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中肯定出事了
林也奚压下心中不安, 让自己保持冷静。
乍看之下,似乎风平浪静。
可是他们经历了那样的事,宗门又怎会这般平静
林也奚想到了我行佛的畛域。
她心中的不安更胜。
不知为何, 林也奚总有种诡异的直觉, 仿佛整个宗门都笼罩在一个陌生的畛域里。
乾坤宗不乏化天境的老祖。
他们常年闭关, 嫌少出世。
在不了解“天道”之前, 林也奚不会多想,只当他们为了飞升而潜心修行。
然而, 这世界当真有飞升吗
我行佛掌握了天道, 然后呢
他飞升了吗
他疯了。
乾坤宗中若是有哪位老祖也想要掌握天道, 会不会沦为像我行佛那样的怪物
林也奚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她好歹有过一次畛域的经历, 不至于完全慌了手脚。
林也奚冷静地梳理着,对眼前情况做最坏的打算。
假设, 乾坤宗被一个巨大的畛域笼罩。
那至少白灿灿、秦安安他们是活着的。
只是被侵染后,他们在某种意义上“疯”了。
我行佛执掌的是“心执”。
“心执”会放大心中执念。
不知眼前这条天道是什么
若是能知晓,她便能对症下药, 将他们唤醒了。
唤醒之后呢
林也奚明白这次更难办。
我行佛本就是虚弱状态, 又被季燕北给压制即便如此,最后也是一场血战。
这一次
林也奚轻吁口气。
无论如何, 都要放手一搏。
便是螳螂挡车,也要拼尽全力。
筵席摆在了前厅。
秦安安管着峰上财务,她拿出一笔钱给了白灿灿, 白灿灿带着几个小弟子赶往灵食堂,买了好些珍馐佳肴,兴冲冲地带了回来。
林也奚略作收拾后过来,看到他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苍澜峰上,逢年过节都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林也奚没什么架子, 白灿灿又喜欢张罗,尤其是灵田大丰收后,更是喜气洋洋地摆席,峰上弟子都能跟着大吃一顿。
林也奚是唯一的亲传弟子。
秦安安和白灿灿只是外门弟子,其余的更是连凝气入体都困难的记名弟子。
若是其他峰上,记名弟子是不可能见着林也奚的。
苍澜峰不比其他,林也奚既是大师姐也暂代师父的职业,她照看着整个山峰,会时不时提点下师弟师妹们。
虽说林也奚自己也没什么正经修行门路,可挡不住她天资高悟性强,便是最基本的法门,修到极致也是厉害的。
峰上弟子对她心服口服,如今她外出归来,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林也奚留心观察着,一切都很正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桌上菜色也是白灿灿常点的,有秦安安爱吃的红烧炎兽肉,有林也奚爱吃的冰晶玉灵果,更有白灿灿自己心尖上的酥炸灵鸡块
一众人都笑脸盈盈的,为林也奚的归来而开心。
是啊
他们只是开心而已。
难道不该开心吗
她为什么会觉得不正常呢
明明很正常啊。
林也奚嘴角动了动,也跟着笑了。
气氛越发美好,大家伙儿一团和气,连严肃的秦安安也含笑看着他们,哪怕白灿灿啃极快啃得满手油,又糊到了桌子上,她也不着恼,更不会训斥。
林也奚一激灵,嘴角的笑容散了。
果真是畛域,方才她被侵染了。
这到底是哪条“天道”
林也奚在这方面实在匮乏,她脑中闪过数个和笑容有关的,又总觉得不是。
接风宴在一片祥和惬意中结束。
林也奚起身时,大家齐齐向她看来,齐齐唤她“师姐,早点休息。”
林也奚“你们也是。”
她说完,又是一阵寒毛倒竖。
每个人都在看着她。
坐在主桌的,小桌的,吃着东西的,喝着果酒的还有白灿灿,满手都是油,嘴里还有炸鸡块,此时也弯着嘴角,对她笑。
这笑容不是开心,不是雀跃,并不热情,也不具有攻击性。
他们只是笑着,善意地笑着。
林也奚从没想过,这般善意的微笑,会让人毛骨悚然。
她勉强保持镇定,同他们道别后回了屋子。
房门关上,林也奚指尖微颤,她平复着呼吸坐到了椅子上,刚好瞥到了梳妆镜。
镜中人长发高束,发丝垂在脸颊,眸色漆漆,鼻梁挺翘,红润的唇微微勾着,俏丽的面庞上是善意的微笑。
林也奚“”
她陡然摸上自己的脸。
镜中人也摸上脸。
她用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镜中人的笑容逐渐扭曲。
砰地一声,林也奚打碎了梳妆镜。
她以为自己没有笑。
可镜中的自己却和白灿灿秦安安他们笑得一模一样。
她用力喘着气,不去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表情了。
越是纠正越是混乱。
在畛域中陷入混乱,只会疯得更快。
林也奚取出了红色玉简,她将神识探了进去,翻开玉简的那一刻,周围陡然一晃,很快又稳住了。
林也奚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她像感冒发烧时吃下退烧药一般,于浑浑噩噩中逐渐清醒,只是有些许乏力。
玉简还能净化精神
之前是没这个效果的。
难道是那颗透明的心脏
林也奚看向玉简的信息,它还在升级中,剩余时间两天。
林也奚一路从神虚境直抵宗门,用了约莫一天功夫。
而玉简升级需要三天,所以还要再等两天。
林也奚心中再怎么着急,也只能耐下性子。
虽说峰上的人很诡异,可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举动。
她这两天先打探下情况,等待玉简升级完毕。
林也奚细数自己的底牌。
九品凝金丹是不敢用的,在这鬼地方闭关,只怕等她出来,自己也被彻底侵染了。
她如今修为暴涨,也领悟了破天剑诀,可这宗门里能吊打的前辈不要太多,她那点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
玉简奖励的那次“致命伤免疫”也不知道这升级中能不能用。
她若是能用出击杀我行佛时的力量
林也奚垂睫。
她至今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有了那股力量。
向邪神献祭
如何献祭。
季燕北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杀戮”吗。
突兀地,林也奚脑中像被针扎了一下,紧接着竟有一阵难以言说的燥热袭来。
她面上潮红,用力握紧了玉简,手背青筋鼓起,才慢慢恢复,不敢胡乱思考了。
“呼”
林也奚长吁口气,把心思放到了玉简上。
她好歹还有两本书,如今任务没做,它想必也不会让她死在这里。
只要她能破了这畛域。
灿子和安姐他们就嗯,不会有事的。
林也奚没再查看玉简,但还是将它放在了掌心。
只是这般握住它,都觉得心静。
想必升级后的玉简,能给她更大的助力。
天色渐暗。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隐隐能看到各山峰亮起的光线。
苍澜峰上如此,其他峰头呢
林也奚想了下,给鹿白和许轻如递了个传信符,询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许轻如回得很快,道“离游还没清醒,其余的见面说。”
林也奚精神一震“地点。”
许轻如“明日酉时,苍澜峰山脚,那片林子。”
酉时是下午五点左右。
那片林子正是上次她和许轻如干架的地方。
林也奚想到峰上诡异,也不敢在传信符上多说,只道“好。”
鹿白迟迟没有回信。
林也奚闭目调息,两个时辰后,鹿白的传信符才过来“方才我和师弟被师父留下,说了好一会儿话,如今才得空,回信晚了,抱歉。”
林也奚盯着传信符看了好一会儿,她摩擦着符上字迹,尤其是“师父”二字。
鹿白和她们不一样。
苍澜峰不提了,等于没有长辈。
合和峰那边向来是野蛮生长,许轻如遭了温辞盈那一波后,也不会再信任任何人。
丹阳峰上却是最正统的峰门。
不止老峰主境界高深,几位长老也都到了元婴期。
他们座下弟子众多,单单是亲传便有数十人,再加上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在丹阳峰上,记名弟子都是打杂的,并不算是正式弟子。
鹿白和蒋云照都是峰主的亲传弟子。
因为鹿白天资极高,最先领了师父衣钵,被奉为丹阳少峰主,在整个乾坤宗也是颇有名气的。
蒋云照一直追逐着师姐,天资同样卓越,只是悟性差了些,但足够努力刻苦,在丹阳峰上也是天之骄子。
丹阳峰主极其看重他们,说是弟子,其实待他们比亲生子女还要上心。
鹿白和蒋云照对师父也是一片孺慕之心,全然的信任与爱戴。
那鹿白和蒋云照有没有发现峰门的异常
丹阳峰主和各位长老,又是否知道自己身处畛域
苍澜峰上没个主事人,只能这般沉沦,其他峰总不至于吧。
难道元婴期的老祖,也扛不住大司命的侵染
林也奚坐直身体,她一个人抗惯了,还真没想到去向长辈们求助。
掌门师伯
唔,林也奚其实没有联系他的法子。
这些年来,一直是掌门师伯主动找她,她从不知该如何去寻他,也没有个传信符之类的。
以及,焚天对她多有提醒。
比如她至今没有正统修行,至今没有去过秘境,至今没有下过山
总之,林也奚没以前那般信任宋万鹤了。
可是她信任鹿白和蒋云照,很想听听他们那边的情况,想知道丹阳峰的长辈们如何看待神虚境的变故。
林也奚回道“方便见一面吗”
鹿白“时候不早了,不过你有事的话,我这就去苍澜峰。”
林也奚不想夜长梦多,道“劳烦师姐跑一趟了。”
丹阳峰上人多杂乱,不如苍澜峰上清净。
即便白灿灿秦安安等人的状态很迷,林也奚也有把握避开他们。
鹿白来得很快,蒋云照与她同行。
林也奚早早守在山下,一眼便瞧见他们。
鹿白和蒋云照神态正常,并没有那诡异的笑容。
林也奚松了口气,迎上前道“这边来。”
她没领他们去峰上,而是去了山脚下的一处歇脚凉亭。
鹿白凝重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也奚见她这番神态,反倒心下安稳,她道“嗯有些许奇怪”
她没急着说自己这边,转而问道“你们回峰上可好,丹阳峰主可有同你们说神虚境一事”
鹿白对她并无隐瞒,把自己回了丹阳峰后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她听。
蒋云照在旁边添上几句,两人说道
“神虚境下竟供奉着一条“天道”。”
“若非我们经历,真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存在”
“便是师父同我说了,我都觉得邪门。”
林也奚是知道这些的,可她想问的是平台上发生的事,并不是我行佛相关可鹿白下一句让她愣住了。
“平台那会儿我们已经着了套,那条天道主杀戮,所谓的黑衣人皆是祂的供奉者。“
鹿白和蒋云照是没有见到我行佛的。
他们只经历了平台上的杀戮和之后的逃亡,跌进我行佛的畛域后,他们俩便被侵染,只当自己是逃离茗雀楼的苦命鸳鸯。
蒋云照怕林也奚不懂这些,又着重给她解释了“天道”“畛域”。
他没提大司命。
也没提化天境的修士在尝试掌握天道。
他只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之一然而这四十九条天道,并非尽善尽美,像杀戮一条,凡降临必生灵涂炭,我们并非直视了杀戮,而是误入了祂降下的邪域”
鹿白也道“在邪域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没法与外界联系,外界也没法联系到我们,师父并不知道我们落入邪域,只道是我们玩疯了”
“直到我们回来说了那番经历,师父才知道我们遭了什么,原本这些都是结丹前不可告知的事,也不得不说与我们听了。”
林也奚听得分明,腰背却越挺越直,她压住了去碰破天的冲动,慢慢问道“这么说,其他人都活着回来了”
鹿白“是的根本没有命牌碎裂,我和阿照当时看到的同门倒地,全是那邪域的幻象,是为了侵染我们的内心,埋下弑杀的种子。”
蒋云照心有余悸道“太邪门了,我以为只有我们是幸存者,万没想到其他人都好生生的,唯有我们被蛊惑了。”
林也奚默不作声。
鹿白关切道“林师妹,你不如随我们回一趟丹阳峰,我们都被邪神侵染了,虽说幸运地跑了出来,难保没什么残留,还是得让长辈净化一下。”
林也奚看着他们“你们接受了净化”
蒋云照“对,若不净化,恐留下心魔,于日后修行无益。”
林也奚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她道“今日不早了,我明日再去丹阳峰拜访。”
鹿白和蒋云照并未坚持,只是应道“行的,你随时给我们送信,我和师弟来接你。”
林也奚“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也好,那我们在山下等你。”
“嗯。”
两人将要道别离开,林也奚忽地唤了他们的名字。
鹿白和蒋云照齐齐回身,看向夜色中一袭红衣的少女。
古朴凉亭,清冷月色。
她红衣染了墨黑,显得沉静平和,肤白秀美的脸上,一双漂亮的眸子弯起,嘴角溢出一个恬静的笑容,她道“谢谢你们。”
她笑得温婉和气。
满溢着融融善意,将凉凉夜色都衬得暖了三分。
鹿白和蒋云照也笑了,笑得与她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腔调都一般无二“客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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