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岭南真是消息闭塞,他丁点也不知道。

    “妖言惑众”裴酌背着手,走来走去,“就没有一个大臣上书反对吗”

    李如意“有的。”

    裴酌坐了回去,这才是正常的世界嘛。

    李如意“但是陛下说要与民同乐,不能剥夺百姓们辛苦劳作之后的生活情趣。那个大臣喜欢听戏,最爱王母蟠桃会,陛下问他,王母是否阻止他听戏获知天庭私事。”

    大臣无言以对。

    裴酌抓着扶手,“那太傅呢”

    学生和儿子搞在一起了,他没意见

    李如意道“陛下说自古话本传播最厉害,有利于找寻裴夫子,提醒裴夫子回京。话本里有裴夫子的故事,活灵活现,总觉得裴夫子还在身边。”

    太傅默然不语。

    裴酌哑然,他忘了,从他借助萧循推行新政起,萧循舌战群儒就没输过。

    “但是、但是,我与陛下都是男子,这样传谣,加之陛下后宫无人,文官肯定急了吧。

    李如意战术沉默了一下。

    裴酌“你有话直说。”

    李如意“有人急了,就有人不急。”

    他模仿不急的文官的语气“裴夫子都不在了,假的成不了真,顶多是段野史,计较个什么这不是戳陛下的心窝子吗”

    起初,话本并没有指名道姓,而是在裴酌消失后,才爆出了主角姓名,看客们对照了一下,发现更好嗑了。

    如果裴酌在玉京,定然有人死谏“陛下不可啊”、“陛下管管啊”,然而裴酌已经下落不明,话本就是个弥补空缺的乐子,部分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们发现三人成虎,拥戴帝后的大军势不可挡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其中,时机的拿捏、文官内部的分化、话本的修订增删、把控方向推波助澜不可为外人道也。

    裴酌“”他的离开还给了舆论最温暖和平的发酵土壤

    李如意隐晦不说,他也知道这话本是萧循看过的,说不定还润色过。律吕公子写缠绵爱情婉婉动人,一不小心就写成艳情,但在家国情怀、润物无声地夹带政策方面还差点火候。

    他敢说,后世要是知道玉京梦话本的问世背景,能针对里面的情节写一零八百篇论文分析。

    封皮上的名字是很正经的,但一翻开扉页,就是一句简介霸道帝王爱上我。

    裴酌脚趾抠出一座印刷厂。

    这就是他大力发展印刷业、全力推进扫盲的福报

    成本低了,识字的人多了,故事流通更迅速了。

    裴酌听着外面百姓的议论动静,脸皮渐渐发烫,白里透红,仿佛清白大明星被一千个娱记堵在绯闻对象家里。

    这他哪敢出门,他现在就相当于大爆剧的男主之一,很火很火。

    他上辈子不是没被星探联系过,统统拒绝了。他不喜欢走在大街

    上无缘无故被围追堵截,听起来累得够呛,他喜欢过悠闲自在的生活,走到哪躺到哪,坐在大公园的椅子上晒太阳。

    不过他有个远方亲戚,当明星似乎也很悠闲,一周只上三天班。

    跟萧循结婚当皇后就是很麻烦啊,是咸鱼没有设想过的道路,还是当夫子轻松。

    萧循说要封复复为太子,却没说过怎么安排他,裴酌一直装傻,现在萧循授意李如意把话本摆在他面前,是想图穷匕见

    他目前有两条路出门,被百姓当成皇后瞻仰。

    不出门,老老实实被萧循软禁。

    诡计多端的天子。

    还是裴复复单纯。

    裴酌把回来吃午饭的小崽子抱在腿上,拿了一块毛巾擦他赤着的脚丫。

    天气越热,小崽子越穿不住鞋子。

    裴酌把黑煤球搓成了白汤圆,还是草莓馅儿的,因为被他搓红了。

    裴复复“爸爸,要饭越来越简单了”

    裴酌heihei”能不简单吗裴复复都变成明码的太子了,第一个叫他小太子的人,见陛下不反对,于是所有人都改了称呼。

    裴复复对此适应良好,因为统统天天都这么叫他,只是爸爸以前说不能当真,不能对外说。

    现在扬州官员桌上都不敢超过六道菜。

    李如意嗤之以鼻,“那都是他们心虚作祟,在正经官员看来,只是被陛下关心了一下三餐罢了,感动得能多干两天活。”

    裴酌把小崽子扔到床上睡午觉,自己刚要跟着睡,就想起萧循说的“我不敢睡觉”。

    他坐了起来,跑去找萧循。

    萧循在书房做最后的案件收尾,桌上摆着许多总账本等他核验。

    漕运反腐,光是账本就分门别类按箱子装了六箱,玉京带来的审计不够,户部的几个人夜以继日地看。

    这是裴酌的强项。

    裴酌推了推萧循“你去睡一会儿,我来看。”

    萧循却不让他参与“你陪复复睡觉。”

    裴酌“先前账务繁杂,你不让我插手,沁王把马场的账本都交给我算,陛下难道还不如沁王信任我”

    萧循“不想别人看见你,不想你上班。”

    裴酌一愣。

    这么幼稚的话居然是从萧循嘴里说出来的,仿佛上班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裴酌违心道“我爱上班。”

    萧循“哦,你还说你要读博呢,不用勉强自己上班。”

    裴酌真心道“不勉强。”

    萧循意志坚定“上班会瘦得没人形。”

    裴酌忍无可忍“没人形你是对什么发情”

    是谁一见面就上手

    萧循放下账本“”

    裴酌“只是水土不服微微瘦一点。”

    怎么就直接把上班跟变瘦划等号了

    还是不是那个给他集齐幼崽班的卷王了

    转变太极端了吧。

    话说回来,这两年萧循的心境他能想象,所有寻他回京的手段贾敛的信、南飞的雁,都是天子低下头颅的祈求,乍一见到磨磨蹭蹭的他,没有黑化已经很好了。

    萧循“一点那你为何不敢直接回京,要在扬州租一个月房子”

    裴酌眼神闪了一下,转身假装要走“你不陪我睡午觉啊那我找别人去了”

    后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裴酌耳垂微微发麻,下一刻,他便被抱着放在了椅子上。

    萧循卡住圈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好当我的皇后了”

    裴酌“没想好。”

    萧循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线阴影,淡淡道“那你歇着,江山没你的一半,不用起早贪黑地上班。”

    裴酌吸气,什么世道,居然有人用上班来诱惑他当皇后

    可是被萧循逼着天天躺着玩,他也躺不平,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他知道萧循要他想什么。

    家里两个卷王,没有一条咸鱼能成功在两个卷王的家庭里活着摆烂。

    他也不想上班的,没做完的事情实在太多。

    等过两年复复能看懂4523的资料把它们搬出来实践,留给他培养人才的时间不多了。

    “想好了。”裴酌眉眼弯弯,“你好像快有黑眼圈了,我们去睡觉吧。”

    他说话时盯着萧循,想看他这一刻的表情。

    萧循眉眼像雨洗后的晴空亮了一瞬,很快克制住,换上更深的。

    “朕不是在祈求你的垂怜。”

    萧循用上了“朕”,提醒裴酌他是一个皇帝,心疼谁也不该心疼他。辽阔的万里山河是他的胸襟,巍峨的昆仑是天子的气概。

    “我要你爱我。”

    最后两个字从萧循嘴里吐出,并不遮掩含糊,而是掷地有声。

    一个能发行自己话本的人,不会觉得“爱”这个字说不出口。

    裴酌胸腔一阵一阵地涌起战栗,像有人在他心里锤鼓,鼓声传到了四肢百骸。

    裴酌攥紧了手指,道“智者不入爱河”

    萧循的气场暗了一瞬,快速道“你也没有读博。”

    学历造假的裴夫子微微尴尬,被养了些天的脸蛋白里透红,像可口的米糕,反倒是他保护得很完美的毕设因为天天跟雪粒疯玩,脚底都洗不白了。

    裴酌“智者不入爱河我不是掉河里了”

    他一条咸鱼,天天起早贪黑地给萧循打工,还算什么智者,回想起来,早就昏了头了吧。

    上一个值得他这么打工的,还是他亲爹。

    没办法,君王的贤明与容貌,他都喜欢。

    萧循第一次觉得,“掉河里”是件好事,在过去两年,这三个字甚至是他的禁忌,听闻有人落水而亡的消息,心底便一阵空落。

    裴酌亲自解开了这个禁忌。

    萧循盯着他嫣红的唇,道

    “夫子,我可以亲你吗”

    裴酌睫毛簌簌闪了下,开始回忆他们的初吻还在不在,记不清了因为他不知道萧循有没有偷亲,他很多时候脑子不太清醒。

    萧循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道“没亲过,我留着了。”

    裴酌呼吸一轻,这是什么城府,明明每次看着都很冲动。

    初吻还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啊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还是清白的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萧循嫌他陷在椅子里不方便,直接把他拎起来,势均力敌地站着。

    裴酌嘴巴上一湿,倏地闭上眼睛。

    明明是很单纯的接吻,裴酌却有种玩出了新花样的脸红。

    如果嘴巴不用吃饭,八成已经被咬破了。

    裴酌气若游丝地推开萧循,陛下心结已经解开,总可以让他见见外人了吧。

    “我想见见江南学堂的夫子。”

    裴酌的职位,往大了说,是教育部长,往小了说,是教研组长。

    他的学生也当了夫子,他得聚在一起探讨探讨教研计划。他和萧循马上要离开扬州返京,时间不多了。

    萧循很好说话“行,就在这书房见吧。”

    萧循把书房给裴酌让出来,自己去了小隔间。

    江南学堂一共十六个夫子,两年前有些还是十七八岁的学生,过了两年走上岗位,明显成熟了。

    但再严厉的夫子,在裴酌面前都是学生,还是学习有困难的那一批。

    生怕被夫子拷问成绩,十六个人一进来就试图排队倒水敬茶。

    一面是得知夫子安然无恙的激动,一面是对裴酌真心实意的尊敬。

    裴酌靠在椅子里,摆摆手“我不用你们倒水。”

    裴夫子一发话,试图倒水以表敬爱的学生,微微将屁股挨上了椅面。

    裴酌刚开口讲了一句话,便有些口干舌燥,这是高强度接吻的后遗症吗

    萧循从隔间出来,给裴酌倒了一杯水。

    裴酌接过来喝下,道“再来一杯。”

    萧循接过水杯,又往里倒了一杯水。

    屁股刚挨上椅子的学生们“”

    不用他们伺候,但用皇帝伺候

    他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就坐着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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