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六十四章

    谁也没想到夏茯会吃掉自己的户口页,饶是夏彪也愣了足足四秒才反应过来。

    她破釜沉舟的勇气彻底引爆了男人的怒气,饱胀的青筋若有生命般在他的额角跳动。

    他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你他妈真有种啊”,快步逼近夏茯的同时,伸手摸向腰间的皮腰带。

    aaadquo本来看你岁数大了,教训下就算了。结果给脸不要脸是吧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长鞭撕破空气发出啸叫,抽打女孩脊背时劈里啪啦的响声好比火舌劈开干柴,令旁观的张梅都感到心惊肉跳,她从地上爬起,一把抱住丈夫的腰肢,劝道

    “别别打了真打坏了,还让她怎么见人亲家那边怎么办”

    但她势单力薄并没有阻止住夏彪的势头,最后反倒是一直旁观的夏常青用蛮力扯住了暴怒的男人。

    “行了,行了。我姐到底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被男人骗也难免,我来劝劝就好。”

    背后火烧般的剧痛险些夺去她的意识,夏茯弓背护住脑袋,紧紧咬住牙关,硬生生没有发出一句哭叫

    她才不需要弟弟的同情。

    不要哭,不要怕,不要让大家看笑话。

    无论怎么样打骂都没有下文,真下狠手搞不好没法收场,面对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夏彪只能狠狠对她吐了口吐沫。

    男人喘着粗气,扯住女儿的胳膊,将她一路拖行,扔进了卧室。

    夏茯被关了起来。手机、电脑、危险的尖锐物品均被张梅收走,空荡荡的房间内,陪伴她的只有学校纪念品这样无用的小零碎。

    尽管身心疲惫不已,但被鞭子抽过的皮肤却肿了起来,又烫又痛,让她压根没法闭上眼睛。

    她缓慢地吸气,试图通过深呼吸减轻这灼人的疼痛,漫无目的的视线于天花板游走,最终停留在一处粗糙的凸起。

    为了最大程度开发空间,父母在装修时甚至找师傅拆掉了一面承重墙,这片小小的阴影就是它存在过的证明。

    虽然老家不是什么地震高发地段,但这种违规操作还是存在极高风险。想到这是父母费了心思托陈老板换来的新家,夏茯便忍不住向老天祈祷,要是它立刻塌下来就好了,把待嫁的女儿埋在新房,这样他们就没法从她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了。

    可惜老天总是听不到她的愿望,直到深夜,奇迹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最讨厌的弟弟,“咚咚”敲响她的房门,给她做起了思想工作。

    遍体鳞伤的夏茯只吃了早饭,到晚些时候,弟弟敲响了她的房门,做起了思想工作。

    “姐还没睡吧我现在也冷静下来了,之前偷听你打电话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担心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富一代跟家里怄气”

    弟弟异想天开的发言简直让夏茯想笑。

    原来血浓于水,亲人最了解你的说辞都是胡诌。到现在,他还认为她态度突变的原因的是爱情

    夏茯皮

    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绝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语竟然会令自己彻底失去表情。

    “你的手机锁屏密码是f大的院校代码吧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你翻来覆去背这几个数字,我一猜就是。”

    “妈已经去找那个方景澄打电话了,你也知道她那个性格,以后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他们年纪大了,观念比较老旧,接受不了婚前性行为那茬。但是陈老板却是过来人,不介意这些。女人嘛,生了谁的孩子,才算真正被谁占有。你跟他好好聊聊,他跟爸妈说几句软话,你就能出去了。”

    “q大的毕业生都回去杀猪,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早点结婚少走弯路,以后回家去陈老板店里管账当老板娘轻轻松松不好么”

    “既然你那么喜欢f大,怀孕也可以读书,孩子还能在f大接受高等教育呢。”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既然他知道去f大是自己最高兴的事。为什么他、甚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安心接受高等教育,但是她不能

    他是常青的松柏,她却是小小的草花,入药的方式是到年头被整根拔起,让大家慢慢啃食风干的尸骸凭什么凭什么

    夏茯这辈子从没像现在一样恨过一个人。她情不自禁走到门前,将手掌按在门上,好像那样就能隔空掐住弟弟常青的脖子。

    她无法控制地收拢手指,在心底暗下决定

    为什么他能摧毁她的人生,她却不能毁掉他的

    要是这个家的天塌不下来,她就自己动手。

    等到太阳重新从天边升起,嘈杂的装修声响过一日,夜幕降临,食水未进的夏茯终于是想通了,放弃了,她敲敲房门祈求说

    “常青、夏常青,我想好了,我愿意和陈老板谈谈。你开开门吧。”

    他这姐姐看着木讷温顺没什么主心骨,但知人知面毕竟不知心。夏常青已经在4s店里吃了一次苦头,这会儿自然打起了十一分精神,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道

    “哦你真好了”

    “嗯。妈已经打过电话了,依他的性子,我们绝对不可能了搞不好还会被其他同学当成笑话。还不如为后面打算,我想继续上学。”

    她空洞的眼睛定在他的新外套上,提到那人时皴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

    看来追到那种富一代花了她不少心思,突来的异变也叫她伤透了心。可那又怎么样呢那小子一看照片就是玩咖,绝对不可能跟她结婚,被张梅一顿臭骂后,搞不好还会把夏茯当成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乐子,想到这里夏常青竟然有些可怜姐姐了。

    “你能想通就好。。”

    其实她想没想通根本不重要,她这样瘦小的身体,饿成这样还能翻起什么浪呢

    当天下午,拎着果篮的陈老板便来到夏家客厅。

    他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红纸包,全没有把之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哎呀,听说小茯头晕提前回家

    ,还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我这边就带了点药过来,老家大夫做的金疮药,抹点就不留痛了,还不会留疤呢”

    张梅端来一盘茶水,亲热地同客人寒暄一阵后,她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攥了又攥,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般看了几眼丈夫夏彪。

    在对方颔首后,她挤出一抹笑容,开口道“那你快拿着药进去看看她吧。这孩子因为要留疤闹得不肯好好吃饭,娇气着呢。”给男人指了个位置。

    “哎,那就打扰了。”

    陈鑫鸿松了松腕上的金表,他弯下矮胖的身体,适应性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向那扇小门。

    三双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方才还热闹的客厅好像倏地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去卧室涂药暗示着什么,但大家都默许了这一发展,各怀心思地等待着那个注定的结果。

    可率打破寂静的却是男人的一声惨叫。

    从销售起家,陈鑫鸿最清楚想要售卖一款高昂的产品,最重要的便是用一个动人的故事,精心地进行包装。

    女人同样如此,到了他这个阶层,比夏茯漂亮年轻的女人不在少数,可名牌大学获奖优等生只有这么一个。在这层精美包装纸的衬托下,平平无奇的乡下姑娘也能变得流光溢彩。

    书本、文具、奖状,他贪婪地注视着夏茯卧房的物品,感觉幻梦的甜香已将他浸透。

    “回家还带着专业书呢哎,过去我就特别崇拜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但我成绩不好,在她面前总是很自卑。”

    是啊,对方喜欢同桌的男孩,他分数高、家境更好也更好。要不是班主任说要班级同学互助,强行把她换给自己补习,他们早就成了一对。他这样想着,在青春期总是深深低着脑袋,生怕碰见那双冷漠的眼眸。

    可现在不同了,轮到夏茯对他低下可爱的小脑袋,会被他攥在手里随意揉捏。

    有男朋友又如何那他不是把那男孩也一并羞辱了

    多可笑啊,他靠近床头柜后,这个姑娘还紧张地攥起拳头,想要转移话题。

    “不是很难的书,是给学弟学妹补习用的初中习题。你要看看么应该也能看懂。”

    紫红色的数学辅导书倒在床头,书页被翻得卷边,书籍处还别着f大的金属校徽,银底红纹精致无比,承载着多少学子纯粹的梦想。陈鑫鸿借由它想象女孩为了未来伏案苦读的模样,便兴奋到浑身发烫。

    他随口应许道“好好好,也教教我吧”,一手捏住书脊,一手探向夏茯的大腿,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份付出高价的礼物,不料下一秒手头突然一空,一阵剧痛自鼻骨袭来,湿热的液体从鼻喷涌而出。

    她居然用那本砖头厚的书砸了自己的脸

    “你这死丫头”

    来不及继续咒骂,凉风已经扑向面庞,原来是夏茯收回书本,似乎打算乘胜追击再扇他一巴掌。

    男人急急意识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则狠狠抓向女孩的头发,可她身形一

    矮,猫腰朝一边闪去,手头的动作原来只是佯攻,真正的反击藏在下方,陈鑫鸿感到脚背又是一阵剧痛。

    小孩子打架似的花招,行之却异常非有效,小脚趾本就脆弱,平时磕着墙角都疼的要命,陈鑫鸿龇牙咧嘴地后退,情急之下竟撞到旁的床头柜,再被女孩一脚踹向膝窝,本就趔趄的身形立刻跪倒在地。

    他痛呼一声,感到夏茯翻身跨在背上。

    她从电视剧学来的防身术么现在居然傻到自投罗网了

    要知道方才一系列偷袭能成功用的都是巧劲儿,两人体重相差极大,他只要奋力挣扎就能抖落夏茯。

    陈鑫鸿得意洋洋地想着,暗地发出嗤笑,直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器抵住眼皮。他发出一连串惊慌失措的惨叫

    “等等快拿走你要干什么”

    张梅将她的行李箱翻了个顶朝天,唯独留下了纪念品一类没用的东西,这根构型纪念书签便是其中之一。它被挂在厚厚的书脊上作标记使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等到被抽出的这刻,人们才意识到它整体其实一长一短的貌似长钩,藏在书页中的另一端又长又细,经夏茯打磨后,已经有了刺穿血肉的能力。多亏了没日没夜装修的邻居,有装修声的掩盖,没人发现这点奇怪的声音。

    眼下这一切,便是夏茯能做到的全部。

    两三个月的私教培训给不了她壮硕的肌肉,林娜仅能传授她一点偏重敏捷的防身术,叮嘱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逃跑争取更多时间。

    可时间、时间。

    夏茯最缺的就是时间。父母没有给她成长的时间,陈鑫鸿也不会给她反抗的时间。被殴打、被关禁闭,一日一夜食水未进后,体力像指缝间的流沙,每分每秒都在流逝,能挣扎到这个地步全靠愤怒在支撑。

    她还能坚持多久真的能逃出去么

    夏茯狠咬嘴唇,以疼痛催出最后一点力气。她攥紧书签,嘶声力竭地叫道“开门不然我就杀了他”

    曾经温柔娴雅的女孩一下成了催命的恶鬼。随她手指不断推进,米粒大的血珠沁出陈鑫鸿的眼皮,他立刻大声哀求道

    “快、快开门这丫头疯了,她要扎穿我的眼睛啊”

    “吱呀”

    弟弟的贵人受到威胁后,夏茯无论如何哀求都不为所动的门终于打开了。

    他们错愕地盯住她,好像直到今天才认识到她是如何疯狂。

    张梅惶惶不安地嘟哝说“你在做什么傻事快把那东西放下来”,紧张之下又开始抓握自己的围裙。

    而夏彪则憋红了一张脸,他抬起粗壮的手臂,一根食指榔头一样指向女儿苍白的脸颊,随话语用力下砸,一下又一下,要她砸进泥泞的土里,永远抬不起头“别她妈搁这儿发疯了扎啊有本事你扎啊扎下去你就不是大学生而是杀人犯了,十几年书全部白读,最后活该进监狱”

    “爸妈的话你不听,安排好的工

    作不去做,等警察把你抓起来,所有人都会看你笑话”

    笑话、笑话又是笑话。

    他们剪去她的羽翼、扒掉她的皮肉,怎么还有脸叫她继续保持颜面

    难道畜生临终前也得活泼可爱么

    愤怒到了极点夏茯反倒笑了出来

    “对对对。我是疯子,我是笑话。那你们的儿子算什么他是需要卖掉姐姐才能生活的窝囊废么”

    她肆无忌惮地笑着,明明泄积攒多年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但眼泪却在脸颊纵横不止。

    刺耳的数落引来了夏常青的回眸。

    新家可不是人际关系紧密的老胡同,这栋楼除了租客还有许多做生意的商户,接连不断的争吵已经埋下伏笔。现在美甲店年轻的女老板,正“砰砰砰”拍响大门,不耐烦地追问道“大白天你们在搞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给我出来不要我要报警了。”,夏常青只能拉开一小条门缝,随口应付说“没事,只是家里有点小矛盾。”

    说罢,他回头以更大的声音吼叫说

    “够了你究竟在闹什么你是家里的姐姐,为了弟弟牺牲下不是很正常么”

    理所当然的态度成了压垮夏茯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他们绝不会放过她的。既然他们永远不会听到她的愿望,既然她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还不如亲手毁掉一切。

    “好好好,既然我的命最贱,那我就当杀人犯好了让你们的宝贵儿子丢掉工作,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活在阴影下”

    夏茯闭上眼眸,用力压下手里的书签。

    毁掉是一件决绝又陌生的事,这一刻时间仿佛无限被拉成,世界归于寂静,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随之而来的闷响

    “咚

    这是夏茯从陈鑫鸿身上摔下的声音。她到底还是没能完成自己的目的,陈鑫鸿掐准了她啜泣不止身体迟钝的瞬间,爆发出了无限求生潜能,一把挣开夏茯的束缚。

    但这也是门口处夏常青被一拳击倒的声音。

    “哒哒哒”

    她俯在地上,费力地喘息,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很多很多的呼唤,说“夏茯、夏茯、夏茯”那嗓音像是高中里朝夕相处的恩师,也像被深藏在心底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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