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潘中菊失眠了半夜,听见鸡叫毫不拖懒地穿上了衣服到厨房忙活。

    上工前拿不准两人醒没醒,潘中菊试探着喊了一声,贺岱岳捂着褚归的耳朵应了“我醒了妈。”

    “饭给你们盖锅里了,我灶膛里埋了瓦罐汤,你烧火的时候注意着些。”潘中菊隔着门轻声交代,“你跟当归接着睡吧,我上工去了。”

    褚归对此浑然不觉,他面朝着贺岱岳,身体蜷曲,避免小腿碰到贺岱岳的伤脚。

    潘中菊走了,屋里重新变得安静,贺岱岳瞅着褚归的睡颜,帮他拈掉鼻尖的碎发。

    待褚归睡到自然醒,睁眼的瞬间,饱受摧残的屁股墩与酸痛的双腿令他产生了腰部以下瘫痪的错觉。

    “几点了”习惯性地问完褚归才意识到贺岱岳受了伤,昨晚他躺的外面,抬胳膊取了闹钟,他竟然一觉睡过了上工点。

    往常每天准时放水的贺岱岳憋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熬到头,他等不及撑胳膊坐了起来,自己将吊胳膊的绳结套到脖子上。

    初醒迟钝的脑子让褚归思维慢了半拍,见贺岱岳越过他往外爬,抬手抵上对方上腹“饿了”

    “你手换个位置按我可能就要尿裤子里了。”贺岱岳哪顾得上饿不饿的,他身残志坚地下了床,杵着尘封了大半年的拐杖直奔后院。

    褚归双腿跟在他后面,帮忙提溜着裤子,越看越想笑,系裤腰带时实在没忍住,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贺岱岳脸皮厚,褚归笑他他也不害臊,只不过

    “当归,咱能去外面笑吗”贺岱岳提醒褚归看看他们此刻所处的环境,外面首乌打了个响鼻,估计是天麻跳马背上睡觉尾巴又扫到它鼻子了。

    过了惊蛰连续晴了大几日,冬天温暖的猫窝睡着热了,天麻盯上了首乌的马厩,仗着首乌脾气好,天天抢它的地盘当霸王。

    褚归敛笑替贺岱岳系紧腰带,推着他转身出去,贺岱岳犟着不动,噘嘴吹了两段口哨。

    有时候在褚归面前,贺岱岳活脱脱一个流氓。

    “什么臭德行。”褚归低骂了一句,板着脸瞪贺岱岳,“你出不出去”

    笑容转移到了贺岱岳脸上,挨了骂他舒坦了,一瘸一拐地出了厕所。

    潘中菊留的早饭仍然温热,贺岱岳图省事,和褚归直接在厨房吃了。天麻闻着味从马厩跑过来,讨了勺黄澄澄的鸡蛋羹。

    趁着天麻舔食蛋羹,贺岱岳手欠地秃噜了两把,感觉它毛的手感不如之前丝滑了“我咋瞧着它瘦了一圈”

    “叫春了,天天晚上往外面跑,一跑一整夜,能不瘦吗”褚归转着丝瓜瓤刷碗,扭头见贺岱岳撩着天麻尾巴根瞅它后面的两个毛铃铛,“你当心惹生气了它伸爪子挠你。”

    话音刚落,天麻转身冲着贺岱岳不耐烦地喵嗷了一声,要不是看在贺岱岳是个伤患的份上,它指定给他一爪子。

    贺岱岳想了下村里养猫的人家,蔡大爷家的是只母猫“加油

    ,争取早日让它揣上你的崽。”

    天麻甩了下尾巴,懒得搭理贺岱岳。

    中午潘中菊提前半个小时下工回家做饭,杨桂平体谅贺岱岳受伤,叫王成才给潘中菊按满工分算,村里人皆通情达理,没提出什么异议。

    煨了一上午的瓦罐汤香得勾舌头,汤色浓郁,骨头酥的掉渣,潘中菊给贺岱岳与褚归一人盛了一大碗,可劲供着他们吃。

    “村里明天开始育种了,自留地里的土豆我看发得挺好。”潘中菊深谙农事,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何时该拔什么种什么,她合计得清清楚楚。

    井边的葡萄藤冒了新芽,摆脱了枯枝的伪装,豌豆开着深深浅浅的紫花,蒜苗根部长了蒜头,春雨一撒,沉寂了一冬的作物铆足了劲地生长,一天一个样。

    要是贺岱岳的伤能像作物多好,一年内断了两次骨头,褚归真怕他补不好到时候落个啥病根。

    吃过饭潘中菊抽空将地里的萝卜拔了,消根洗净晾干,放酸菜坛里腌酸萝卜。

    “当归,陈年的酸萝卜岱岳能吃吗”自打听褚归讲了食物的克性,潘中菊在吃食上谨慎了不少,尤其是贺岱岳受着伤,别万一冲着了。

    “能吃。”褚归看了眼碗里深褐色的陈年酸萝卜,顿时口舌生津。

    潘中菊有个半人高的酸菜坛,肚子大得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宛如百宝箱,里面腌了十几种蔬菜瓜果,萝卜、豆角、姜、辣椒、黄瓜、酸木瓜

    每次开酸菜坛,气味可以从屋后传到房前。

    “那我下午托人问问谁家喂鸭子了,明天给你们炖酸萝卜老鸭汤。”潘中菊拿碗扣住酸萝卜放到碗柜里,今天猪骨汤、明天老鸭汤,等贺岱岳伤养好,至少胖十斤。

    潘中菊揣着任务继续上工,褚归清理了卫生所的桌子默写药方,各类医书中现存的接骨丹单方约四十种,他写一张贴一张,将桌面完全盖住了。

    古方流传至今,其中多数药材已不可考,褚归结合手头的药材选了一副,防风一两、虎骨一两、当归一两、枸杞子二两半

    防风、枸杞子、当归等易得,虎骨,褚归记得孙荣带来的药材里有一副虎骨。

    屋里的东西通常是贺岱岳收拾的,褚归翻箱倒柜无果“岱岳,你记得那副虎骨放哪了吗”

    “你不是压箱底了”贺岱岳轻松地找出褚归要的虎骨,“怎么突然找它”

    “给你制接骨丹。”褚归取了一段虎骨,把其余的封严实放回箱底。

    “费那功夫干啥,我喝点猪骨头汤同样能好,别糟蹋东西了。”虎骨名贵,贺岱岳舍不得褚归动他们的传家宝。

    褚归不理贺岱岳,药材是拿来用的,再名贵比得过人干放着才是糟蹋。

    最难得的虎骨有了,其余药材褚归花了三天时间配齐,其中几味他手上和公社卫生所都没存货,专门上县城找县医院的院长开了单子。

    曾所长对接骨丹非常感兴趣,让褚归制好了一定给他看看长长见识。

    区别于普通的泛制法,接骨丹是酒糊为丸,即将所有药材炮制后碾碎磨粉,加酒文火熬煮至浓稠,收膏晾凉,搓成丸状。

    挥发的酒精混合着浓重的药气,药材添加顺序有先有后,褚归守着锅熬到天黑,脸红得仿佛喝了小二两。

    药膏乘旁边放凉,褚归往锅里添水搅了搅,不能浪费。

    望着碗里黑乎乎的可疑液体,贺岱岳沉默了数秒做心理建设,褚归给的,哪怕是毒药他也会捏着鼻子灌进嘴里。

    一口气饮尽,贺岱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很难形容那碗液体的味道,太复杂了。

    褚归倒了清水让贺岱岳漱口,过了半个小时贺岱岳没表现出什么不适,隔天早上一把脉,似乎确有奇效。

    贺岱岳本人的直观感受是伤处的疼痛度明显减弱,并且由于接骨丹的疗效上佳,褚归停了他每日的苦药。

    “你果然是神医”贺岱岳托着褚归的后脑勺与他额头碰额头,“天下第一的神医。”

    “德行。”褚归不稀罕贺岱岳的夸张的恭维,别以为他看不出贺岱岳动的什么脑筋,实际年龄三十四岁的人了嫌药苦,幼稚。

    时间在贺岱岳养伤的过程中进入了三月底,褚归停了他的药,让身体自行修复。剩的接骨丹他留了一份,送了曾所长一粒,往京市寄了两粒。

    寄往京市的接骨丹附上了贺岱岳的恢复记录,以佐证丹方的效用。

    首批专家巡诊在半个月前圆满结束,褚正清他们回了京市,巡诊总结、经验交流、采访表彰,又忙了半个月方彻底收尾。

    褚归在邮电局取京市来信时还收到了一份小包裹,带回家拆开了发现是小城记者答应给他的样刊,以及摄像师冲洗的照片,单人的、双人的、多人的,全国日报上登的大合照是在京市拍的,褚归自然不在其中,小城的报纸倒是让他露了脸。

    贺岱岳尤其喜欢褚归接受采访时的单人照,眉眼清俊清风傲骨,一眼直击心底。他后知后觉自己竟没有一张正经的褚归的照片,看贺岱岳拿着照片爱不释手的样子,褚归笑着说那张照片送他了。

    褚归在小城上的报纸占幅不小,但远不及巡诊队上全国日报的荣耀,贺岱岳心存亏欠,若非随他来了困山村,巡诊队必定有褚归一席之地。

    “钻什么牛角尖呢”褚归铺了信纸给京市写回信,间或瞟了贺岱岳一眼,他放下笔,定定望着贺岱岳,“我不觉得没参加巡诊队有什么遗憾,现在的日子是我自己选的我想要的,巡诊队无非是多几分虚名,你觉得我会在乎吗还是你觉得自己不够重要”

    以褚归的医术与家庭背景,他如果好追名逐利,天才医生的名头早响遍全国了,何至于低调隐藏自身的光环。

    褚归的甜言蜜语一下拿捏住了贺岱岳,他表达情感的方式向来直白,不是抱着人亲便是捧着人亲,如今伤了左手,丝毫不影响他发挥,右手扣着褚归的脑袋使劲亲得啧啧作响。

    “行了。”褚归侧着脸躲闪,亲两三口够了,“莫碍着我写信。”

    自从跟潘中菊挑明,贺岱岳在这个家里是愈发放肆了,潘中菊撞见好几次,私底下告诫他搁外面千万得收敛着。

    贺岱岳叫屈,正是因为外面得收敛,所以家里才更该自在。听了贺岱岳的说辞,褚归一阵无言以对,他真的不感到脸红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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