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文清辞身边的那个少年, 就是大皇子
自己竟当着大皇子的面,说他偷盗官银,要将他抓来
纪启荣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他自然也听说过有关“妖物”的传闻, 甚至曾几何时, 他也在市井中嘲讽过谢不逢, 但是现在纪启荣的心中只有恐惧。
“我, 我”纪启荣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雍都长大的少年,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浅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朝纪启荣看去,瞬间便让他忘记, 自己方才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我,我不要了,绝对一分钱都不再多问文清辞要”情急之下,纪启荣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艰难地跪直身,朝谢不逢一下接一下磕起了头, “殿下饶命啊,小的真的知道错了”
“一分钱都不要了”谢不逢缓缓站直了身,垂眸漫不经心地说, “你觉得本宫付不起这钱”
“不敢,草民不敢。”
纪启荣的心不由一坠,他立刻明白过来,谢不逢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
“来人,”谢不逢笑了一下, 他一边缓步向外走去,一边轻声说,“将他带下去, 照私用官银处置。”
“是,殿下。”
纪启荣立刻瞪圆了眼睛,待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虽未曾专研律法,但也知道,在卫朝私用官银可是大罪
纪启荣抖如糠筛,不断哆嗦着向周围的官兵求情。
可是这群与谢不逢一道从雍都来的士兵,却如机器般执行着少年的命令,自始至终都不曾搭理他一下。
“清辞啊,小苏这几日怎么不来”文清辞的母亲一边浇花,一边随口问道,“你上次不是说,他身上受了伤,需要定时来找你换药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在算账的文清辞手指一顿,停在了半空。
从纪启荣被抓的那日起,苏少侠便再没有来过自己的医馆。
文清辞笑了一下,假装轻松地说“他之前和家人闹了矛盾,这才暂时待在我这里。想必近来应是已经与家人和好了吧。他身上的伤恢复得不错,随便一个郎中,都可以将药换好。”
“那就好,那就好,”文清辞的母亲不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那孩子遇到什么事情了呢。”
“自然不会。”
文清辞笑着安慰家人,但实际上他的心情却在这一刻,因为母亲的话而紧张了起来。
苏少侠他究竟有没有事
这几日皇帝南巡至松修,附近官道都处于半戒严状态,外府人很难进入松修求医问药,文清辞也难得清闲了一点。
趁着阳光不错,晾晒好药后,文清辞便背着家里人离开了小院,穿过巷子向长街另一边纪启荣家所在的位置而去。
还没到目的地,他便听到街边有几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松修府内街道与溪流相连,此时正有一个女人,坐在水边洗着菜“你说那个纪启荣真的花官银了”
站在她身边的人一脸夸张地说“千真万确前几日被打了一百大板,关到了牢里,现在都没出来呢。”
像是害怕对方不信,他又补充了两句“对了,你应该知道吧,我外甥就在咱们松修府衙当值。这些事情都是他给我说的,绝对错不了。”
“可是”洗菜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说,“他是从哪里弄来官银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文清辞的心重重一沉。
他远远看了纪启荣家一眼,最终还是咬紧牙关,转身向自己的医馆而去。
然而刚刚拐过小巷,还没走到家门边,文清辞就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谈话。
“纪启荣是不见了,但是他之前欠的钱,还是要还啊。”
“是啊他之前就说文清辞租了他的院子,还欠着他不少的钱没有给。让我们直接找文清辞要钱。”
“现在纪启荣不见了,这钱理应文清辞来给,您说不是吗”
六七个陌生面孔,堵在文清辞医馆的门外。
文清辞没有见过那几人,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群人似乎都是纪启荣的债主。
纪启荣失踪之后,便自发聚到了此处。
文清辞的父亲站在门口,将一脸怒气的女儿挡在背后,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地与那些人解释道“诸位说的话,我已经全部记下,等到清辞回来,我再”
“再什么再啊我们家里还指望这些钱吃饭呢,这是能讨价还价的事吗”
“对啊,看你文质彬彬的,怎么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略有些刺眼的阳光,从小巷的另一头落下,照在了文清辞爹爹的脸上。
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细纹,也在这一瞬变得格外清晰。
站在巷口的文清辞,这一刻忽然意识到爹爹老了。
他不禁有些鼻酸。
文清辞家虽然以采药为生,没有什么大钱。
但是他爹娘在山萸涧,一向很受人尊敬。
他从来不曾想到有一天,爹爹竟然会因为自己,向一群陌生人点头哈腰。
文清辞缓缓地低下了头
下一刻突然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医馆门口走去。
“谁说我欠纪启荣的钱了”
文清辞的语气格外冰冷,那双墨黑的眼瞳里看不出一丝半点的情绪。
他的突然出现,将周围人吓了一跳。
“呃当然是纪启荣他自己说的”
“爹,您先带着清珞回去吧。”文清辞轻声对父亲说。
男人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脸担心地牵着小女儿走回了家中。
不过转眼小巷又安静了下来。
站在文清辞对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纪启荣说你欠了他好几百两白银”
“哦那他应该也告诉过你,这些白银是未来五年医馆的租金吧。”
文清辞刻意放缓的语速,话语里较往常多出了浓浓的压迫感。
几人愣了一下说“对,怎么了”
文清辞的视线越过几人的肩头,向着小院内看去,沉默许久,终于长出一口气,攥紧了手心说“谁说我未来五年,还会续租”
清润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小巷中。
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纪启荣的债主,在这一刻愣在了原地。
抬眸似乎不敢相信,文清辞真的愿意就此舍弃这家经营了整整五年的医馆。
“呃,这还多少还可以商量,没有必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此刻,反倒是堵在门边的人放低了姿态。
文清辞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这世上又不只松修府一个地方有病患。”
他的语气格外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文清辞的心脏微微一痛。
可同时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纪启荣不见踪影,他的那些债主,自然会找到自己的身上。
文清辞并不怕事,但是刚才那一幕还是提醒了他自己有家人。
他们从自己这里讨不来好处,便会去骚扰自己的家人。
文清辞一点也不想扔下自己的医馆,但是他更不愿意爹爹因自己向这群人低头。
殷川大运河上灯火通明。
去究极寺休养的皇帝,提前回到了南巡的队伍中。
谢不逢也因此暂留在船上,无法脱身。
“再过三天,便是祭河之日了,”皇帝一边翻看钦天监写下的流程,一边假装随意嘱咐道,“这一回若是再遇到什么事,皇儿可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了。”
“是,陛下。”谢不逢缓缓向他行礼。
说话间,正有一缕火光从船舱外照来。
将谢不逢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其中一点阴影,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知不觉中谢不逢已长大成人。
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谋划称帝的事了。
苏氏一族的势力实在太大。
单单谢不逢一个,就够让人头痛。兰妃若是再生一个,可还得了
“好了,你退下吧。”想到这里,皇帝的语气,不由变得格生硬。
谢不逢顿了一下,行礼退去“是,陛下。”
走出船舱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皇帝方才的心声,是什么意思
莫非母妃又有了身孕
仔细想来,兰妃南巡这一路上,似乎一直乏力、嗜睡。
彼时众人理所应当地以为,她这是不习惯船上的生活。
甚至就连太医也这样说。
可现在想来,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宫中太医,皆听命于皇帝本人。
只需圣上稍加暗示,他们便能将兰妃怀有身孕的事瞒下,并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好这一胎。
甚至于将她暗害。
少年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向母妃所在的位置而去。
次日清晨,祭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松修府。
也传到了城南那间稍显凌乱的药铺里。
小院里堆满了药材与医书,房间里则空荡一片,再也没了前几日温馨的样子。
文清辞上次的话并非开玩笑,他的的确确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
此时他已和家人收拾好了行李,随时可以离开松修,去别处盘下医馆。
见身边的人埋头整理医书,文清珞终于还是忍不住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小声提醒他“还有两天哥哥你可别忘记我们来松修府是做什么的哦。”
这几日家人们只顾着收拾小院,她有些担心哥哥忘记之前的安排。
“自然不会忘记,”文清辞起身向殷川大运河的方向看去,停顿片刻,笑着弯下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轻声说,“哥哥答应过的,等看过皇子殿下,我们再离开松修。”
小姑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我就知道哥哥不会食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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