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小说:与丞相退婚后 作者:起跃
    第二十一章

    轻飘飘一句, 沈明酥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眼底尽是失望。

    可比起那份失望,更让她恐慌的是真相。

    什么样的人, 才能让他如此不惜一切地瞒着她

    她想亲耳听到杀沈家的人是谁,想知道月摇在哪儿, 退后两步, 她护在冯肃身前, 同封重彦道“放他们走。”

    封重彦没动。

    看出来了他是成心想杀人灭口,可她沈家的事, 到底同他一个姓封的没有半点关系。

    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谁也不能阻拦,包括他封重彦, 沈明酥五指紧紧地握住匕首,再一次提了起来, 对准了他。

    封重彦看着她那把今夜第二次对着自己的刀尖, 眼中的质疑和凛凛寒霜相交, 把那双眸子染得极为可怖。

    沈明酥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立誓之时, 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如今方才知道她的感情实则也经不起半点考验和磨难, 在与他之间, 她终究还是先选择了自保。

    所以,她是真想杀他。

    今夜对他生了两次杀心, 封重彦也没必要上前去验证一番, 她会不会当真给他一刀。

    “抓活的。”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就算她要恨他,他也无所谓。

    突然侧身抓住她的手腕, 手肘轻轻一碰,沈明酥只觉胳膊一阵发麻,手中的匕首脱力而落,封重彦弯身接住,再从她袖筒内拿出刀鞘,替她装好后放了回去。他可以当适才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那个无论何时都爱着他护着他的阿锦,用着极轻的语气,几乎是哄着她道“我们回家,回家再说。”

    “我没有家。”沈明酥突然一声,喉咙里透出了微微哽塞,“我知道是谁。”

    封重彦一顿。

    她知道梁耳背后的人是谁了,也知道是谁杀了父亲和沈家十几条命。

    她再不愿相信,事实便是如此。

    “我早该想明白,这朝中还有谁能让你如此忌惮,你身居高位,位及人臣,也唯有忠义二字,能将你牵绊住。可你这般瞒着我,我并不觉得感激,活着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在折磨我,若可以选,我宁愿与他们换,我死,换他们活。”

    她曾无数次地想,为何逃出来的人不是月摇,而是她,这样她就不会对母亲食言,不会对她愧疚。

    如今是她活着,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沈家的十几条人命,只能白死了,她抬手挣脱出他的手掌,“不用提防我,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连你都不如。”

    封重彦的手无力地垂下,看着她一人步入漆黑的夜色中。

    黑夜在她的背后仿佛敞开了一道深渊的口子,越扩越大,甚至能听到深渊底下的风声在耳边怒吼,迫不及待地要把她一口吞噬。

    他这一年来的保护就像是一场笑话。

    封重彦自嘲一笑,回头一把提起了地上的冯肃,揪住他衣襟,看了一眼被卫常风和乔阳围攻的务观,眸色如利刃,喊道“凌国师,聊一聊吧。”

    冯肃中了麻药,动弹不得,凌墨尘一对二,加之卫常风和乔阳两人极为难缠,一时半会儿还真无法脱身,闻言求之不得,爽快地应道“好啊。”

    临河一处酒楼的雅阁内,坐着两位当朝的风云人物。

    世人常把两人来拿作比较。

    封重彦救驾有功,门下有无数大儒贤士,国师凌墨尘祈福国运,能替陛下炼丹药,一个负责皇帝的门面,一个负责皇帝身体。

    要说谁更胜一筹,还真分不出伯仲,就好比是在问皇帝,江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凌墨尘脸上的面具已经取下,主动提酒壶替封重彦满上,举杯敬他“省主辛苦了。”

    封重彦目光落在他脸上,人既然坐在了这儿,也没必要再同他虚与委蛇,单刀直入问他“我与国师有仇”

    “省主是指什么样的仇”

    封重彦问道“我是杀了国师的父母,还是灭了国师的妻儿。”

    凌墨尘一愣,笑出声,“省主这气起来,骂人爹娘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尚书省省主该有的风度,要是被底下的言官听到,下巴恐怕都要惊掉。”

    封重彦不理会他胡扯,“既如此,国师为何要对我下死手。”

    “省主此话我听不明白了,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本事啊,封省主权倾朝野,为人刚直不阿,没有半点把柄,哪里来的死穴让我来下死手”

    封重彦坦然一笑,“这不还是让国师找到了吗。”

    “你是说沈明酥”凌墨尘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脸意外,好奇道“省主不是不喜欢这位沈家娘子吗,前不久我还听康王府的荣绣郡主说,你们已经退了婚,过不了多久,省主就要与康王府联姻了”

    察觉到对面封重彦的面色越来越沉,凌墨尘及时掐断了话,疑惑地看着他,“假的如此说来,我这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无意之间竟捅了省主的马蜂窝了”说着抬起衣袖看了一眼被乔阳削去的一块袖角,叫苦连连,“惹封省主的下场可不好受啊,我险些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底下人一时手重,国师还请见谅。”封重彦往他酒杯里续了酒,“天色晚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

    “陛下中了一种毒。”凌墨尘倒是说收就收。

    封重彦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这毒已经在他体内潜伏了十几年,正如上回周小公子到内侍省打听到的消息,一年前陛下的腿便无法行走。那是陛下身上的毒头一回发作后留下的症状。”凌墨尘手指头敲了一下酒杯,“前不久又发作了第二回。”

    封重彦眸子一动。

    “短短三日,手指有三根失去了知觉,此毒无药可解,我也没有办法。”凌墨尘看向他,说“但听说有一物能解,是什么东西,封省主应该不用我说了。”

    雲骨。

    沈壑岩藏着的那块雲骨。

    点到为止,凌墨尘一脸被迫无奈,“所以,省主应该明白我的难处,臣子为君生为君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封重彦没发话,半晌后突然问“沈月摇在你手上”

    凌墨尘愣了愣,夸道“省主果然本事了得。”

    “在哪儿”

    凌墨尘不答了,“你猜。”

    封重彦拇指扣紧,脊背绷直了一些,神色却不显半分,笑着问他“不知国师想要什么。”

    凌墨尘端起他续上的那杯酒,抿了一口酒,反问他“我想要的省主就能给吗”

    “不妨说说。”

    凌墨尘缓缓放下酒杯,胳膊搭上案台,倾身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我想要你死。”

    身后卫常风和乔阳脸色遽变,齐齐摸向腰间弯刀,封重彦朝后扬了一下手,看着那双狡诈的目光对上,不慌不忙,“那可能有点难办。”

    凌墨尘叹了一声,身子仰回去,“确实难办,五年前暗养私兵的罪名,都没能让你封家覆灭,倒了一个封国公,起来了一个封省主,到头来白忙乎了一场。”

    封重彦抱歉地道“让国师失望了。”

    “如今封家的威风已然盖过了五年前,我也没有那么蠢,非要去找死,与其两败俱伤,何不互惠互利想必康王在省主手里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要省主的户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出身贫寒,穷怕了,还望省主别见笑。”

    户部,那便是梁家。

    他当国师缺钱

    封重彦不确定他说得是真是假。

    “有钱才能配药,谁知道那雲骨是真是假,传得那么神奇,东西到了手上不管用,我岂不是死路一条省主也懂得一些药理,以省主的本事,你觉得一个中了几十年毒的人,当真能被一截骨头治好”

    封重彦不说话。

    凌墨尘继续道“你瞒着沈娘子也不是办法,我告诉她真相,便是想让她知道危险,早些离开昌都,她人不在,东西拿不到,我便也不用担那个责。”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沈月摇的意思,姐妹两人感情深,不愿意看到她遭劫。”

    见封重彦眼里又浮出了冷意,凌墨尘赶紧撇清,“当年沈家的血案,省主可早就查清楚了,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梁耳去得早,等我赶到,只见到了沈月摇一人,不是我不想把她交给省主,而是她不想见你们。”

    “至于原因”

    封重彦眸光一厉,紧紧地盯着他。

    凌墨尘摇头一叹,“我也不知道,毕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惨死,吓到了,害怕。”

    从酒肆出来,乔阳愤然骂道“这狗东西,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

    卫常风也觉得玄乎,问封重彦,“省主以为他那一番话,有几分可信”

    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今夜来见他,有一点不假,他确实想从自己手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只不过是什么,他没说实话。

    时间一久,总会暴露出来,与狐狸打交道,他急不得。

    出了酒楼,封重彦没往马车前走,吩咐两人,“你们先回去,我一人走走。”

    此时已过半夜,街头冷冷清清,三两盏阑珊灯火从青楼的方向照过来,化作一团模糊的光雾,仰头一层云雾遮天,不见半点月光。

    封重彦沿着河岸,一步一步往前。

    穿过柳巷桥梁,看见了桥头下睡着的一群孩童,停下脚步解下了腰间荷包,弯腰轻轻地放在了几人的枕头边。

    夜色的沉静将他一身凌厉退去,身上再无适才的杀气,恍若又回到了两年前,还是那个借住在沈家的少年郎。

    他继续往前,走着江十锦每日走过的路。

    魏铁匠的铺子,王嫂子的茶叶蛋摊位,脚步停在了她唱弄影戏的铺子前。

    眼前仿佛又看看了那张脸,端坐在影壁后,双手拉着小人儿,凄怆的腔调缓缓响在耳边,“满池细碎浮萍,可是杨花,非也那是离人泪啊”

    离人泪吗。

    可她能走到哪儿去哪里都不安全,只有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

    不知在铺子前站了多久,又原路返回,寻到了她的小院门前,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一抹隐隐的灯火。

    他知道她痛。

    但还有更痛的在等着他们。

    他转身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喉咙里不自觉轻轻滚出一声,“阿锦。”

    他们该成亲了。

    自那夜后之后,沈明酥连续三日都没再见到务观。

    本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一回头,却见他一身白衣立在黄昏的光晕里,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一条羊腿和一条鱼,笑着道“鱼羊一锅鲜,我来做。”

    沈明酥笑了笑,“好啊。”

    务观挽起衣袖,立在茅草屋下的灶台前忙碌,沈明酥替他打着下手,谁也没提那夜的事。

    “十锦,剥一颗蒜。”

    “好。”

    “再洗点葱,切几片卮姜。”

    剥蒜洗葱她会,但她不会切,沈明酥拿着菜刀犹豫了半天也没能落下去,还是问了务观,“卮姜怎么切,切多大”

    务观手里正提着洗好的鱼,立在那眯眼看着她,“好好的一小伙子,长得也不错,怎么就不会做饭。”

    沈明酥笑笑,不会就是不会,没什么好辩解的。

    务观走过去,用手指划在了她面前的一块卮姜上,“切成片,吃辣吗辣椒配葱花,再蘸羊肉,可谓一绝。”

    沈明酥倒能吃辣,看了一眼他手,“手指好了”

    “十锦公子的药膏好,一日就好了。”

    沈明酥想问那她的绢帕呢,是不是该还给她了,见他忙着,到底没开口,问他“务观很会做饭”

    “儿时母亲多病,常年卧榻,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干,做饭自然不在话下。”

    他几乎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停顿,应该是真的了,沈明酥看着他身上的白衫,端详了一阵,“看不出来。”

    “人不可貌相,光看样貌,我也不知道你不会做饭。”伸手夺了她手里的菜刀,“好了,去备碗筷,等着吃饭。”

    务观确实很会做饭,天色一黑,铜釜里一锅鱼羊便炖好了,满院子溢满了香味。

    见她立在灶台似乎挪不动了,务观怀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吃了三天的卤蛋吧”

    “面条也吃。”

    “还真不挑食。”务观把铜釜挪到了木桌上,拿勺替她添了一碗,“尝尝”

    “多谢。”

    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子,身后便传来了“砰砰”几道敲门声。

    沈明酥一愣,务观也回过头。

    “十锦兄”

    十全。

    务观眼皮一跳,脸色不太好,直接道“别开。”

    “十锦兄,我是十全,麻烦开下门。”

    沈明酥还是起身把人放了进来。

    十全手里抱着一个大箩筐,里面似是装了不少东西,压弯了腰。

    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铜釜,笑道“原来真是十锦兄这儿,好远我便闻到了香味,还道是谁家在煮好吃的专来馋人。”

    沈明酥请他进来,“十全不介意,就坐下一起吃吧。”

    “那我有口福了。”十全将手里的箩筐放在了灶台边上,一面打水洗手,一面同沈明酥道“那日我本要来,家里也不知道哪个嘴碎的同母亲告了密,害得我被禁了足,今日好不容易脱身,赶紧给十锦兄报个平安,免得十锦兄担心”

    洗完手过来,同务观点头打招呼,“务观兄。”

    务观没理他。

    挺会给自己长脸。

    十全掀起袍摆,坐在了他身旁,屁股落下去,却陡然一空,人险些摔在了地上,慌乱抓住了桌沿,稳住下盘。

    沈明酥伸手去扶,关心道“怎么了”

    十全没料到会出丑,耳朵都红了,“没事,是我没看清,惊到你们了。”

    “坐吧。”沈明酥把碗筷推给他,“务观做的。”

    十全早被勾起了馋虫,见桌上没酒,一时兴起,“人生得意须尽欢,如此美食,定要小酌一杯,正好我带了一些酒过来。”

    起身又去箩筐里拿酒,回来一人添了小半碗,“正宗的蓝桥风月。”怕他们没听过,解释道“这酒名缘于魂断蓝桥的故事”

    话没说完,身后的门扇,“咯吱”又被推开。

    风从外灌进来,桌上的雾气蹁跹起舞。

    三人皆望了过来。

    看到那张脸时,十全手里的酒壶险些没稳住,嘴张着愣是没发出声儿,想转过身躲一躲,可已经来不及了,封重彦正看着他。

    他想不明白封重彦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但多半是来抓他的,情急之下只能先对他摇头。

    比起回去后受到的惩罚,此时若揭穿了他,往后可就再也不能同十锦称兄道弟了。

    还没想好该怎么圆场,对面的封重彦已从他脸上挪开了目光,走过去坐在了沈明酥身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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