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宁枫与司南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符合宁枫一贯的行事作风。

    宁枫这边摸清商人的状况,见机行事,同时为了避免滥杀,也是为了降低风险,司南会尽量调动奴隶的反抗意识,速战速决。

    本作者南倏提醒您白狼被迫成为兽人领主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但司南对人性有更多的了解,因为他真的见过,被困在绝境毫无希望时人究竟会做出什么疯狂而无底线的选择。

    当鞭子甩过来时,司南只是在黑暗中微微侧身就自然避开,刚有些交流的奴隶们瞬间在黑暗中恢复死寂。

    “嚷嚷什么”商人部落阶级分明,从穿着和体态能明显看出来,甩鞭子的人竟然也是奴隶,是被他们的聊天声吸引过来的。

    看守者的身上只有自身兽皮勉强蔽体,也很干瘦,但他的神情却是高高在上的,仿佛他站在兽槛的外面,就和这些奴隶不一样。

    “进了这,就是主人们的奴隶,少说些有的没的,再有下次就拖出来打”看守者骂骂咧咧的说了很多,有些话的发音司南听不懂,像是兽人的方言。

    但那个语气,一听就不是好话。

    司南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在观察。

    等到看守者甩了几鞭子,骂累了,又踹了一脚槛栏,转身走了,外面的空气稍微好一些,而且有个小火盆。

    这就是看守者唯一拥有的东西,也是把他和奴隶们区别开的东西。

    司南摸着黑靠到了女奴们的那间兽槛,轻轻的敲了敲荆棘栏,没人出声,司南又拿出一块烤肉,食物的气味刚散出来,就被一只手拽住。

    但司南更加眼疾手快,那只看起来仿佛只剩骨架的手一伸过来,就被他抓住了手臂,无法逃脱。

    司南冰蓝的眼睛凝缩成竖瞳以便观察,而后抽了抽嘴角,颇为无奈,竟然还是那个最先搭话的女人,真是为了吃不要命

    “刚刚那个人,也是商人”

    司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兽槛本就不大,还很安静,奴隶们都听得见,就是没人说话。

    行

    下一瞬,司南就掰开了女人攥紧的一根手指,想把那块烤肉扣回来。

    女人顿时急了,连忙用了全部力气抓着肉,双颊凹陷的黝黑脑袋紧贴着兽槛的荆棘栏,根本不在意脸被划伤,嘶哑着急促开口,“他和我们一样”

    司南没再继续扣那块已经被女人攥紧变脏的碎肉,但他没松手,也没说话,只是等着后文。

    女人在黑暗中看不清这个新来奴隶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她只能含糊的继续说,“但是有主人看重他。”

    看守者通过讨好商人暂时摆脱了奴隶的身份,可这并不是奴隶们的幸运。

    只要奴隶对看守者不够恭敬,或者敢提起看守者也曾是奴隶,看守者就会勃然大怒的打骂他们。

    看守者害怕,他怕自己再回到奴隶的地位,这只是商人一句话的事,好在提拔看守者的商人总是很欣赏他们鞭打奴隶的行为,甚至对这种转变

    喜闻乐见。

    这样的“看守者”并不只是某一个

    而是一些

    司南猜到了,听到回答只是心里沉了沉,并不意外,他松开手,那女人拖着大肚子缩了回去,狼吞虎咽的把捏变形的碎肉全塞进了嘴里,还把满是脏污的手指都舔了一遍。

    heihei”这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司南看了看兽槛的荆棘栏,这种东西和人类基地里那种坚不可破的科技牢笼可不同。

    只要肯花心思破坏,荆棘木栏就是最简单的围栏,可这些奴隶宁可挤在一起,食不果腹呼吸不顺,也没人动。

    他们已经被“驯化”了。

    因为就算奴隶逃出这,他们也无处可去,哪怕侥幸逃离一层层看守的商人,外面的苍茫白雪和饥饿野兽也会要了奴隶的命。

    除非给奴隶们看到反抗的切实希望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获取信任是个漫长的过程,司南不想主动暴露宁枫的身份,把他们置于危险境地。

    他来这,就是要利用奴隶的。

    司南垂眸思索,听着耳边奴隶们杂乱的呼吸,眼眸忽然颤了颤。

    他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奴隶也是人,他们可以一起忍受痛苦,甚至会用别人的苦难安慰自己,却不一定能看着别人享福。

    “看守者”从奴隶变成能随意打骂奴隶的人,是他们低声下气放弃自身去讨好商人,有了点看似比奴隶好些的待遇,实际上也很苦。

    一些奴隶羡慕但没机会,一些奴隶眼热却做不来。

    但是,如果有个奴隶什么也不做就能获得优待,苦到极点的奴隶们还能这样老实的忍耐吗

    嫉妒这类负面的情感,有时候比一些正向的情绪更具备行动力。

    司南在黑暗中看了看自己这个空荡的兽槛,虽然也很简陋,和隔壁两侧挤满人的兽槛比却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但还不够。

    脚下踩着的雪地满是脏污,完全看不出冰雪本来的干净颜色,或许里面还有其他奴隶的鲜血又或是排泄物,谁知道呢。

    “砰、砰砰”司南果断起身,用力砸着兽槛的围栏,发出的声音没有获得其他麻木奴隶的关注,只吸引到了骂骂咧咧的看守者。

    “还他妈敲非要我请主人砍了你的爪子”

    “我要见我的主人。”司南态度硬气的指向身后空荡荡的兽槛。

    “这样恶劣的环境,我的主人不会允许我待在这样的地方。”

    司南打心底里认定了自己就是宁枫的人,这种话他说的非常自然,心里也在发散思维,等白白看到这样的环境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可怜这些被关在这的奴隶吧

    看守者拉着脸,本想甩鞭子抽他,却在昏暗中对上司南那双幽蓝的眼眸。

    刚刚压着司南来的商人的确说了一句,给他好点的待遇,所以给了他刚好空出来的“单间”。

    啧,难道这家伙真有个

    了不得的主人

    这次看守者手里拿着火把,他阴着一张黝黑干裂的脸猛然凑近,隔着兽槛的荆棘栏去看这个新来的奴隶。

    燃烧跃动的火光投下阴影,兽槛里站着是个很高的男人,手臂和脸上都没有冻伤与疤痕,甚至还有肌肉线条的弧度。

    如果不是脖子上戴着铁链,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奴隶,这个体态比大部分商人都要更有精神。

    之前没仔细看人的看守者的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他从骨子里打了个激灵,睁圆了浑浊的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小心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鞭子没打伤这个奴隶的皮肤。

    欺下者,大多媚上

    “别吵了我去问问。”

    几层之上,宁枫正在商人部落里闲逛。

    一路有司南给他当坐骑,宁枫根本不累,他只想尽快摸清商人部落的情况,好方便动手。

    他不想找给自己找个烦心的带路者,所以亲自指名要那个领他们下来的商人叶。

    商人部落一共分为五层。

    一层放哨轮班,一层卫队警惕,两层给商人高层玩乐居住,一层给其他商人。

    至于奴隶,就在最底下,不在他们的维护范围内。

    每次暴风雪后有了新的雪层,商人部落整体都会往上搬,至于奴隶之下跟着废弃的雪层,都被当成仓库,放着商人部落的物资。

    宁枫本以为商人部落会有些类似于铁山部落的独特之处,比如,铁山部落的兽人成年时自己打一个铁器的纪念文化,又或是记录过去的壁画浮雕。

    可他把这冰雪之下的魔窟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只发现商人部落到处都一个样。

    到处都是苍白的冰雪,混杂着分辨不清的污秽,唯一留下的图案”也是奴隶们留下的刮痕。

    负责清扫的奴隶会将污迹铲除,再去外面取回冰雪填补,他们没有防寒工具,只能依靠自己的四肢,宁枫路过时就有奴隶正在用僵硬冻伤的手指清洁脏污的冰墙。

    奴隶干瘦的身体瑟缩着,想把自己缩到最小,却还兢兢业业的干活,仿佛感受不到寒冷,尽管他们露在外面的大片躯体爬满了冻伤。

    只有高层商人活动的地方会用兽皮在雪窟内挂一圈,也只是为了防寒,摆件就是骨头、长角、兽牙,那些从野兽和奴隶身上取得的战利品。

    商人们大字不识,也不学,日常娱乐竟然就只是猜石子看斗兽这类赌博,更没有集市钱币交易,因为一切物资都由商人族长分配。

    这是一个虽然人很多,却非常非常兽化的部落。

    宁枫没什么表情,轮廓线条愈加冷峻,给他带路的叶压力更大,额头都在冒汗。

    商人部落根本没人怀疑宁枫,全都对他的使者身份深信不疑,自然怕惹怒他。

    叶也觉得这实在没什么看的,只能撑着笑脸陪同,“使者大人,给您休息的雪窟大概就快收拾好了,族长很欢迎您的到来,您就住在族长隔壁。”

    宁枫瞥了他一眼,他选这人纯粹是因为他的身上没有分食同类的腐臭,舒心,更多的就没有了,“你们族长的兽形是什么”

    脚下的冰雪地板似乎在今天格外的冻脚,叶有点坐立难安,他当然看得出来商人族长态度的不对劲,可这位使者打听兽形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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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问题,在还陌生的时候挺私密的吧

    平心而论,如果忽略那头黑狼的奴隶身份,叶觉得大黑狼比他们族长要更好点,“嗯我们族长的兽形并不常见,听说,是兀鹫。”

    宁枫的记忆里跟着出现一个形象,大鸟,站着一米多,展翅三米,算不上太好看。

    很好,大家都在雪下,兽形得不到施展,更简单了。

    一前一后的走在雪窟通道间,宁枫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商人的视线,虽没直勾勾的盯着,却也是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某个晶莹透亮的雪窟内

    商人族长独占着最宽敞干净的雪窟,装饰摆件极为丰富还摆着很多箱子,有桌椅兽皮毯,有木雕兽牙串,甚至还是骨头,凌乱的像是巨龙的宝藏。

    因为分不清什么有价值,就都堆在一起,看着满满当当的也让人心情好。

    “他还在到处逛兴致倒是好。”商人族长听着手下汇报,觉得十分有趣。

    死里逃生幸存下来的使者,没被这吃人的狂风暴雪吓破胆,还算有些胆识。

    “也好,风雪交加的夜晚更适合狂欢。”

    “族长,您就这么接纳了那位使者”一个女性商人正垫着脚,为商人族长佩戴兽牙串,兽皮袄和兽筋腰带若隐若现得遮盖着族长身上的道道疤痕。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秧,白死了吗

    女人当时并不在场,但秧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她血脉上的兄弟,尽管没什么感情,也是一种能帮她立足的关系纽带。

    “巨象领地的使者,我还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兽人,为什么不接纳。”商人族长笑着拿起一个兽头帽。

    那是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骨,经过特殊处理保留了一些老虎皮毛的特征,还有眼睛和獠牙,戴在头上气势非凡。

    商人族长的心情显然不错,三个伺候着他的商人两女一男,都是恭恭敬敬的围着他转,拿出最高规格的配饰。

    和巨象领地以宝石为代表一样,商人部落崇尚战利品,不管是野兽的还是兽人的,牙齿骨骼皮毛什么都行,穿成串,一块当作装饰。

    “暴风雪又来了,我们的食物还很丰富,多烹调一些使者会喜欢的,今夜,我会请这位使者做我的伴侣。”

    商人族长语调带笑,十分自信。

    正在给他编发的一男一女却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直沉默的女人很快就自然的继续手里的活计,但是男性商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敢抬头,只能看了看商人族长高大的背影。

    他们三个能近身陪在族长身边,除了日常起居要伺候,自然也得伺候到床上,两个女人能通过怀孕生

    崽得到商人族长的一些优待,但是男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是地位最低下的那个,只是跟着族长,连个名都没有,日常待遇全看族长心情。

    可这外来使者也是男的,他凭什么可以是族长的伴侣过了明路的身份和他们这种没名的人可不一样。

    “我这就去。”最先开口的女人却没觉得这有什么,空闲下来便转身去传话。

    商人部落阶级分明,所有人的生死地位都在族长一句话中,她虽然给族长下了崽,但也不会觉得自己哪里特殊,这只是生存。

    女人出去没一会,又脸色古怪的回来,“族长,使者带来的那头奴隶很不安分。”

    “已经让他单独住,还嚷嚷着哪都不好。”

    “奴隶能翻出什么花。”商人族长现在满心都是那位使者,只有那样精灵一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才能让他更进一步,对于这种小事根本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使者的奴隶平时过的也该不错,要什么就给,别拿这种小事去烦使者,明白吗”

    女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也对,他们听话就是了,族长看起来心思已经飞了,这种小事的确不该在今晚再来打扰。

    更深的积雪之下

    司南靠着荆棘栏等了片刻,先听到了脚步声,刚还对他甩鞭子的看守者卑微的弯腰躬身,态度殷勤的要命,就差跪着为两个商人引路。

    商人是一男一女,从站位能看出女人的地位更高些。

    女人是带了族长的嘱托来的,但她的眼神在看到兽槛里独身而立的奴隶时微微一顿,眉头挑起,又拿着火把,重新把这个身高体健的奴隶打量了一遍。

    “品相不错。”不用看牙齿和兽形,女人也瞧的出那使者带来的这头奴隶体态健壮,精神抖擞,与旁边兽槛里挤在一起精神萎靡的瘦弱奴隶们完全不同。

    一旁的男性商人理解了她的意思,只是笑了笑,“你喜欢不过现在还不行,至少得等族长选完下一批的种奴。”

    前一批用于繁衍的种奴实在是弱,只让三十几个女奴受孕就没多少活气了,都被拖到上面当“饵”等死。

    因此才空出了关着司南的这间空兽槛。

    女人却理都不理,随意回了一句,“我当然知道。”

    二人旁若无人的把奴隶当成牲畜一样谈论,勾起了司南很不好的回忆。

    更重要的是,其他奴隶似乎都习惯被这样评头论足,甚至还有人主动爬过来,想被这两位商人看重,从这个拥挤的炼狱逃脱。

    管理奴隶的商人说白了也只是商人部落的下等人,像女人这样从配饰上就明显更有地位的商人可很少亲自下来。

    女人靠近了些,对其他奴隶视若无睹,隔着荆棘栏看着颇为警惕的司南,笑了,“今天过后,你的主人会成为我们族长的伴侣,你自然也会是我们的财产。”

    “如果有机会,我会和族长请求把你要过来的。”

    女人虽然给族长生了一个崽,平时也负责伺候族长,但这里可没什么忠贞可言,商人看上奴隶自然可以要,只要不混淆生崽,族长并不在乎。

    司南幽蓝的瞳孔蓦然放大,忍不住用力捏住了荆棘围栏,跃动的火把投下光影,苍白手背的青筋都因用力而凸起。

    他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刺耳的“伴侣”两个字

    那个杂碎

    女人见司南脸色阴沉,只以为是这头来自巨象领地的奴隶心气高,也不恼怒,因为她似乎“理解”这奴隶为什么会矫情。

    这样的体态样貌,很明显,颇受主人喜欢。

    被族长看上的使者不是其他商人能觊觎的,她自然得先下手争取这个奴隶,看着也赏心悦目。

    好在女人并没忘记自己来干嘛

    商人是不会亲自动手干活的,所以,还是叫了几个在两侧关押着的奴隶出来干活。

    先给司南所在的这一间兽槛铺上干草,又给了一块兽皮展开当铺盖,然后是一张小矮桌,和一陶壶的清水。

    虽然干草有些碎,兽皮也很破旧,还有些脏,小矮桌也是缺了腿的淘汰货,但生活就需要对比,和人挤人的其他奴隶一比,司南这堪比天堂。

    而且他自己全程没动手,都是别的奴隶在忙活,干完活的奴隶还得低着头再回到他们的兽槛,蜷缩在一起。

    “今晚,保持安静。”临走前,女人正了脸色吩咐看守者,还特意警告般环视一圈被奴隶们挤到满满当当的兽槛。

    她都不用说处罚,奴隶们就能从之前那些被拖走后再也没回来的奴隶身上看到了结局,一个个噤若寒蝉。

    商人离去,看守者也拿着火把离开呼吸不畅的兽槛,入目的环境再次黑暗下来,隐约能看到外面雪廊里的火盆映在冰雪墙壁上的微光。

    司南的脸色很难看,他用力攥紧拳头把掌心掐的生疼,才遏制住杀出去的冲动。

    他要相信宁枫

    特殊的优待的确让司南在奴隶中得到了关注,却不怎么正面,奴隶们更多的是警惕,那个大着肚子敢和他搭话的女奴也不抬头了。

    因为他们的地位被分割开了。

    “你的主人,真的来自巨象领地吗”

    寂静中,忽然有人小声开口,司南从激烈的思绪中回神,转头去看,冰蓝的眼眸借着一丝微光就能看清一切,发现还是个眼熟的奴隶。

    刚刚和司南一起被带下来的兄弟,弟弟满脸的自责内疚,压抑着哭声,泪水把脸上的血渍脏污都冲刷出一条痕迹。

    说话的是哥哥

    气若游丝,声音还在颤抖

    似乎是感觉自己没什么希望活着了,也是他才被迫成为奴隶不久,奴性并不重,就这样靠着弟弟,靠着兽槛,和能指使动商人的新来奴隶搭话。

    司南知道这兄弟俩不是在正常环境里长大,又想到宁枫救了他们,便淡淡嗯了一声。

    哥哥凝结血痂的额头粘着干枯油渍的

    头发丝,疲惫的靠在荆棘栏,眼睛努力睁大,忍耐着身体内的疼痛断断续续开口,“巨象领地,是什么样子”

    兄弟二人,包括很多奴隶,都是被商人言语间所描述的“美好生活”骗来,真到了这,才发现真实的商人部落是个炼狱。

    眼下司南的出现又让他们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领地,也有地位更高不会被随意打骂的奴隶,那美好如天堂一般的世界,也真的存在吗

    这是一个挑起奴隶情绪的绝妙话题,司南眸光扫过看似更加沉默实则支着耳朵偷听的几个奴隶。

    “当然,在我主人的领地,不存在饥饿与欺压。”

    司南做足了表面姿态,他可没说谎,巨象领地什么样他不知道,但白狼领地就是这样。

    这两点恰恰说到了奴隶都心坎上,有的奴隶被骗怕了不信,嗤之以鼻,有的奴隶眼底闪过一丝向往,而后又溢满了绝望。

    奴隶们被关在这,烈性的早都寻死觅活,他们这些跑又跑不了,又不想死的,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兽槛里熬着。

    呼啸的风雪在天地间翻涌,随着暴风雪弥漫天地卷起浓厚雪雾,积雪之下的世界却是越发的热闹。

    商人们平时的乐趣除了扩张掠夺,闲下来就是逗玩奴隶,实在无趣了,让奴隶们变兽形钻钻火圈也挺有看头,再或者,就是用族长赏给他们的吃食聚在一起赌博。

    偶尔族长心情好了,就会拿出更多的食物搞一搞狂欢,商人们都能分一杯羹。

    比如现在

    哪怕是深夜,之前用来斗兽的场地也被奴隶们收拾的极为干净,洁白的霜雪根本看不出从前在这里发生过何种血腥之事。

    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口大锅,咕嘟咕嘟的煮着浓稠的东西,散发着调料叶的香味,闻不出里面煮的到底是什么肉。

    至少不是兽人的肉。

    暴风雪时期地面不会有野兽游荡,商人连放哨都免了,这就是狂欢。

    宁枫坐在最靠近族长高椅的桌边,看着商人们热热闹闹的笑着,烹煮食物。

    他是被商人的族长亲自请过来的,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商人的态度,应该不是发现了他的身份。

    宁枫心中思索,视线还一刻不停的观测着周围。

    不仅是商人族长在身上带足了配饰,很多体格魁梧的商人也在脖子上戴着骨链或兽牙,在喧闹的哄笑交谈中更像是某种返祖的仪式,反而有了些独特之处,像是血腥的文化。

    商人之间有的相熟,会头挨着头小声交谈,不知聊到了什么还会嘻嘻哈哈的笑开。

    也有商人偷偷往嘴里塞东西偷吃,被其他商人发现,背上就会挨一巴掌,然后耍赖一样咽下去憨笑。

    还有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会凑在一起玩那些骨头,学着大人的样子分成小队你来我往绕着热锅奔跑玩闹。

    宁枫隔着蒸腾的雾气看向他们,青绿眼眸微微闪动,恍然间有些出神。

    多么眼熟的画

    面,古树之下的众人也是如此生活。

    商人部落的每个兽人竟然都是鲜活的。

    他们有自己的朋友亲人,有幼崽,会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除了大部分身上隐隐传出的腐败气息,和普通的兽人的生活根本没什么不同。

    “使者,你似乎不喜欢这些肉食,不合胃口”开屏孔雀一样的商人族长端着一盘子黏糊糊的煮熟的肉片走了过来。

    见宁枫皱眉,他也只是笑,照旧把这份肉放下。

    宁枫是不喜欢,但不代表他矫情不能忍,面不改色,“我更喜欢果子。”

    商人族长挑了挑眉,这使者有些难养。

    果子,这附近可不就是只能产出于死亡森林,那里虽然资源富裕却无兽人居住,因为处处是危险,摘一颗果子说不定就会死几个兽人。

    以此为食,真是奢侈。

    但也不怕,商人部落养不起这样金贵的使者,巨象领地却养得起。

    “使者。”族长努力笑的亲和,但他这样的强壮身板和粗糙的脸部皮肤都使他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糊弄人的话却是张口就来。

    “巨象领地是什么样我还没参加过酷热季的集会,好奇的很。”从前的商人部落对于巨象领地而言可上不得台面,自然没机会去。

    正观察商人们的宁枫回神,转头和眼神锐利的商人族长对视,对方的目光像极了掠食者,含着兴奋与势在必得。

    不巧的是,宁枫最厌恶这样的眼神。

    “还有两个月就是酷热季,急什么”宁枫没有和人打嘴炮的经验,他不知道这时如果加一句,是怕你们没机会参加吗,应该会更有杀伤力。

    “当然急,”族长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坐在宁枫所在的矮桌边,倾身靠近,“我急着获得使者你的青睐。”

    不等宁枫给出反应,又跟了一句,“做我的伴侣,如何”

    “”宁枫额角青筋一跳,从抬眸凝视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对于突如其来的话题十分意外。

    这个商人族长脑子有问题

    被这双青绿剔透如宝石的眼眸注视着,哪怕宁枫眼神怪异,商人族长还是心情大好。

    他的声音不大,并不足以被那些狂欢的商人们听见,“使者,这对你来说可稳赚不赔,你孤身一人,我们商人有的是奴隶。”

    “只要你做我的伴侣,等严寒季一结束,我就会整合商人队伍护送你回到巨象领地。”

    宁枫已经摸到短刀刀柄纹路的手指微顿,这和他想的还真不一样。

    本以为商人族长和那个不知死活的秧一样,被占据大脑,现在看,这人似乎有别的打算。

    宁枫平静开口道,“若我拒绝呢”

    “那就没办法了,”商人族长回答的也坦然,他给宁枫倒了碗热汤,那张脸依旧笑着,却带着一丝傲然与冷厉,“你长得这么美,离了巨象领地的庇护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等到酷热季的集会,我会拿一件你身

    上的配饰去和领主说,暴雪无情,我遇到使者时,你就死了。”

    商人族长粗犷的嗓音带笑,语调从容又愉悦,他可是从以兽人堆积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漆黑的瞳孔在明亮的火光下像是鹰的眼睛。

    不能更直白的威胁。

    要么当他的伴侣,要么,就是没名没姓的奴隶。

    可惜,宁枫对于这种让兽人胆寒的威胁毫不在意,他喝了口烧热的清水,没碰那碗糊糊肉汤。

    “伴侣”这个名头对商人能有什么好处无利可图的让步,总不会是发善心。

    放下陶碗的瞬间,宁枫柔软的指腹摩挲着温热的碗盏,指尖点了点,蓦然想通了一些东西。

    “你想去,巨象领地”

    商人族长明显一怔,眼神从戏谑又多了些欣赏,笑容里亦真切了几分,“当然,而且,我要以你伴侣的身份。”

    这可是商人族长没和任何人讲过的想法,某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共鸣。

    宛如冰雪琉璃雕琢的青年使者与之前那些抬下巴看人的傲慢家伙都不一样,且不提本身精养出来的优越外貌,就只看身边的奴隶,也能反推出青年在巨象领地一定地位不俗。

    商人族长可不想一辈子待在野外。

    虽有奴隶的伺候,可商人依旧活得很苦。

    酷热季时不仅要和野兽争抢溪水,一觉醒来还容易半身都在沙土里。

    骤雨季又漫天瓢泼大雨,断断续续,日常生活都要依山而行。

    到了严寒季,正如他们现在只能躲在雪下,像极了躲躲藏藏的老鼠。

    虽可以随意驱使奴隶,却也是商人们的财产,要是死的太多也会损失惨重。

    商人族长已经烦透了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他摸了摸缀满战利尖牙的串链,也遮掩着脖子上最狰狞的那道疤。

    从奴隶爬到族长,他的转变可谓是极大。

    见识到了力量的好处,了解到了更好的生活,商人族长自然要继续“争取”,如果能以巨象领地颇有地位的兽人伴侣身份回去,自然就不用从底层开始熬了。

    他还可以把商人部落当成筹码,换取一个成为巨象领地人上人的机会。

    “想要前往巨象领地,路途遥远艰辛不说,沿途也会遇到野兽天灾,一路走过去,就算我的部族损失一些,也能剩下一大半,还是很可观的资源。”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还在狂欢的商人们哪能想到,他们在族长口中也只是换取利益的筹码。

    宁枫没有正面回应,因为这个问题就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他选择反问,“那些奴隶,最后又能活几个”

    商人族长以为他心动了,喉结忍不住滚动吞咽,是激动的,“这种大暴雪,食物就是命,给奴隶吃太多东西只是浪费。”

    “现在它们没法干活,只能窝在一起休息,给一口吃喝不饿死已经是我善心。”

    商人族长本身就对这样的想法深信不疑,

    像是侃侃而谈的政客,“那可是二三百张嘴,一天喝口汤都够消耗的。”

    严寒季时,奴隶都聚在一起看管,就算有看守者管控,他们也一定会偷偷说话。

    如果吃得太饱就会有别的心思,把奴隶饿的浑身无力,为了一口食物能打的头破血流,自然就不会有团结,更不会有反抗。

    商人族长说的信誓旦旦,他很了解这一切,现在的奴隶们在他的严苛管理下已经没了反抗能力。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商人族长的亲身经历。

    他自己就是从奴隶出身,带着几个同伴把原先的族长反杀,现在定然要杜绝有奴隶像他一样“揭竿起义”。

    对于商人族长的说辞宁枫不敢苟同。

    正要说什么,狂欢中的商人们忽然传出一阵热烈的呼声。

    只见大门敞开,两个膀大腰圆的商人各拖着一个干瘦的奴隶走进来,结结实实的扔在地上,险些撞上烧红的锅底。

    那动作粗鲁的,就是在运送牲口。

    两个奴隶虽然没被束缚,身上却都是淤紫的勒痕,他们努力张着嘴,勉强呼吸着。

    这样的姿态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破旧的封箱,看起来随时可能断气,自然没精力注意商人们正看着他们,品评着各个部位。

    “怎么选的,这两头也没多少肉,哪里够分啊。”

    “切,让你吃饱得多少肉奴啊,那是要等族长来分的。”

    在商人的呼声中,宁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一直注视着他的商人族长却愈加开怀。

    在商人族长的思维里,没用的同情心只会在吃喝不愁的人身上显现,这更显宁枫在巨象领地的身份不俗。

    但是,要加入商人,这是必须的一步。

    分食奴隶,成为共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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