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小说:那个小哑巴 作者:布丁琉璃
    屋内暖气足, 林知言这会儿就穿着一件奶油色的收腰抽绳款毛衣裙,绑着马尾辫, 很居家的打扮。

    霍依娜回过神,一声尖叫“林知言,你为什么在这里”

    林知言一时头疼,这要从何解释

    后头的骆一鸣大概猜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说“可能述哥知道你今天回国,特意通知林知言来的来来来让一下, 外边冷,哥哥先推你进屋。”

    “不可能我改签机票的事根本没告诉霍述。”

    霍依娜费力推着轮椅进门,冷哼一声, “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又怎么会关心我提前回来”

    说着, 她眼尖地瞥见餐桌上摆放的礼品盒,深沉优雅的靛蓝色外包装,典型的男士风格旁边依偎着林知言的单肩包。

    霍依娜像被踩着尾巴的猫, 瞬间炸了毛“那是什么林知言, 你这盒子是准备送谁的”

    骆一鸣打断她“哎哟喂, 累了一天, 你赶紧歇着去吧”

    “你闭嘴骆秀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霍依娜,你再叫我这个小名试试没大没小”

    骆一鸣瞪眼,将两个行李箱往客厅一推,“算了算了, 不管你了。”

    霍依娜抱臂盯着林知言,眼神像是要将她活剐了似的。

    “我再问一次,你为什么会私自出现在我家谁让你来的谁准许你穿成这个样子”

    “”

    “说话”

    霍大小姐情绪上头, 显然没意识到让一个聋人说话,简直是强人所难。

    林知言拿出手机,正思考措辞,就听身后传来了熟悉轻沉的声音。

    “我想有一点你没有搞清楚,nana。”

    霍述将外套往衣架上一搭,染着满身霜雪的清寒,“这里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

    霍依娜一颤,屋内的气氛仿佛瞬间降到冰点。

    骆一鸣是个人精,见局势不对,起身打声招呼,就溜去了三楼。

    霍依娜不敢看霍述,便将阴郁的目光落在林知言身上,讥讽道“是,你的房子,养你的情妇,绝配”

    “霍依娜”

    “不是情妇是什么你以为爸爸和妈咪会允许你娶一个毫无背景的聋子和哑巴真是恶心你给我换个助浴师,大妈也好男的也罢,只要不是林知言就这样,有本事你弄死我”

    霍述的眸子眯了起来。

    “霍依娜,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嘴里说着“怒”,可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只是嘴角的弧度更淡,透着凉薄冷意。

    别说是霍依娜,就是林知言见了,也下意识发怵。

    “道歉。”

    “”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对不起”

    “对谁道歉”

    霍依娜泛白的嘴唇动了动,几乎将字眼儿在齿间碾碎了挤出,“对不起,林知言。”

    她眼里有被背叛的愤怒,还有浓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失望。

    林知言不知道她在失望些什么,那样汹涌复杂的情绪,洪流般裹挟而来,让人有种难以承受的窒闷感。

    砰地一声摔门声,霍依娜又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刺猬囚入孤岛,竖起浑身尖刺,扎伤所有企图靠近的人。

    林知言和霍述被留了下来,偌大的厅堂里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一个星期没见面,霍述垂眸时,目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幺幺,过来。”

    他终是轻叹一声,向前握住了林知言的指尖,最温柔的完美情人模样,“来了也不提前说,我收到消息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不然会叫司机去接你。”

    林知言回神,微笑着挠了挠霍述的掌心,然后轻轻抽出手,去厨房架锅开灶。

    等水开的间隙,霍述也过来帮忙,打开密封盒看了眼,“张姨做的手工汤圆挺香,我还没吃过南方的醪糟小汤圆呢。”

    林知言抿唇一笑,往煮好的醪糟红糖水里下了一撮干桂花,随即打字给他看水开后下小汤圆,煮到浮起再捞出来,一次别吃太多,容易胃胀。

    霍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目光黯了黯。

    “不陪我一起吃”

    他环住林知言纤细的腰肢,放低语气,“今天元宵节,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林知言最抵抗不了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多委屈似的,听得人耳根子软。

    她定了定神,在霍述怀里艰难转身,打字说你需要和你妹妹谈谈,你们霍家的事,应该霍家内部解决。

    霍依娜是霍述的妹妹,林知言没义务在工作之余放低身段讨好她。说得现实点,她现在还只是个外人,真掺和进来难免有火上添油的嫌疑,最后保不齐鸡飞狗跳、惨淡收场。

    林知言料到霍依娜会抵触,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剑拔弩张。

    霍依娜每句质问的话都仿佛越过霍述,重重击在她的灵魂深处。

    和霍述比肩的这条路,越发像暗夜行舟,雾霭重重,不辨归途。

    霍述凝视她几秒,问“是不是还在介意nana说的话,我让她再给你认个错,好不好”

    哄人的语气。

    林知言忙抓住霍述的小臂,飞快摇头。

    霍述处理问题的方式总是过于直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谁碍眼就解决谁,谁犯了错就按着谁的脑袋让他道歉,却忽略了事件每个人的情绪感受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情绪,哪怕这个人是他妹妹,亦或是他的枕边人。

    凌妃说过你想了解一个男人的品行,就要看他对待家人的态度。如果他对待自家人都很偏激,心理多少有点问题。

    林知言看着眼前过分平静的霍述,再次产生了一丝陌生的割裂感。

    不是道不道歉的问题,矛盾的根源不是谁认输就能消散的呀。

    林知言侧首垂眸,泛着健康淡粉的拇指敲击着手机键盘,慎重地表达,今天留下来只会徒增尴尬,我不喜欢和你家人争吵,希望你能想想办法。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管说,我和你一起努力解决。

    一番话通情达理,不卑不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人,霍述想不明白。

    他将林知言拥入怀中,收紧手臂,感受这具身体的温暖柔软,一颗心也仿佛跟着染上了暖意。

    锅里的水开了,林知言忙伸手拧小燃气阀门,推了推霍述。

    “我开车送你。”霍述有些不舍地松手。

    林知言轻而坚定地摇头,随即指了指桌上的礼品盒。

    霍述显然也看见了,眼睛微微一亮,“给我的你怎么又送东西,回头我送你礼物,你又不肯收。”

    林知言轻轻弯眸。

    霍述随手买的一只包就抵她两三年的全部收入,她哪收得起

    较真点说,在前路未卜的情况下,她并不想两人的关系和金钱挂钩,最后演变成物物交换。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只有精神上平等,她才有抽身出局的底气。

    林知言取下挂在门边的烟粉色大衣,穿戴齐整出门,霍家的车已经奉命停在路边了。

    霍述站在门口目送她上车,出了会儿神,才关门回到屋内。

    他拿起餐桌上的小盒子,挑开黑色的绸带,不由微愣。

    里头是一方叠好的浅灰色真丝手帕,帕子的一角,用细密而略显生疏的蜀绣晕针法,绣了一只小巧的兔子。

    粉白色的小兔,像极了她透红的脸颊。

    那天随口提的“口袋巾”,她竟然记在了心里。

    霍述握着口袋巾送至鼻端,垂眸敛目,近乎病态地嗅着她残留的气息。

    自元宵节之后,霍依娜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约助浴消息。

    林知言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可又隐隐有些不安。

    霍依娜一向敏感脆弱、自尊心强,那晚却说出了“给我换个助浴师,大妈也好男的也罢”这种话

    这实在不像她的风格,更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手机的震动打断她的思绪,林知言这才发现手中吹好的气球忘了扎紧,早已漏得干瘪。

    划开屏幕一看,是霍述的消息。

    shu刚开完会,幺幺在干什么

    林知言不由微笑。

    霍述最近似乎时间充裕,闲扯的频率比以往更甚。

    在和同事吹气球呢。今天是小铃铛七岁的生日,大家想给她一个惊喜。

    说着,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全景图,满地的彩色气球宛如梦幻的海洋,空的病床上还放着一套公主裙和水晶王冠。

    shu这么多,要做气球城堡

    林知言可不是我们问小铃铛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你猜她怎么说

    林知言她说,她想当一天的公主。

    shu看来,每个小女孩都有个公主梦。

    林知言谁说不是

    shu那幺幺呢

    林知言看着屏幕,半晌,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话题你妹妹怎么样情绪还稳定吧

    过了半分钟,霍述回还行,有护理师陪着她。

    林知言回复了个“放心啦”的表情包,说我先继续吹气球啦,不然来不及

    放下手机,她重新拿起气筒。

    在现实里挣扎的成年人,哪有做梦的资格

    陈铃被剃光的头发还没生长出来,头上戴一圈能释放超低频波的黑色头带,整个人比去年初冬时更瘦了一圈,口罩一戴,整张脸就仿佛只剩下一双漆黑失焦的大眼睛。

    她的两只瞳仁看的方向不一致,面部也有轻微的歪斜,那是肿瘤压迫神经造成的失明和面瘫的症状。

    但她依旧努力笑着,和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查房的医生和护士看到精心装扮的生日气球,也抬起右掌弯腰行礼,一本正经地说“哦我的小铃铛公主,祝你生日快乐”

    “公主,我们来量个体温好不好呀”

    就连路过的病人也要笑着赞一句“哎哟,好漂亮的小公主”

    没有剧本,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维护一颗小小的童心。病房里罕见的热闹,却没有护士上前来驱赶。

    这也许,是小铃铛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这场善意的表演,在护士小姐推着一个三层高的公主城堡风奶油蛋糕进门时,达到了气氛的顶点。

    艾瑶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妈呀,林老师你订了个这么大的蛋糕”

    林知言使劲儿摆了摆双手,一脸茫然。

    她订的,明明是一个八寸的儿童蛋糕呀

    她向前询问护士小姐,直到对方拿出了店家留下的祝福卡片,才确认蛋糕并没有送错地址。

    “大概是哪位好心大佬捐赠的吧,毕竟我们家小铃铛这么招人爱。”

    艾瑶望着硕大的城堡蛋糕,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陈铃睁眼躺在病床上,高兴得不行。

    病房里人影攒动,那一瞬间林知言仿佛心有灵犀,倏地抬头望向门口。

    霍述正单手插兜靠墙而站,像是电影镜头般,隔着虚化的人影朝她颔首一笑。

    林知言眼里有了光。

    她想,她知道这座奢华的城堡蛋糕是谁的手笔了。

    她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身替小铃铛摇起病床,再将早就准备好的假发戴在她光秃秃的脑袋上,为她调整好刘海位置、戴上公主王冠,这才穿过人群,朝门口的霍述走去。

    两个人靠着门框,看大家在病房里齐唱生日歌。

    参差不齐的歌声里,陈铃双手交握在胸前,低头许愿。

    “林老师说,我是在社会的帮助下长大的,以后也要回报社会,所以,我想将自己的身体捐出去。”

    一板一眼的话说出口,所有人一愣,都不自觉安静下来。

    这哪里是生日愿望,分明是遗愿

    意料之外的发展,霍述下意识垂眸看向林知言。

    她秀美精致的面容上不见半丝惨淡,只是轻轻抬起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想把眼睛送给蒋子博哥哥,我问过院长伯伯啦,他说我坏的是脑子,眼睛没有坏,还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然后,我想把心脏送给乔乔妹妹,希望她的心脏病快快好起来还有还有,我想把腿送给涵姐姐两只耳朵呢,一个给菜菜,一个给林老师,这样的话她们就能听见声音啦”

    小孩子并不懂移植器官需要配型,也不懂耳朵是没办法捐赠的。

    她只知道,这具年幼的身体就是她的“遗产”,她要将这份“遗产”分给所有需要的、以及她最爱的人。

    “最后还有我想谢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尤其是那个姓霍的帅哥哥”

    猝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霍述眼睫动了动。

    他竟然在一个将死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心脏震动的力量和从林知言身上感知到的,一样的力量。

    温暖,清澈,而又无比坚韧。

    病房里,艾瑶在偷偷抹眼泪,鼻子擤得红红的,又不敢让小铃铛知道。

    林知言轻轻拉了拉霍述的袖子,示意他出去走走。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太重,人待久了会不舒服。

    出了医院,初春的阳光驱散阴寒,洒下薄薄的一层暖。

    林知言插兜慢慢走着,马尾辫也随之微微晃动,轻快的白球鞋在阳光下几乎发光。

    “幺幺不难过吗”霍述终于问。

    林知言回过头来,随即轻轻一笑怎么可能不难受只是相比之下,我宁可小铃铛在大家的祝福中了无遗憾地离开,也不愿她在大家的眼泪里带着恐惧走。

    木质的廊架下,林知言倒着走路,身上的光忽隐忽现。

    惧怕来源于未知,我给她讲解人生的和归途,不是冷漠薄情,而是希望她能在有限的日子里,找到生命的意义。

    小铃铛找到了,尽管想法幼稚,错漏百出。

    是落叶归根,也是一鲸落而万物生。

    无私,且无畏。

    “是吗,这就是你的思想锚点。”

    霍述轻声。

    林知言没太听懂这个陌生的名词,想了想,她低头敲字转换语音,张嘴无声配合这段“双簧”

    不要在我的坟上哭泣,

    我不在那里,也未沉睡。1

    毫无起伏的ai女音,却在她的笑容里染上了柔暖的温度。

    这点倒是和他截然不同。

    他虽然能模仿正常人的语调和情绪,但褪去伪装,灵魂始终空洞而冰冷。

    入夜,霍宅书房。

    霍述望着电脑里半个月没打开过的文档,搭在键盘上的手始终未落一字。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今天临时起意去医院,不是为了观察,而是单纯地想要见林知言一面。

    思想脱轨,按理说,所有动摇他意志的存在都应该被抹除。

    手指因兴奋而颤抖不停,可他竟然从这种变态的失控中,体会到了一丝自虐的快感。

    修复数据

    数据修复失败

    观察者已失控

    观察者失控

    观察者失控

    观察者失控

    无数个失控像是电脑病毒般侵占整个屏幕,并且还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急速刷屏。

    一分钟后,失控的风暴在某刻戛然而止,定格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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