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褚归给了曾所长愿意加入巡诊队伍的答复,因为是首次开展,无经验借鉴,卫生所特意开了几场会商讨具体的方案与流程,以及各种突发情况的预设、遇到突发情况该如何解决等。

    鉴于巡诊是由褚归提出的,并且他来自京市,医术精湛,曾所长他们一致推举他担任巡诊小队的队长。身为团队的主心骨,褚归完整参与了每次会议,往返几个小时的山路,一趟趟跑下来,贺岱岳好不容易给他养出来的肉又消减了,晚上抱着睡觉,清凌凌的骨头抵得贺岱岳直叹气。

    褚归的辛苦贺岱岳没办法代劳,只能变着法做好吃的,让他多吃点努力把消耗的补上,但效果好像不太符合贺岱岳的预期。

    看着褚归挂在身上明显空荡的褂子,贺岱岳关上房门,朝褚归张开双臂“过来,我掂一掂你瘦了几斤。”

    褚归忙着写东西,分神搭理了一眼,保持着写字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随后被凑近的贺岱岳一把抱了起来。

    “哎”褚归急急地低呼了一声,勉强放下钢笔,要是摔坏了笔尖,怕是要到镇上才能换。

    “瘦了至少五斤。”贺岱岳托着褚归的臀,语气严肃,“知道五斤肉有多少吗”

    贺岱岳抱着褚归坐到床沿,顺势将人落到腿上,他一手在褚归腹部比划出五斤肉的大小。褚归哭笑不得,他是一忙便瘦的体质,从小如此,他也没办法。

    “我还没写完,你放我下去。”褚归拍拍贺岱岳的胳膊,巡诊队后天出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褚归对公社卫生所医生们的水平有了更明确的了解,越了解越感慨,他们会的太浅太基础了。

    褚归女娲补天似的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查漏补缺,他此刻写的正是明日培训要用的资料。明日是本阶段最后一次培训,指望他们当场记住是不可能的,所以褚归必须写得足够详尽。

    贺岱岳无奈松开褚归,用剪刀修了修煤油灯的灯芯增强亮度,褚归伏案写培训资料,他则靠在床柱上,握着铅笔在纸上涂画着什么。

    一人皆是一认真起来便会全神投入的,照明的火光晃晃荡荡,褚归的影子半铺在贺岱岳的胸腹之下,在墙上融成了一团,不分你我。

    落下最后一个字,钢笔尖画了个墨痕浅淡的句号,褚归拧开后盖,墨囊果然见了底。他起身拿墨水瓶瓶,贺岱岳抬头“写完了”

    “写完了。”墨水瓶被贺岱岳拿过去拧开,褚归将钢笔放入贺岱岳摊开的手掌,“这是什么”

    贺岱岳涂画的纸张到了褚归手里,上面是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线条,某些点以圆圈或三角形等图案做着标记。纸是褚归写过字的废纸,举着看背面的字迹与线条部分重合,避着光稍微清晰了些。

    “进山的路线图。”贺岱岳熟练地把钢笔汲满墨水,草纸擦干净笔尖,拧上笔盖后拉褚归坐下,讲各个标记所代表的含义。

    在参军前,贺岱岳常跟着村里民兵队的人进山,上辈子退伍后,进山的频率也丝毫没有受跛脚的影响而

    减少,相反凭借在部队学到的本事和战场历练出的胆魄,让他成为了进山走得最深、收获最多的人。

    贺岱岳将上辈子走过的路径全部画了出来,s代表水源,圆圈代表动物,三角代表药材,褚归上辈子用的药材,大部分都是贺岱岳帮他从山里采的。

    经过贺岱岳的讲述,褚归慢慢从杂乱的线条中看出了点东西,有些路贺岱岳曾带他走过。

    褚归手指沿着线条滑动,脑海里浮现行走的画面,他手指停在一处拐弯,扭头问贺岱岳“我记得这里有黄精对不对”

    “对,等我腿好了我去给你挖。”

    贺岱岳收了路线图,没让褚归看太久。他画路线图并不只是单纯怕时间长了有所遗忘,而是另有打算。不过目前这个打算仅是一个模糊的想法,能否落实犹未可知,因此贺岱岳决定先不告诉褚归,免得他白白操心。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褚归打了个哈欠,爬到床上躺下,息之间睡了过去。

    做了一夜进山采药的梦,梦里褚归抱着大腿粗的人参眉开眼笑,下一秒怀中一空,人参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大喊“别跑”,硬生生急醒了。

    贺岱岳手臂被褚归抱得死紧,抽离时不可避免地将人弄醒了“什么别跑”

    褚归脑袋发懵,慢吞吞地转动眼珠,反应过来自己梦里的人参原是贺岱岳的胳膊,他摇摇头,用做了个梦揭过贺岱岳的疑问。

    院子里的水井挖好了,石头砌的井沿高出地面半米,顶上配了盖,村里的小孩常往卫生所来寻褚归,若是没个防护,万一跌落进去就危险了。

    井水清透沁凉,入口无甚异味,即使如此,褚归依然要求贺岱岳烧开了再喝。

    吃过贺岱岳手擀的面条,褚归挎上布包,拎着灌满凉白开的水壶在贺岱岳的注视下踏入晨光。潘中菊叫他路上小心,针灸了八次,褚归把的脉象显示有好转的迹象,但潘中菊说她仍旧看不见,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褚归一会儿想着潘中菊的脉象,一会儿思索巡诊的安排,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再不是那个初来乍到,会被两小时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人了,

    到了公社卫生所,褚归打着招呼去往办公室,曾所长特意为他们巡诊小队安排了一间屋子,平时开会培训均在此进行。

    受卫生所的人手限制,首批巡诊小队由三人组成,包括褚归这个小队长。两位住在公社的队员已在办公室候着了,见到褚归停止了交谈向他问好。

    田勇与张川均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在卫生所工作有些年头了,曾所长之所以在全卫生所的卫生技术人员里选中他们两个,一是一人脑子灵活,学得快;一是他们性格好,不会跟褚归闹矛盾;三是他们身体好,六个村的巡诊,无穷无尽的山路,身体差了可不行。

    “上次留的案例你们觉得要如何治疗”褚归接过两张药方,田勇跟张川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紧张,面对比他们小七八岁的褚归,两人拘谨得仿佛上课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还是成绩

    一般的那种。

    起初面对褚归时,他们的心态可没有半分紧张,仗着年纪大,神情相当放松。用田勇的话说,褚归又不是他们的领导,有啥好紧张的。然而随着培训课程的展开,接触的知识越来越多,他们的放松逐渐被其他情绪取代。

    田勇一人的水平相当,开的方子大同小异,分别阐述用药原理时也十分顺畅,看得出是下了苦工的,说明把上次培训的内容彻底消化了。

    褚归点点头肯定了他们的成果,接着拿出昨夜编写的资料,让他们合用一份,自己则在黑板上勾勒了一个人体轮廓图。小黑板以及粉笔是曾所长从公社小学拿的,白花花的粉笔灰在空气中飞舞,落在褚归的手背上,一时竟分不清粉笔跟手哪个更白。

    一讲讲了一上午,中途歇了十分钟,褚归口干舌燥地宣布结束,田勇跟张川解脱般地倒在了椅背上。

    “褚医生。”

    曾所长敲了敲门,探出一个头请褚归到食堂吃饭。

    食堂在卫生所后面,褚归拒绝了曾所长为他开小灶的特殊照顾,端着饭盒排队打了饭菜。掺了粗粮的大米饭,薄薄几块肉片,少油的烧茄子,褚归面不改色地吃了个精光,非常好养活,大大刷新了田勇他们对城里人的刻板印象。

    下午继续培训到四点,褚归喝空了水壶,回程轻巧了不少。他独自行在路上,四周杳无人迹,偶尔几声鸟鸣,山风拂过树梢,草丛窸窣,换做胆子小的,一惊一乍的指定能吓出心脏病。

    说褚归完全不怕是假的,下午还好,早上出门那会儿进了林子才渗人,阴森森的,宛若志异小说中山鬼栖身之地。

    褚归抚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希望明日天早些亮,莫下雨,巡诊少些波折。

    愁归愁,见到贺岱岳的瞬间褚归转忧为喜,堂屋内有人在说话,贺岱岳低声解释“找你看病的。”

    巡诊的事褚归跟杨桂平报备过了,他到底是困山村卫生所唯一的负责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和大伙通个气。知道他白天不在,村里来看病的人都改到了晚上。

    囫囵擦了擦脸上的汗,褚归领着人到隔壁给他们问诊抓药,直到天黑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

    “我来,你坐着歇会儿。”贺岱岳似是在外面守着,人一走就进来帮褚归收尾。

    “你们吃过了吧”今天实在是耽搁太晚了,褚归让贺岱岳跟潘中菊先吃饭,别等他。

    “我妈吃了,我等你一起。”贺岱岳将物品放归原位,搪瓷杯里兑的糖水剩了个底,“还喝不喝”

    “不喝了。”话音一落,糖水干脆利落地进了贺岱岳的肚子。

    填饱肚子,褚归给潘中菊做了针灸,脉象好转说明潘中菊的身体在恢复,眼睛看不见兴许是没到时候。

    褚归的话令潘中菊安心许多,虽看不见天色,但她估摸着现在肯定不早了“当归的行李收拾好了吗要是没有的话岱岳你赶紧帮着收拾一下,夜里凉,记得带两件厚衣服,斗笠带一个,往年这会儿总要下一两场雨。”

    “收拾好了。”褚归一一答应,事实上他的行李是贺岱岳收拾的,装了些什么他压根没管,凡是跟他有关的,贺岱岳总比他上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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