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 坐了桑慈,桌上,摆了笔墨纸砚。
桑慈神思有些恍恍惚惚, 她抬头看倚靠在桌旁的谢稹玉,不敢置信道“谢稹玉, 你再说一遍, 你想要什么”
谢稹玉与她对视,别开脸,“我想要你给我写一封情书。”
说这句时,他面色镇定, 语气也平淡得很,好像写情书这事是什么菜园子拔萝卜一样随便又简单的事。
“我先回去了, 你慢慢写。”他又说道, 站直身体后, 又和桑慈对视了一眼, 随后垂了下眼睫转过身准备朝外走。
桑慈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等等”
她一只手里还塞着支毛笔,另一只手赶紧揪住谢稹玉腰带。
谢稹玉不回头看她,唇角往上翘着,伸手将她紧紧抓着腰带的手扒拉掉。
但他的语气是那样平淡且认真“我的生辰礼就要这个。”
说完这句,他就往外走。
桑慈忙站起来追“谢稹玉”
但他走得极快,等桑慈追出来时, 他还顺手关上了门,她差点撞上门,急急停下来。
桑慈尝试着去开门,结果门外面下了法阵,她还不能随随便便打开, 她一边握着手里沾了墨汁的毛笔,一边冲外面道“你生辰是后日,我明日再写也行吧,你开门”
“那你睡吧小慈,天色不早了。”
门外,谢稹玉的声音传进来,清朗好听,给人极为稳重可靠的感觉。
但多少有点可恶。
桑慈这下所有心神都在谢稹玉身上了,完完全全将其他人其他事抛之脑后,只朝外面双手抱剑的人影瞪了一眼,脚步重重地往回走到屋里的书案前。
她一屁股坐下来,还有些气呼呼的。
还以为谢稹玉会提出什么生辰礼呢,结果竟然是要一封情书
一时不知道是便宜了她还是便宜了他
“真是个木头”
桑慈忍不住嘀咕,心中腹诽,她还以为进屋要做的事是诸如合房之类,心想谢稹玉如今真厉害了啊
结果竟然是让她写情书
笔上墨汁沾得多了,滴落在白纸上,桑慈赶忙将笔在砚台边缘刮了刮,重新拿了一张白纸。
写什么呢
真是可恶这种事情不是一般男子写给女子的吗,就没听说像他这样强要的
桑慈咬着笔,又想起前世的谢稹玉,顿时又觉得他想要情书,给他写一封也没什么。
好,写就写。
满足他一下也没什么。
门外,谢稹玉确定桑慈在桌前坐下了,双手抱剑倚靠着门站了会儿,才垂眸笑着准备走回自己那屋。
刚要抬腿,看到小藤妖怀里抱着一束采的小野花跑过来,他食指往唇边一放,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藤妖是有些不满的,她好想好想待在主人身边。
又害怕又想靠近,主人身上的气息好香好香好香
“我想给主人送花。”小藤妖给自己争取了一下。
谢稹玉弯下腰接过来,又看她一眼。
小藤妖知道自己今日是进不去了,只好郁闷地蹿回花丛里。
谢稹玉看了一眼手中小野花,抬手拨弄了一下,想起附近有一片山上的铃兰开得晚,此时还旺盛,便去了一趟。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捧了一大束花,沾着露水,他轻轻打开门,将两捧花放在屋内门口。
重新回到隔壁自己屋,谢稹玉先去了一趟隔间浴室。
将衣服脱下挂在屏风上后,他在里面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来时,散着头发,中衣随意披在身上,面色有些酡红,垂着眼睛,粗糙又细长的手指系着衣带。
谢稹玉躺下时想到桑慈拿着笔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又敛下眸子笑。
他确实想要一封她的情书。
没骗她。
等过了生日那天,就闭关修炼。
元婴以他现在的修为,去栖凤池那边,用尽全力,应当不难,还用不上师叔教他的禁术。
桑慈熬了一夜,磕磕绊绊的,一页纸都还没写完。
她慎重又慎重。
写第一封时,她觉得自己用词太过谨慎,仿佛不是写给未婚夫的,而是写给老祖的,于是她揉了丢在地上。
写第二封时,她拿起来左看右看,又觉得这内容太过虚浮,让看着尴尬,说是凡间逛青楼的嫖客写的也有人信。
写第三封时,她又觉得自己也太会不会让谢稹玉觉得她爱他爱的要死要活,那也太不矜持了。
桑慈揉了一封又一封,怎么写都不满意。
写到最后砚台里谢稹玉磨好的墨汁都用完了,她还没写完。
天快破晓时,桑慈终于从桌前抬起头,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哼了一声,低头小心将信叠成一只信鸟。
这可是她写了一晚上的东西。
站起来的时候,桑慈有些着急,转身时,低头一看,地上到处都是纸团,但她也就看了一眼,懒得收拾,她得先去找谢稹玉。
捏着信走到门边,看到了放在一起的两束花,一束是铃兰,一束是小野花,上面还缠绕着小藤妖的藤蔓。
桑慈蹲下来,将两束花都抱起来看了看,唇角翘着,心情极好。
哼
木头还会送花了,跟小藤学的吧
她将小藤妖拿来的小野花放进一旁的花瓶里,抱着那束铃兰推开了门。
小藤妖迷迷糊糊睡在花丛里,听到开门的声音忙抬起头来,见是主人,就要翻身下来跑过去蹭蹭。
但桑慈在她翻身之前就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藤妖多少有点委屈,坐在花丛里心道,主人还真是和那讨厌的小剑仙一样。
难道就许小剑仙挨挨蹭蹭主人吗
好吧,先来先得,她晚到的,先让小剑仙挨挨蹭蹭好了。
桑慈就很满意小藤妖这一点,极为有眼力见。
她收回目光,走进隔壁谢稹玉的院子里。
谢稹玉仰躺在床上,昨夜到下半夜才堪堪闭眼睡了会儿,此时听到有人推开门,一下睁开眼。
但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桑慈还是第一次天未亮时跑到他这儿来。
进来后,她没有立刻往床边走,她背着手像是视察巡逻自己的领地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明明谢稹玉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但她就觉得每一样东西都极有意思。
就连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的四个杯子都显得可爱。
谢稹玉睁开眼,就看到桑慈鹅黄色的裙摆像是蝴蝶一样,在他屋子里转来转去。
那衣摆上还沾染了不少墨迹,手上似乎也有。
她忽然转了方向,朝床边走来。
他重新闭眼。
她会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上一次在医馆那里
桑慈走到床边,见谢稹玉还睡着也没意外,此时还没到卯时,差个半个时辰的样子。
她施施然坐了下来。
她散开的裙摆上有墨汁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她身上有一股浅淡的香气,那香气弥散在空气中,谢稹玉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桑慈先仔仔细细端详了好几遍谢稹玉的脸。
他生得极好,清俊如玉,要不是性子实在太木,恐怕做个修仙界的采花贼都有人上赶着冲过来,不分男女
就比如那位如今昏迷的贺师兄,就听说性子风流倜傥体贴,他如今昏迷,有许多青陵女弟子暗自垂泪,其中夹杂个别男弟子。
不过呢,长这么好看的人是她桑慈的人,谁痴心妄想都没用。
桑慈心中得意又快活,她伸手摸了摸谢稹玉散开在枕面上乌黑的头发。
极少看到他这么散着头发,上一回见还是他替她扛劫雷发带散了那回。
或许是昨晚上用水洗了头发。
他浓墨一般的乌发温柔地散在脸颊两侧,人看起来更温润漂亮了,那张脸白得发光。
桑慈心道一个剑修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想归想,她心中却很高兴,嘴里轻哼着小调,也不怕把谢稹玉吵醒,要不是他睡得太熟了,她铁定要把吵醒。
她将叠好的信鸟放到谢稹玉枕头旁。
但盯着看了几秒,又觉得放在那儿万一谢稹玉转个头不就要压扁了
她又将信鸟从枕头旁拿起来,左看右看,放到了谢稹玉胸口,可她又想,放在这儿也不行,他撩开被子把信鸟压扁怎么办
桑慈捏着只信鸟左看右看,放哪儿都不行,还是要亲手给他才行。
她想把谢稹玉叫醒,可想到他一般卯时就会起,也不差那点时间了,那就等等他好了。
桑慈又开始看谢稹玉的脸,这回却将视线落在他红润的唇瓣上。
她想起水下渡气的柔软,也想起额头渡气的湿润。
桑慈捏紧了信鸟,忽然紧张起来,喊了一声,“谢稹玉”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她稍微心安,没忍住直接伸手,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柔软又细腻,再摸摸鼻子,又高又挺,摸摸耳朵,有福气。
谢稹玉被桑慈摸得心浮气躁,呼吸已经悄悄开始不稳了。
但显然此刻心虚的桑慈没注意到,她摸了一圈谢稹玉的脸,最后才摸向她最想摸的唇。
想象中一样的柔软,微微湿润,一丝起皮都没有。
她按了按,又捏了捏摸了摸,松开手时,便看到那本就粉红的唇瓣更红了。
桑慈有些心虚,移开目光,但很快又转了回去,重新落定在他唇瓣上。
她捏紧了信鸟,真是奇怪,大约是昨晚上熬了一夜没睡,她心脏不仅跳得有些快,还有些发痒。
桑慈安静了会儿,手指扣着信鸟,快卯时了
“谢稹玉”她又叫了一声。
但谢稹玉睡得很熟,竟是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难不成是昨天修炼太累了
桑慈低着头又自己玩了会儿信鸟,纤巧的手指磨磨蹭蹭的,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谢稹玉。
她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不然太没面子了。
上次在医馆时就想干这事的
桑慈摸了摸自己的唇,又看一眼谢稹玉。
“谢稹玉”她俯下身来,在他耳旁轻声叫唤。
呼出的热气令谢稹玉自耳朵到脖颈开始酥麻不停,红色渐渐晕开。
柔软的唇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温热的,香甜的气息。
谢稹玉攥紧了床单,直接将床单那一块攥烂了,浑身肌肉也在此时都绷紧了。
他呼吸控制不住急促了一瞬。
可惜此时桑慈的呼吸也是急促的,她根本没空管谢稹玉怎么样。
这会儿她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她面红耳赤,在下一秒就离开了谢稹玉的唇,将信鸟往他枕上一丢,转身就疾步往外走。
谢稹玉是在她离开的一瞬睁开眼,张了嘴,可惜桑慈没再看他,自然没注意到。
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谢稹玉如玉的脸上,红晕自脖颈蔓延到脸,眼尾处殷红一片,他垂着眼睛,眼睫轻颤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唇。
她逃得太快了
谢稹玉缓了几口气,才松开了一直紧紧攥着的手,他坐起身,又瞥了一眼被褥下方的自己的变化,无奈又习以为常,他没去管,转头去摸被丢在枕头旁的信鸟。
信鸟被叠得很漂亮,可见她叠得时候有多专注用心。
谢稹玉盯着看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展开信鸟。
他以为她会写满满的字,颐指气使,或是口不对心说一大串,却没想到她会画一幅画。
画上一对少年人,女子手里拿着团扇遮面,男子弯腰低头却扇,似要亲吻。
一侧写着一行字喜贺谢稹玉十八生辰,桑慈。
团扇这样的东西,只有合籍时她才会拿。
她是在说期望早日成为他的新娘子吗
谢稹玉忍不住垂眸笑。
他重新将信纸叠起来,收好。
桑慈回到隔壁后就满面通红地趴进了被褥里。
幸好谢稹玉不知道
但她转念又一想,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样,她想亲就亲,他浑身上下哪里是她不能亲的
可恶
刚刚亲都亲了,她应该把他喊起来,让他看着她亲
桑慈在床上滚来滚去,心中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庆幸,直到门外传来谢稹玉的声音。
“小慈”
桑慈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本想马上回应,但这会儿她心虚着,便是等了几息,才故作刚睡醒的样子,道“来了”
她低头快速将身上昨日的裙子换下来,看到裙摆上有些墨迹也没在意,又选了一条天蓝色裙子换上,再把头发散下来,做出一副自己没有熬夜写一晚才睡醒的样子。
门一打开。
门外,谢稹玉依旧玄衣金带,腰间挂着小行剑,唇红齿白,清俊好看。
当然,桑慈觉得自己也挺美,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抽空瞥了一眼谢稹玉今日异常红润的唇,再揉了揉眼睛,道“你给我梳头发。”
谢稹玉却看着桑慈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
桑慈皱眉,正要问出声,就听谢稹玉压着唇角抬手拿着帕子替她擦脸。
再低头一看他的帕子,上面都是被擦下来的墨迹。
桑慈“”
这脸是控制不住红了,又瞪他一眼,声音都大了一些,“还不是要写你要的东西不许笑”
“我没笑。”谢稹玉压了压唇角。
桑慈觉得他一定是知道她熬夜给他写情书了,又瞪他一眼,转身往里走,急急忙忙跑到梳妆台前一照。
脸上东一块墨迹,西一块墨迹。
谢稹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擦一擦”
“谁要你擦”桑慈凶巴巴道,夺过谢稹玉的帕子去一旁沾了水擦。
比起清尘术,她更喜欢水洗。
谢稹玉的目光就看到了桌旁那一大堆被揉成团的纸团,他抬眼看了一眼桑慈,捡起一张摊开。
才看了个开头“见字如晤”,桑慈就急急忙忙扑过来夺走,并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一把薅起地上纸团,用了个火咒全烧了。
“这些都是写废的,没、没什么好看的”她脸颊微烫,神情似恼,冲着谢稹玉凶道。
谢稹玉点点头,心里笑了一下,迎着桑慈漂亮的眼,点头“好。”
他悄悄往袖子里塞了一团刚刚趁乱捡起来的一团。
桑慈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自己往梳妆台前一坐,把梳子塞给他。
谢稹玉安静替她梳头。
桑慈又不爽了。
他都已经起来了,按他细心的性子不可能没发现信鸟。
看到信鸟一定会打开,他怎么都没反应
算了,没反应就没反应,她画技确实一般,而且也没如他所愿写些腻腻歪歪的话
算什么算算不了
桑慈手里随便抓着一根发带,灵力直接将发带震碎了。
谢稹玉看到桑慈的嘴都不满地快翘起来了,才在她要生气的边缘低声道“喜欢,生辰礼我很喜欢。”
桑慈一下心里舒服了,抬眼看他一眼,本想理直气壮哼一声,但目光游移到他的唇瓣,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的唇真软。
她心里想。
谢稹玉不希望自己的生辰大办,他也不需要旁人过来庆贺。
所以,桑慈谁也没说。
到了他生辰这天,只有江少凌知道并记得,他一大早拎着两只老母鸡在傍晚时分过来。
结果舍馆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桑慈院子里点了两盏灯,显然这会儿人都不在。
江少凌郁闷了一下,嘴里嘀咕着“这两人不会偷瞒着我自己去哪儿玩了吧大家都是流鸣山的,怎么就孤立我呢,诶真是师兄难为。”
他看了看手里的老母鸡,准备打道回府回自己那叫上楚慎一起做个叫花鸡吃。
转身御剑要走时,他腰间的玉简亮了,拿起来看了一眼,正是楚慎传来的。
江少凌打开,心里正憋了满肚子牢骚要发,正想着从哪一个字说起,就见到楚慎言简意赅的一行字
荆生醒了,速来云掌门洞府苍月斋,来之前去一趟桑慈那儿,把谢稹玉和桑慈叫来,那只藤妖带来。
一看到这话,江少凌大喜。
藤妖
他想起来那只小藤妖经常是自己在这舍馆的花丛里玩耍、吸收天地精气的。
江少凌赶紧先玉简传信给谢稹玉,然后放下玉简,往花丛那走了几步,喊了几声,“小藤小藤”
空寂的这一处舍馆,无人应答。
江少凌顿时更幽怨了,又嘀咕着“带了小藤都不带我,师兄难为”
他将老母鸡放在院子里用法阵画了个圈阻止它们飞出去,宽袖大袍一甩,上了剑。
等他到云苍涯洞府苍月斋,远远的就看到了楚慎在院子里,他忙从剑上落地,碎步走过去,“荆生现在如何了”
楚慎却没说话,往他身后看了看,冷脸问“谢稹玉和桑慈还有那只藤妖呢”
江少凌“”
我这么大个人在这儿你却只问我师弟师妹和藤妖
他再次感慨师兄难为,随后说道“两人没在舍馆,今日是我师弟生辰,可能下山去陵水城玩了,也可能在青陵仙府某一座山上你侬我侬,小藤也不在,估摸着是跟他们在一块儿。”
楚慎耐心听完江少凌唠叨,拧紧了眉,道“荆生在里面,云前辈陪着,几位长老也在,元英也在。”
江少凌点点头,忙跟着进苍月斋。
进去后,他看到莫问难和阮舒云,简单行了礼,便匆匆往床那边走。
云苍涯负手于后,眉头紧锁着,灰白相间的头发仅用一根发带随意绑着,狂放不羁,听到动静,一双虎目朝两人扫来,又往两人身后看去。
“小谢和他师妹没来”他开口询问,声音沙哑暴躁。
江少凌“”他再次行礼解释“前辈,今日是我师弟生辰,他们应当下山去玩了。”
云苍涯点头,依旧拧着眉,却稍稍往外走了几步,和莫问难、阮舒云一起往外走。
江少凌这才走上前。
贺荆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虚弱,原先俊美的脸不过才几日便变得十分消瘦孱弱,他的脖子里戴了一根铁圈。
那铁圈上有咒律符文,显然是为了压制他身上魔气的法器。
楚慎之前见过贺荆生了,这会儿只拧着眉,抿着唇。
而江少凌不忍,面色沉重怜惜,眼眶都要红了。
贺荆生睁眼,余光先朝着朝外走的几位长老看了一眼,再朝昔日友人看去,唇角往上一勾,眼波流转间倒是同从前一样自成风流,他道“你可别用这眼神看我,恶心。”
江少凌“”他自动忽略恶心两个字,“那一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师尊说过一次了,懒得再说一次,我等小谢过来一起说。”贺荆生啧了一声,“正好也没见过小谢未婚妻,一道见了。”
江少凌“”
他觉得自己今日受到的伤害有些多,叹口气,又问“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贺荆生微微笑“少陵,你今日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楚慎或陆元英把你砍出去。”
他自然是感觉很不好。
江少凌温文的脸也抽了抽,拿出腰间玉简,疯狂给谢稹玉以及桑慈传信
好了你们玩也玩了赶紧回来有急事
荆生他醒了很不好急需要你回来安抚,师弟
记得把小藤妖带着荆生要见她
速回不然我亲自去逮你们你们在哪儿
此时陵水城,夜间正热闹。
陵水城中都是修士,当年青陵老祖位置选的好,陵水自然也是四通八达之处,繁华又热闹。
这会儿桑慈和谢稹玉带着小藤妖正在陵水城最大的酒楼,东楼。
东楼名字平平无奇,却是整个陵水城最热闹最受欢迎的乐子场所,一楼二楼是用膳喝茶的地方,三楼四楼风月之所,五楼六楼赌坊,当然这儿的赌坊和寻常不一样,赌的不仅有灵石,更多的还是诸多宝物,甚至是命。
而东楼里最热闹的,却是地下二层,拍卖所。
此时桑慈和谢稹玉就在拍卖所里,上回谢稹玉去燕京接的任务奖励是一万上品灵石,和楚慎对半开,拿了五千,加上两人身上有的灵石,七七八八,凑了个八千上品灵石。
而进这个东楼拍卖所,一人就要交一百上品灵石。
桑慈很肉疼,因为她筑基后,修炼就要消耗灵石了,练剑时“吃”些灵石可快速补充灵力。
谢稹玉从前破镜快,也几乎没有什么富余,而她从前虽然修为低,可爹为了保证她能练气修炼,这些年七七八八也消耗光了。
所以此刻他们坐在下方,她是打定主意起码得看看这都有什么宝贝,竟然进来看上一眼都需要一人花一百上品灵石。
“太芝金阳渡厄丹,可供元婴境以上修士扛雷劫,修复灵脉,起死回生,底价五万上品灵石一颗。”
“十万”
“十五万”
“二十万”
桑慈听着那报价,再想想自己兜里的八千上品灵石,一边揪着袖子里小藤妖的芽苗,一边郁闷极了,拉着谢稹玉道“你说如果有人拍了不花钱,拿了东西就跑会怎么样”
谢稹玉弹了下她额头“想都不要想,会被东楼打手打死。”
桑慈轻哼一声,一边摸头一边道“以前也没觉得我们这么穷啊”
谢稹玉思索了一下,“要赚钱也不是不可以。”
“嗯”桑慈有些兴趣。
谢稹玉淡声道“去打、黑擂台,做擂主,据说一晚上能挣一万上品灵石,你看那边那群修士,有拿刀的,有拿剑的,都是打、黑擂台的。”
桑慈看了一眼谢稹玉指着的方向,那一个个壮硕如牛,看着气势不一般。
她偏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稹玉的体魄,伸手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
谢稹玉默默绷紧了肌肉,偏头看她。
“那是你没上场,你要去了,这一万别人赚不了。”桑慈脸上是熟悉的娇纵与傲慢。
谢稹玉忽然看她一眼,跟她说“打、黑擂台要脱光上衣,下身只穿一条袴,防止藏物作弊。”
桑慈“这个钱不赚也罢。”
谢稹玉点头应声,忽然笑了一下,问“为什么其实也没什么”
桑慈瞪他一眼“说不赚这个钱就不赚这个钱”
那边,又开始拍卖新的东西。
“扶桑神木断枝,传闻中在上古典籍中记载的神木,可生生不息,遇水则生,极品木属神武材料,底价十万上品灵石。”
关于草木的东西,桑慈如今就很敏感,一下抬头看去。
被身穿华丽衣裙的女修呈在托盘上展示的是一截断木枝条,漆黑枯槁,看起来已经没有生命力了。
小藤妖本是坐在桑慈腿上,身上盖了条帕子遮掩的,此时从帕子下面钻出来,盯着上面的断木枝条看了会儿。
桑慈见她看得专注,小声问“怎么了”
“主人,这断枝上有和主人很像的气息。”小藤妖贴贴桑慈的手,小声道,“不过,那上面只沾了一点点。”
桑慈皱眉,摸了摸芥子囊,就算沾了一点,也拍不起。
而上头的喊价已经到了五十万灵石。
“五十万上品灵石一次。”
“五十万上品灵石两次。”
“五十万上品灵石三次成交”
地下是有二层的,他们此刻在地下二层,这儿是散坐在大堂,毕竟进来只需要花一百上品灵石,而地下一层则是一间间用竹帘隔开的小隔间。
桑慈看着托盘被女修端走后,直接上了地下一层。
当竹帘被撩起来时,她看到了那小隔间里的人,是个男人,穿着宽袖大袍,端坐在那儿的身姿清雅。
桑慈觉得有点眼熟,皱眉想看得更清楚些时,竹帘已经放了下来。
“小慈,我们得回去了。”
谢稹玉忽然开口。
桑慈偏头,看到他正眉头紧锁着看玉简,便问“谁的传信”
“大师兄。”
桑慈一听是江少凌就嘀咕“大师兄真是阴魂不散,就知道他要来,我才带你下山”
“大师兄说贺荆生醒了,说要见小藤妖,和我们。”谢稹玉收起玉简。
桑慈这会儿也感觉腰间玉简跳动,拿起来一看,江少凌和疯了一样,噼里啪啦传了一堆信。
仔细看了看,确实说的是贺荆生的事,催他们回去。
虽然是正事,但是她还是有些遗憾和不满,今日谢稹玉生辰,她本想要好好带他在陵水城玩一玩的。
站起来在人群中往外走时,她没忍住,小声说了出来。
此时正走到一处狭窄幽黑的过道,离了这里,就要上一层扶梯,离开地下。
周围是挂在墙上的壁灯,灯火昏暗。
谢稹玉听完忽然停下脚步。
桑慈困惑抬头,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他低头叩首吻住。
他的气息清正,吻却滚烫火热,似要将她融化。
桑慈呼吸都滞住了,茫然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谢稹玉松开她时,别开脸朝前看,低声说“生辰礼,不遗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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