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听到这竟是当朝太子, 又见与他并肩的神异之人,惊得连连退到一边。
“刘义,”太子嘴里咀嚼这个名字, 忽然利眼扫去,“拿下。”
士兵们上前将他拿住,州郡正在捞人的官兵和个别百姓见状,欲要上前阻止, 又犹豫不决。
刘刺史伸手止住, 那些人这才退后, 似乎十分信服他。
太子注意到这个情况。
刘刺史依然鞠着躬,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 任由大雨砸在身上“罪臣自知罪孽深重, 只求殿下允臣为这里做最后一件事。”
他偏头看向河中的尸体“这些人若不尽快捞出, 恐生瘟症。”
太子没有说话,而是下船观察堤坝, 随手捏起一块沙石,质地坚硬、没什么腐蚀痕迹;放眼望去,整体堤坝的高度比起之前途径的隔壁郡矮了很多。
“为何比邻郡低矮许多”
刘刺史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高度平时勉强没问题,然而今年早有预兆,水位涨的比之前哪年都厉害, 隔壁郡提前防范,升高堤坝。偏他不信邪, 觉得小题大做。
太子看他一眼“材料倒是扎实, 还很新。”
刘刺史深深躬身, 不敢抬头。
那当然,朝廷每年拨下不少银子,全用来加固堤坝了, 就是从来不懂得升高、改道,不停对着上任刺史的老设计进行翻新加固,专门治河的官吏劝都劝不住。
你想想,黄河每年流经就要留下大量的泥沙,河床不断升高,不同的河道流量也不一样,地理条件肯定发生变化。治河怎么可以不知变通
你固守己见便罢,还不听建议。现在其他地方虽然也有少数洪灾,但哪一个有汴州这么严重
刘刺史沉默很久,只重重吐出一句话“臣罪该万死。”
太子看了眼周围关注事态的百姓“孤今日拿你,便让你死个明白。决堤那日为何弃城”
刘刺史终于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洪水突然爆发,即将淹没村庄、集镇,不让百姓撤离,难不成留下等死吗”
有一个百姓忍不住辩解“刘大人是个好官”
但更多人沉默不语。
太子冷笑一声“蠢货,撤离没错,但你不安排人补救,直接让这里变成空城,让所有人流离失所。你当时但凡安排人紧急筑堤改道,洪水也不一定这么严重。
离得远的可能根本淹不到,何至于出逃还泛滥这么一大片,乃至洪水淹没邻郡县才肯罢休。”
刘刺史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脚下差点站不稳。
是啊,他当时怎么就这么蠢,一心觉得堵不如疏,只要先撤离,让洪水疏通完了自己退潮,百姓们就又可以回来重建家园。
哪里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于清浅看了眼复杂难言的百姓,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这件事说到底朝廷也有责任。刘大人没得说,人虽然老顽固,但一心为民、铁面无私,是个纯正无比的清官。
如果在其他地方任职,说不定一辈子都是位备受敬仰的父母官。
电视播放起了刘刺史的过往。
那几年汴州已经许久没有爆发洪水,普遍比较穷困。
刘刺史赴任后,积极鼓励农桑;又由官府出钱,每村都置办统一耕牛,使村民可以轮换耕田;肃清官场,减少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多余赋税。
此外,还允许那些自觉身负重大冤屈的人向他上诉,亲自审理重大冤假错案。
当时的刘刺史赢得不少百姓的认可,整个州郡欣欣向荣。
电视外,太子若有所思,难怪那些百姓眼神不对,原来他曾经确实是位好官。
可惜了,谁让你对治河什么都不懂呢看看人家上任刺史。
上任刺史是个技术宅,发明了挖淤泥的水车、改善简单投掷沙包的筑堤方式、选用更牢固更费钱的沙石。连皇帝都叫好,大方拨款不说,还设立专门筑堤的官员。可惜前刺史人没了。
选继任者的时候,这朝廷非觉得已经铺好路,还每年拨款,只需要一个绝对清廉的人来管理筑堤官员。
欸嘿,人家懂技术的咱就不要,觉得什么都不懂才不会被腐蚀,看上刘义。
好么,刘义是很清廉,也确实对治河什么都不懂,觉得那些专业的治河官吏说“升高堤坝、改道什么的”就是变着法贪钱,一律不给通过。
现在遇到决堤更是天真地纸上谈兵,错误运用“堵不如疏”,觉得让洪水自己疏够了自己退下去,到时候再回家。
结果呢本来洪水是会造成很多伤亡,但他的错误决策、他的偏见和固执大大加重了这一伤亡,导致多少人流离失所。
刘刺史在其他方面再是一位好官,都必须为自己的失误决策买单,为那些本来也许不必遭灾的百姓买单。
看向河里的遍地尸体,刘刺史只感到深深的后悔。
暴雨下,一向固执和威严的刘刺史重重跪在水中,跪在那些百姓和尸体面前,仿佛老了十岁。他不断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温左招手,士兵将他从水中拖下去。
突然,刘刺史喊道“殿下,罪臣死不足惜,只求能为那些逝者收殓遗体,将余下百姓安置好,之后任凭殿下处置”
见太子不为所动,他只好继续说“臣对这里还算熟悉,殿下如果要治涝,臣可助殿下一臂之力。罪臣不求任何功劳,只求能放心离开”
不知想到什么,太子挥手,士兵们将刘刺史放下“准。”
眼看洪水一涨一停、似乎想要卷土重来的样子,太子让人到郡里最大的烧瓷处生产“水泥”。
这些天,于清浅没事就往烧瓷的地方跑。各项材料的配比并非一成不变,工人们纳闷地烧制了很多次,不断调整具体配比。于清浅也不断记录着,观察烧出来的成品。
工人胆怯地看一眼这位神人,不敢以对一般女子的方式称呼娘子“大人,这样烧出来的是还是泥灰,不知有何用处这锅和前几锅好像没区别。”
“不,”于清浅目不转盯地看着即将出炉的实验品,“别小看这个泥灰”
说话间,新出炉的水泥已经取出,她噌地站起来“成了”
太子让人借用前刺史的水车不断挖通淤泥,对河水进行引流,这段时间,洪水已经下降许多,露出堤坝的来。
但河水每天还在缓缓上涨,只能不断通过引流降低水位。
趁着堤坝露出水面,于清浅便着手让人修起水泥来。
修缮的工人和路过老弱百姓无不质疑“就这软绵绵的泥能堵住洪水”
“还不如沙石牢固。”
有工人悄悄抠出一撮泥捏了捏“用这东西筑堤,这不是开玩笑么”
“嘿,”有人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懂什么,听里面一个官兵说的,那位能“点石成金”,恐怕就是将这些灰泥变成坚固的金石。”
“嚯”工人们忍不住惊呼,又捂住嘴巴,悄悄看向不远处指导水泥塑性的神人,不明觉厉。
一些水中捞人的百姓则偷偷瞥向这位可能是老天派下来的神仙,十分困惑。就这东西能抗洪
青壮不够,便将之前的山贼拉来修建,并严加看管。
除了修筑堤坝、处理河中逝者,还得给断粮许久的灾民分发粮食。一个运用这次国库批下来的灾银灾粮,一个便是从那些安好的县里商户调用,刘刺史为此跑断了腿。
在救济粮食时,郡内排起了长队。
只因太子一句“此时便交给娘子。”
于清浅便严阵以待地亲自发粮。
每户人家可以领取一小袋糙米和粗面,自从通知出去后,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一下排了四五条街。
也就是现在人少,只有以前被困住的人,还有之前的流民看到电视返回家乡的。
后面的人们小声交流“大哥,你们也是一家人都在领”
对方尴尬一笑“每户人家都可以领取,我家五口人,不就可以扮作五户人。你不也是这样”
周围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尴尬表情。毕竟现在基本断粮,不多屯点,以后不发了饿死怎么办。
然而
一个老汉排队上前,十分感激地准备接过米面“谢谢娘子,老朽孤家寡人,全靠这点东西救命”
周百生,55岁,上有高龄父母,下有一子一女,孙儿刚刚成家。明明四代同堂了,咋说自己孤家寡人
哦,原来儿子刚刚已经领过,现在是冒充已经没人的邻居户口。
霎那间,附近人的目光嗖嗖地射向老汉,看得他无地自容。
于清浅收起米面,笑道“老人家,现在食物有限,家中若已有人领取,还请让给需要的人。其他的还在路上,不止今日发放。”
接下来,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排队的人。
哈,你小子刚刚已经领过了什么竟然喜欢隔壁寡妇,这是给隔壁寡妇领取的
周围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男子呜咽一声,不等官兵拖下去,他的亲娘已经揪着他耳朵走了。
王月娥,和前面领过的丈夫一个演鳏夫、一个演寡妇,互相伤害
女子尴尬,那丈夫直接上前带着人落荒而逃。
剩下的人见状,纷纷收起小心思,一切都逃不过那神仙的法眼,被拆穿给所有人更是没脸见人了
随着现场宣传出去,排队的队伍顿时少了一条街。好在天黑时,终于将这部分食物全部发至排队的每户人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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