麻烦任何人,尤其是我们。我们跟你之间不止没有任何情分,倒是有说不完的仇怨。”
陆芳莹趴在门边,哭得头也抬不起来了。
她要是能有别人去麻烦,她何至于会找到这里来啊
她哪里愿意这样没脸没皮的,她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吗
她趴在二门上和初夏说话的时间里,前院已经凑来了看热闹的人。
她这会趴在门上哭得没什么声响,身后渐渐起了议论声
“什么意思啊她这是儿子犯罪被抓了来求人帮忙”
“瞧不起人的时候不认亲戚,连儿子都不认,生怕丢了他家的脸,结果现在因为这种事来上门攀关系别的事倒是还可以理解,比方说家里人出了什么意外生了什么病,这违法犯罪的事,她怎么好意思的啊”
“可不是吗但凡有点良心要点脸,家里发生了这种事情,都该躲起来不见人,怎么还会好意思拿这种事麻烦别人,这可是犯罪啊”
“我家儿子要是敢干违法犯罪的事,警察不抓,我自己也得亲手把他送牢里去,还拿这种事情求人,怎么想的这不是给人找麻烦吗”
“就是有这样的父母,不管孩子犯了什么事,首先想的不是惩罚管教,都是想方设法护着保着,所以才会惯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走上不法道路。”
陆芳莹耳边传来这些议论声,嗡嗡嗡直往她脑子里钻。
在后头看热闹人的异样眼光中和议论声中,她脸上渐渐没了眼泪,难堪一点点浮露更多,直要把头低到胸口去了。
不管在什么年代,违法犯罪都是最让人瞧不起的,搁以前是要被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
听着这些话,像是在被这些人批判审判一般,陆芳莹哪里还站得住,忙低着头谁也不看,转身快着步子往大门上去了。
她出了八号院的大门,看热闹的人也就跟着出去了。
听了这么大的事,看热闹的人自然是七嘴八舌停不下来,什么话都说,到了外头更是一个传一个对陆芳莹指指点点。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陆芳莹逃也似地离开胡同。
走出了胡同,仍感觉异样的眼光在追着她,耳朵仍萦绕着一句句“她儿子是贪污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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