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我们分手吧。

小说:那个小哑巴 作者:布丁琉璃
    天还没黑, 客厅的灯已经尽数打开,一派灯烛辉煌的敞亮。

    林知言拾起掉落的琴谱,将它搁回谱架, 手指收回时自然垂落在黑白琴键上, 嗡地一声响,拉出悠长嘶哑的哀鸣。

    黑镜般的琴身上倒映着她的面容,长睫微垂,淡淡一层影, 心事多得快要溢淌出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 窗外余晖彻底沉寂,一只骨节匀称的手从她身侧伸来,替她演奏了一小段不知名的乐曲。

    白皙修长的指节在黑白琴键间门跳跃,优雅灵活, 手背上好看的经络清晰可见,赏心悦目的画面, 光是用眼睛看也该知道这段调子是怎样的轻快好听。

    可惜林知言的助听器永远无法听懂,就像她永远看不透正在奏琴的男人。

    “在等我怎么不发消息说一声,我看到肯定会快点赶回来。”

    耳畔, 霍述的声音如春风和煦, 林知言却无端感到一丝颤然的冷意。

    男人修长的手覆住林知言的指尖, 她却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

    霍述微怔,问“怎么了”

    林知言做了两秒的心理建设, 徐徐吸气转身,平静地看着他。

    阿述,我想和你谈谈。

    霍述并无多少意外,温声一笑“好,我们去楼上说。”

    他牵住了林知言垂在身侧的手, 轻而不容置喙的力度。

    指腹有薄薄的温度传递过来,熨帖在林知言的肌肤上,那样温暖,任谁都无法相信,这具皮囊下会藏着一个极具破坏欲的灵魂。

    几步路的楼梯,林知言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思绪翻涌不休。

    二楼的布局还是老样子,书桌收拾得很整洁,林知言却眼尖地发现那枚“绿野仙踪”的原石不见了,置换成银白色的异形魔方摆件。

    那台曲屏电脑居中而放,漆黑的屏幕,仿佛一个等待开启的魔盒。

    “看什么呢,幺幺”

    霍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唤回她的思绪。

    那块石头呢林知言问。

    “蛋白石吗我暂拿去有用途,回头有惊喜。”

    霍述转身接了一杯温水,拉着她坐在小沙发上,“想和我说什么”

    林知言接过那只冒着热气的温暖陶瓷水杯,垂眸片刻,鼓足勇气说我想和你聊聊利欧。

    “利欧eo”

    霍述的目光凝了凝,很快反应过来,“nana和你说了什么”

    不要再转移话题,现在是我要问你。

    林知言抿唇打字,像是要将一整天的心事宣泄而出,你对我说,nana是因为赌气偷车去见学长才出的车祸,那个学长就是利欧吧你说的一死一伤,死的是利欧你为什么不救他你妹妹给你打电话时,你为什么要挂断电话温柔体贴的你,凉薄冷血的你,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幺幺”

    回答我。

    霍述看着她倔强认真的眼神,沉默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是,是他。”

    林知言一僵,整颗心如坠冰窟。

    她盯着霍述平静如水的脸,张着唇满是不可置信,还有一丝的惊惧。

    “至于为什么挂断nana的通话,我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受伤了就应该拨打急救电话,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不是医生,就算赶到现场又能怎么样手机占线,只会贻误最佳的救援时机。”

    霍述平静地说,“nana和白女士一样,做事常常冲动而缺乏理智,我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种小事恨我。”

    小事

    十七岁的妹妹遭遇车祸生死一线,看着她暗恋的学长死在自己的身边,这在霍述眼里,就只是件小事吗

    她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将电话拨打给你,是因为需要你、信赖你,你就没有想过,这种自诩理智的行为会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我说过,她需要的是急救,而不是我。”

    霍述略一偏头,恰似无辜且费解,“我不明白,你们在介意什么。你们太感性了。”

    他面上的温和消融,冷静得近乎陌生。

    林知言将茶杯放回桌上,决定放弃和他争论道德底线和感性理性的问题。

    利欧的身败名裂是不是你故意为之是不是和你的实验有关

    “我故意为之失败者永远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借口。”

    霍述笑了,像是彻底摘下面具,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不错,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是真心和我交朋友,他和很多人一样,只是看中了我足够耀眼的外在光环,对我的内在本性根本不了解。既然是冲着利益而来,就没必要做出一副真诚的模样。一开始,他享受和我思维碰撞带来的学术收获,渐渐的就开始共享我的资源和金钱,甚至于将我的论文课题据为己有,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在意。他是败给了文过饰非的欲望,幺幺。”

    实验结束的那一刻,eo那副狰狞又不敢置信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霍述说着,侧过头凝望林知言“诚然,我没有及时阻止他,我只是在他一步步坠入欲望深渊的时候,剪断了他攀附我的那根绳索,难道这也有错吗身为观察者,不干涉观察对象是最基本的原则。”

    那样漂亮的眼睛,深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吞噬。

    你到底在观察什么你有取得他的同意吗

    “观察者站在更高维度,为什么要取得观察对象的同意”

    霍述淡淡地说,“幺幺,你在观察一朵花或者一只白鼠前,会经过它的同意吗”

    不,不对

    林知言将唇线抿得死紧,用力反驳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霍述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轻问“幺幺,你知道eo为什么去找nana前,都做了些什么吗”

    林知言当然不会知道。

    “他在拉斯维加斯欠了一大笔赌债,诱拐nana出逃,是为了利用她勒索钱财。”

    霍述睨目,仿佛立于高处俯瞰全局,轻描淡写地说出事情的另一面。

    “我警告过nana,可她根本不信,还真以为eo是什么完美受害人。如果她再聪明些、理智些,也就不会发生那场灾难了。”

    林知言怔然。

    一边是霍述描补出的真相,一边是霍依娜震颤的警告“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理智的天平左摇右摆,意识快要被撕拽成两半。

    林知言感觉自己身处在一场现实的“罗生门”中,每个当事人的证词都朝着对他自己有利的方向编织

    林知言无法评判。

    她闭目,定了定神,发送信息那我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坦白的

    霍述眸色微动。

    我现在再认真问你一遍,阿述。

    她转身看向霍述,目光如窗外寒月清寂,一字一顿地打字,你有没有骗过我

    小小的手机屏幕,冰冷的文本,似乎根本不足以承受她满腹的心事。

    霍述垂下眼帘,许久,轻缓一笑。

    “没有。”

    他伸手将林知言搂入怀中,低头敛目,炙热的呼吸从颈窝拂至耳垂,最后停留在那片柔软的芳泽上。

    林知言抬手抵住他的肩头,刚扭头想说什么,他便欺身追压了上来。

    舌尖轻轻一顶,辗转勾缠,像是安抚,又像是存心哄她开心。用不了多久,抵在他肩头的那双拳头就渐渐失了力气。

    成年人的交流还真是无奈,尤其当霍述这样的聪明人放下傲气折腰讨好的时候。林知言的意识无比清醒,可身体却着魔般无法抗拒,她感觉自己灵魂仿佛飘向上空,冷冷俯视这两具纠缠亲吻的躯壳。

    林知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因缺氧险些站不住脚。

    她拢着浴袍靠在浴室外的墙壁上,细腻的脸颊透出潮湿的红晕,此时也顾不上助听器会不会进水,大致擦干头发就戴上了左耳的助听器,又戴上手表掌控时间门。

    浴室里传来窸窣的水流声,她刚才刻意拒绝做全套,料想霍述短时间门内不会出来。

    林知言朝书桌上走去,坐在电脑椅上。

    按下开机键的时候,她的手不可抑止地发抖。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质问真的要这样做吗林知言一旦他发现你打开这台电脑,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们的感情都会走到尽头了。

    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呐喊林知言你清醒点你必须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真相,你已经给过霍述机会了

    是啊,她给过霍述机会了。

    白天问了一次,晚上又问了一次。

    霍述太聪明了,太会懂得如何掌控话题,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电脑很快亮屏,显示要输入密码。

    幽蓝的光铺面而来,林知言打开手机,找到备忘录里霍依娜的八位数字。

    “这是eo告诉我的密码,两年前我用它打开过霍述的电脑,现在还能不能用就不知道了,霍述很警觉的。”

    霍依娜的话犹在耳边,“如果不行,你就试试他的生日。”

    林知言深吸一口气,飞速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您还有两次机会

    再输入霍述的生日。

    密码错误,您还有一次机会

    林知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两个密码都不对,怎么办

    要放弃吗

    林知言回头看了眼浴室玻璃上映出的模糊身影,心中没由来涌上一层悲哀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是什么将她逼到了这一步

    林知言咬唇,撑着额头深呼吸。

    想到什么,她慢慢打开眼睫。

    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不行,那就是连老天也不愿站在她这边

    林知言打开手机日历,将年份不断往前推,找到十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九,颤抖着输入数字

    叮地一声轻响,密码正确。

    霍述那样的天才,从不允许自己有弱点,如果要论他人生中遭遇过什么铭记于心的挫折

    林知言只想到一个。

    她赌对了,霍述竟然真的用被绑架的日期设成重要密码。

    尚未编辑完的文本就躺在工具栏中,林知言按下点击键,再次输入密码,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秘密就这样铺展眼前。

    exerinta saes 003

    实验样本003号

    读懂这行字的时候,林知言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呼吸一紧。

    她深深呼吸,以最快的阅读速度下拉,越往下看,一颗心越是如坠深渊般的沉重。

    下面是一份图文资料,林知言的家世背景和社会关系一清二楚,发散的思维导图甚至标注出了她所有的喜好。

    再往下,是长达几页的观察记录

    林知言面对满屏的外文,吃力地阅读起来。

    20xx年9月18日选中观察对象,样本两次接近观察者,动机未明。

    20xx年9月19日样本对物质利益有清醒的抗拒意识,心理防线较强。

    20xx年9月22日目标疑似对观察者产生好感,但再次拒绝驯化,行为矛盾,动机未明。

    20xx年9月27日消除无关变量对实验数据的影响。

    20xx年10月06日尖叫的兔子。

    20xx年10月17日进入观察阶段。样本情绪稳定,意识清醒。

    20xx年11月1日样本受外界刺激,表现出对物质资源的渴求,却不是为自己。行为有悖于观察者构建的理论,尚待解析。

    20xx年12月24日样本与观察者构建一种未知关系,数据不明。

    20xx年1月4日观察样本遭受外界刺激,处于心理脆弱期,但仍有清醒意识,甚至视线惊人的思维进化。

    清除观察者效应,修复实验数据。

    数据已修复。

    最近的日期的数据是一片空白,像是没来得及记录,又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导致写好的文本被全部抹杀

    林知言没心情去分辨,她现在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里,由内而外冒着寒意。

    你知道解剖一只兔子要分几步吗

    先挑选一只足够合乎标准的温驯目标,适时亲近抚摸;

    然后麻醉,使她放松警惕、意志消沉;

    接着划开她的皮肉、骨骼,露出那颗毫无防备跳动的心脏,观察她的状态;

    再然后,要施予足够的刺激,获取她最真实的条件反射;

    等到获取自己想要的结果,则实验结束,处死样本。

    林知言曾同情那些被切割观察的兔子,可直到现在才明白,实验室里那些战栗尖叫的兔子,每一只都是她。

    金钱利益的麻醉,情绪的观察,以及她每次遭受挫折刺激时总是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霍述

    原来都是场为她量身定制的“实验标签”。

    那些她以为的绅士温柔、陪伴长情,都只是霍述为了拿到第一手观察数据而呈现出的假象罢了。

    往事历历在目,林知言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彻骨的寒意一点点游走在血肉之中,遍体鳞伤。

    好荒诞。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幺幺。”

    林知言颤了下,光是听到身后靠近的声音,都觉得一阵胆寒害怕。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转身,看着霍述。

    霍述只松散系了一件浴袍,衣襟敞开,上身壁垒分明的胸腹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配合那一头微乱的浓密湿发,淋淋滴着水珠,像是没来及收拾干爽就从浴室出来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林知言身后打开的电脑屏幕上,垂落的睫毛微微一颤。

    一秒的停顿,他若无其事地上前,抬指按下关机键。

    “怎么在这坐着头发不吹干,会着凉的。”

    霍述伸手去牵她冰冷的指尖,如同曾经无数次的亲密那般。

    林知言猛地打开他的手,条件反射地起身后退一步,直至贴上书桌,退无可退。

    反应强烈的动作,使得那把沉重的工学椅都滑开一米远,砰地一声撞上书柜。

    看到她眼底的抗拒,霍述眸色一黯。

    顿在半空中的手指,也慢慢蜷了起来。

    林知言摸索到桌面上的手机,指节发白,打字时手都在抖。

    为什么骗我

    “幺幺,你先”

    回答我

    林知言抿着唇无声质问,指腹的力度几乎要将屏幕贯穿。

    霍述默然,抬起潮湿的眼睫,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没有骗你。”

    好理直气壮的回答,林知言简直想笑。

    你电脑里的东西我都看到了,现在撒谎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想弄清你的行为动机。”

    什么

    “亲情、友情和爱情,世人总鼓吹它们为最无私的三种情感。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霍述淡淡地说,“孩童需要人力哺育,耄耋老者需要人力反哺,所以人类创造出了亲情;漂泊在外需要有人取暖襄助,需要资源共享,所以创造了友情;至于爱情,存在的逻辑更简单了,基因需要繁衍,人类需要传宗接代,荷尔蒙的存在催发了爱情情感的维系大多基于利益的交换,所谓的无私根本没有公式定理可言,不过是个掩耳盗铃的伪命题。”

    这个观点在他十五岁那年被教授知晓,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受训。

    和所有天才少年一样,彼时的霍述有着骨子里的傲慢与自负。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也绝不允许自己染上“失败”的污点。

    聪明的强者生来就是世界秩序的缔造者,所有和他认知相悖的理论,都应该被驳倒与抹杀。

    他这样告诉林知言“我只是将利益摆在人们的面前,然后观察他的选择而已。”

    “我只是,在研究我的课题。”

    听到这,林知言已是满心苍凉。

    她很想笑出声,可心底的疼痛却让她连提起嘴角都困难,太阳穴一阵接着一阵的胀痛。

    她终于相信了,霍述没有感情,也不相信世上一切纯粹的感情。

    就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他将无辜的人耍得团团转,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更残忍的事吗

    exerinta saes 003,另外两个被你盯上的可怜人,除了eo,还有谁

    “”

    霍述垂目,声音低了下去,“别问了幺幺,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要知道

    林知言指尖发冷。

    “是白女士。”

    他的第一个观察对象,是他那物质又虚荣的亲生母亲。

    自此亲情、友情、爱情,三场实验完成了完美的闭环。

    林知言怔怔垂下手,掌心紧握的手机磕在桌沿,发出咚的一声响。

    霍述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想看看她手上的磕伤,却被她猛然躲开。

    所以,你觉得进行一场无可厚非的人性实验,根本不算对我的欺骗

    是啊,诚如霍述自己所说,观察一朵花需要经过花的同意吗

    观察一只小白鼠,需要经过小白鼠的认可吗

    解剖一只实验兔,需要在乎兔子的感受吗

    林知言眼底有了湿意,呼吸一阵阵哽塞,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抽离,她快溺毙在这样的绝望中。

    她盯着沉默的霍述,痛恨自己无法呐喊宣泄,也痛恨手机里的ai语音表达不出她此刻的愤怒。

    可是,这能一样吗

    你做生物实验的时候,会想和手术台上的兔子上床吗

    无声的质问,却宛若惊雷掷地有声。

    霍述无法回答,他找不到答案。

    看到林知言泛红的眼睛,他的胸口阵阵闷痛,极度的不适。

    是心脏病吗不,他的基因很健康,家族里也没有心脏病的病史,真是奇怪

    “我好像生病了。”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霍述是惯于示弱哄人的,林知言不会再相信他。

    她曾那样义无反顾地奔赴过,以为霍述这样身份的人,最多是对这段感情不认真,最多是和她走不长远。

    林知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荒诞的结局。

    霍述甚至没有把她当人看,林知言只是一个实验对象。

    他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像绿野仙踪里那个可怜的铁皮人一样,没有心、不懂情感

    因为不懂喜欢,所以才能轻易地说出喜欢。他站在观察者的角度,就这样早有预谋的,看着林知言一步步越陷越深。

    一切都有迹可循,可笑的是,林知言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玩了一场剧本杀,兜兜转转几经反转,轮到结局才实现惊天大逆转。她一直依赖的信赖的、倾力陪伴在身边的那个“好人”,才是游戏中最大的boss

    多可笑,是吧

    霍依娜骂得没错,她太傻了,太蠢了。

    为什么是我

    林知言呼吸颤抖,以一种迎刃而上的孤绝姿态,求一个最后的真相,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足够好,来应聘助浴师又过于巧合。”

    霍述的声音低哑,已没了最初的冷静自持,“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却不求任何回报。”

    字字如刀,仿佛又将人凌迟了一遍。

    所以,你觉得那不是巧合,我是别有居心

    “那只是我最初的看法,不代表现在,幺幺”

    别这样叫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林知言捂住了助听器,冰冷的语音已经无法表达她心底的痛意。

    她甚至不管不顾地打起了手语,交错的手指动作那样愤怒,又那样悲伤,聋人买东西会被黑秤,沟通会被嘲笑口音,连你也要欺负我,为什么就因为我说不出话,没办法控诉吗因为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就算从世界上消失也不会留下一点声音吗善良有错吗

    霍述静静看着,说“你没有错,不要为难你自己。”

    你的确有情感障碍。你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在这捣鼓什么实验论题

    林知言换回手机语音,你这个疯子。

    霍述眼睫一颤。

    “疯子”

    他品味着这两个字,脸上竟露出怀念的神色。

    然后慢慢地,扯出一抹近乎自虐的嘲笑来,“对,很多人都这样叫我。但我不这样认为,幺幺,我只是比多数人更理智些。”

    可你的理智,是世界上最伤人的利刃。

    林知言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撑着桌面疲惫地后退两步。

    她错了,她不该妄想和一个道貌岸然的疯子讲道理。

    我们分手吧,如果这算是恋爱的话。

    怕霍述看不懂,林知言颤抖着指了指霍述和自己,合握的双手用力地分开,力气大到仿佛要割裂空气,划出一条无形的界限。

    分手

    心脏骤然剧痛,还没反应过来,霍述已经向前攥住了林知言的腕子。

    紧紧地攥着,仿佛要握紧最后一点流沙。

    掌心一枚冰冷的凸起,低头一看,原是他不久前送给林知言的那只手表。

    林知言又惊又怒,用力甩手。

    霍述却反将她拉过来,低垂的眼睫落下一层阴翳,看上去有些哀伤。

    “别走。”他说。

    林知言冷冷地看着他,呼吸急促起伏。

    一个眼里只有理智和利益的人,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还是说,她身上还有什么没被榨干的价值

    林知言一点一点、果决地抽出手,力气太大,导致腕子上那一片肌肤都摩擦泛了红,血胭脂一样的颜色。

    她用力拽下腕上的手表,摔回霍述身上。

    表带抽在下颌处,有点疼,却比不过心疼的万分之一。

    林知言扯下浴袍,套上裙子和大衣,头也不回地大步下楼离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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