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彦从地上坐了起来,种可怕的逼人杀气残余在脖颈上的感觉半点不好受,他勉强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你既如此大方,那我便真的去了。”
沈长离喝了一口烧酒,淡淡道,“待你新婚,我随一份厚礼。”
霍彦瞥了一眼那张碎裂的案几。决定不去思考这份厚礼到底是什么了。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陡然道,“敢退你婚的女人,是不是也是第一个。”
眼见他清俊的面容沉了下去,霍彦竟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以他如此高傲的性情,被女人退婚,甚至把定亲玉佩和以前精心准备的礼物全还了回来,估计也是破天荒第一回。霍彦不知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闹翻了,却能断定,之后他绝对会后悔。
那小姑娘性情显然并不是可以肆意揉捏的,并不是看起来那般柔弱。霍彦敢说,昨天倘若沈长离真的不管,那小姑娘宁愿一声不吭把自己冻死在小苍山上,也绝不会走半步回头路。
霍彦提醒道,“很多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毁掉了,便再也弥补不回来。”
他道,“毁便毁了。”
沈长离放下酒杯,屈指一弹,指尖冲出的一道剑气,竟已直接朝着案几上的玉簪而去。
霍彦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阻止。
那般珍贵的宝物。
那道剑气接触到玉簪前,玉簪上却浮现了淡淡的光芒,剑气像是回到了大海的小溪一般,并未激起任何涟漪,而是平滑顺畅地融入了进去。
他神情淡了下去,抽回了手。那是他自己的灵力,自己设的封印。简直像是提前知道,有朝一日有人会想要毁掉这玉簪一般。
夜间,男人从寒池中出来,傀儡与他披衣,他进了室内,瞥了一眼青纱帐,没动,随即叫傀儡来,“把这些全换了。”
他卧榻上的被褥枕席,依旧残余着一点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人却已经消失不在了。
入夜后,玉簪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青芒。
他入定后。果然,幻梦又开始了。
梦中场景不断重叠变化,都似雾里看花。
偏殿内的月桂树下,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孩。男孩年尚小,眉眼却生得极漂亮,五官秀美清俊。
一个绿衣宫女,正紧张地端着一碗药,喂男孩喝。
他由着宫女给他喂下了那一整碗药,安静地全都喝完了,一滴不剩。
宫女神情极为紧张。一刻钟、一个时辰、半天过去了。
男孩依旧端坐在月桂树下,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他仰脸看着再度焦躁地端药而来的宫女一眼,淡淡的月光下,那张面容精致到几乎有些妖异。
绿衣宫女神情惊恐地丢掉了碗。
她跌跌撞撞从偏殿跑出,一路跑入了坤宁宫,在卧榻前跪下,“娘娘,那是个怪物。”
她们每日给他喂下各种毒药,他都会议一言不发乖顺喝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宫女,在连续给他喂了一个月的毒后,终于精神崩溃,自缢而亡。
和尸体共处一室,他也半分不怕,依旧安静,静静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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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月,他会被允许去霞梧宫一次。
殿中没有任何其他陈设,竟是一个极大的池子,池内有一个极为美艳的女人,上身穿着宫装,下半身竟然不是人身,而是一条巨大的血迹斑斑的银色龙尾,女人被七条金色的巨大锁链锁住了,锁链穿透了她的琵琶骨,将她困在池中,动弹不得。
她有一张极为美艳的面容,白肤红唇、狭长的凤眼,瞳孔是泛着金色的深琥珀色,眼角眉梢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与傲慢。
身着玄衣的高大男人狂热地跪拜在她脚下,匍匐着想上前去亲吻女人手指,“阿青,好阿青,我太想你了,你与我说一句话罢。”
女人已轻蔑地看着他,既已经诞下孩子,那么他便毫无用处了,这种低贱的人族,不配碰她一根手指。
她像是对待畜生一般,毫不留情抽了他一耳光,男人俊逸的面庞都被打歪了,眸中却不减狂热。
男孩静静站门口,沉沉的漂亮琥珀色眼睛,像是审判一般,看着殿内场景。
场景再度变化。
往生堂中,三清像肃穆庄严,莲花形状的往魂灯幽幽燃起,是他烧毁情丝的地方。
往魂灯边,立着一个高挑的白衣青年。
沈长离道,“终于愿意出来了”而不是躲在玉簪之中。
青年回答,“我只能在你面前现身。”
他便是他。
寒玉簪可以锁灵,从白日它卸掉他随手而出的剑气时,沈长离便意识到了,寒玉簪上保存着一点灵魂印记,是他自己抽去情丝前留下的印记。
青年轻声说,“你应该离她远些,不应碰她的。”
他的仙骨已被抽走,原本便灵脉不稳,龙骨中又积累了数千年间含冤死去的夔龙怨气,随着龙骨和身体融合,他的心神会逐渐被腐蚀,变化不可逆转,难以控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后会变成什么可怖的样子。
他此生做过的唯一噩梦便是,白茸死在了他怀中,且是他亲手所为。
临死前的一瞬,她那双大大的桃花眼睁得极圆,却依旧看不到半分对他的怨气。她甘愿死在他手里。
“我既不爱她,又谈何远离”沈长离唇角挑起一丝笑,“龙骨本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应承担的责任,莫非要我临阵逃脱”
他道,“我便是我,不会受任何外物控制。”即便是以前的自己。
白衣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眼神一时极为复杂。
明年三月的时候,她应该会做一场美梦,醒来之后,沈桓玉便会彻底消失于她的记忆里了,她依旧可以过美满的生活。他只是从未想到过,白茸竟会独自离开家,一个人千里迢迢来青岚宗找他。
沈长离极不习惯在自己脸上看到这种神情,眉当即已皱起。
未等话说出口,那道
虚影已经淡化,彻底化为青烟消失了,那一点点残余的灵魂印记,已经到了极致。只剩下返魂灯幽幽的影子。
沈长离从入定状态中恢复。
寒玉簪还放于案几,光芒却已经消褪。
以前的他,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这种欺骗他、眼里全是别的男人的女人。为何要爱,又有什么值得爱的。
他淡淡想。
他爱的人,心里眼里便只能有他一人。
白茸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还有点恹恹的,精神不是很好。
这几日,那个在酒馆中遇到的刀修隔三差五便来找她。他说他叫金瑜,是金阳宗的刀修。白茸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仔细一想,不就是之前那人提到过的,和他曾比试过的刀修吗
她实在不愿再提起半点那人,便佯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金瑜自然也不会没事提这种事情,他瞧着白茸练剑,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天赋好。
“过完年,你们宗门大比,我爹,哦,不,我们宗主也会来观礼,到时,你要是去我们宗玩玩,我们一定都很欢迎。”金瑜道。
宗门之间会互相有交流活动,杰出的弟子可以被选去替他宗门进修,可以广结人脉,出门玩玩,还可以享受其他宗门不一样的修炼资源,大部分人都是极为愿意的。
也是因为金阳宗和青岚宗一直有这样的合作,金阳宗这一行人才得以留在青岚宗这么久。
金阳宗远在西平,气候炎热干燥,极有异域风情,是白茸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她抿着唇,倒是又想起了那鎏金合欢叶,不知道西平会不会有相关线索。
她从小苍山回来后,温濯和祝明决都被吓得够呛,叫她发誓不要再乱来,也再不和她提起药的事情。
白茸一声不吭,可是她性子倔,决定做的事情便绝不会放弃。
这段时间,她养身体,没法去剑馆,于是便每日去藏书阁,在浩瀚如烟的典籍里搜寻有关鎏金合欢的消息。
她每日在藏书阁里头读书一天,从早晨到天黑,凡是和合欢有关系的记载,她都会看看。
袖里绯受不了她成天坐这看书,喋喋不休道,“草包,你能不能使点劲支棱起来去修炼,早点筑基你现在这点灵力,我形都没法化。”
至少把体内那男人留下的灵力炼化了吧,也省得成天走到哪里都一身他的气息。
白茸从书中抬头,奇道,“你竟可以化形”
袖里绯道,“我比你都不知道多活了多久,化形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白茸到目前为止还从未见过能化形的剑灵,她好奇地问,“那你化形是什么样子”
袖里绯道,“自是不像你们人类这般丑陋。”
它自豪地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膛,“和我的剑身一样好看。”
和剑长得一样白茸试着想象了一下袖里绯的样子,那莫非,脸长得像剑一样长,邦邦
硬的。就这尊容,然后还顶着一口变音期的破砂锅喉咙。
白茸唇角一抽,只觉得不忍直视。
“小爷我帅到不行。”袖里绯还在骄傲道,比你好看多了。”
白茸,“喔。”
“你这草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敷衍别人的时候特别明显。”
白茸翻着书,头都没抬,变了个音节,“喔”
袖里绯,“”
她有时候就这样,在熟悉的人面前,就会露出这种乖乖又贱贱的模样来,能把人气死,不知道谁能治她。
白茸正翻着书,眼前陡然一亮。
在一本叫做异花奇谭的古书里,她翻到了金合欢的记载,据说此花叶脉若羽,朝开夜闭,其色金黄,多生长于炎热的地方。
仔细一看,少了一个字,不是鎏金合欢,怎么看都少了一个字。
白茸叹气,揉了揉酸涩的眼,准备回家,明天再继续。
她去归还典籍,双手递给看守藏书阁的老人。
那老人一身蓝衣,个头矮小,她每日都会和他打招呼早安晚安。
今日,她归还书时,那老人却忽然笑了,“小姑娘,你这样找,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
白茸极为惊讶,“您您为何会知道我在找什么”
老人笑而不语,他手指点了点那页金合欢的插图,这小姑娘神情都写脸上,方才盯着这一页极为喜悦,一下又极为泄气。
“鎏金合欢,原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白茸呆住了,不存在
老人却继续道,“需要制造而出。普通的金合欢树,得异血连续灌溉一月,便有几率产生鎏金合欢叶。”
所以,有解心疾功效,本质是以心换心。
白茸眼睛睁得圆圆的,立马问,“用我的血可以吗”
老人道,“你要将叶子与谁用男人还是女人”
“你是女人,给男人用的,便不能用你的血,否则会阴阳失调。”
“血也不能随意,心头精血效果最佳。”
白茸很沮丧,那莫非还需要再去找一个愿意用心头血灌溉合欢的男人心头血极为珍贵,关系到修士的本源真气,还要连续浇灌一个月,哪个和她非亲非故的男人会愿意这样做。
李慈真笑道,“这也只是传说,我也从未见过这鎏金合欢叶,听听便好,真假说不得。”
果然如此,这方子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太过荒诞,尝试成本也过大了一点。
不过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一条宝贵的线索,白茸朝老人道谢,“谢谢您指点迷津。”
老人道,“我名慈真。”
白茸朝他行礼,“慈真道长,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给您带点心答谢。”
这小姑娘,说话做事特别很有礼貌,让人舒心。
李慈真含笑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身形一晃,竟然也陡然消失了。
年关很快便到
了,这是她在青岚宗过的第一个新年。
青岚宗是无为之地,身处化外,并不过寻常年节,只过神诞节俗。
因此,年关时山上依旧冷淡,白茸竟还有些不习惯。
白府新年每年都刻意操办,人极多,因为她亲生母亲出身的缘故,白茸一般不怎么现面,从来也觉得自己参与不进这样的氛围。
如今,也不知道她离开家后,家里怎么样了。她这小小的庶女离家出走,估计也激不起任何水花,嫡母应会立马将她报成失踪或者说意外死了,沈家便自然也会退婚。
其实那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离家出走,一个人独自来青岚宗找他的。
她甚至完全没有给自己考虑过任何退路。
那时候,她满心喜悦,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
要到他身边去。
如今,白茸甚至都有些想不明白,那样的勇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新年之后,元宵很快就来了,白茸与金瑜约好了,再叫上戴墨云和尘无念,一起下山去洛宜看花灯,洛宜是青州首府,极为热闹繁盛。
金瑜早早把这事儿宣扬得人尽皆知,整个宗门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了,白茸有些无奈,却也没办法。
金瑜这段时间经常往医馆跑,很少再去清珞峰找楚挽璃。
夏金玉给她传这消息时,楚挽璃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她追求者实在太多,少一个两个无所谓,不过是她看不上的男人罢了,施舍给别人便给别人吧。
元宵马上便到了。
心音恰到好处地提示楚挽璃,“如今时机到了,元宵是个好时点,可以试着去约沈长离下山看元宵花灯。”
如今,玄武体衰,玄天结界越发不稳,妖气四溢。它需要楚挽璃尽快提升实力,能让沈长离成为她的道侣,自然是快速提升实力的最好方法,同时,他的身份也至关重要。
楚挽璃细细打扮了一番,御剑上了小苍山。
沈长离性子清冷,最不喜人多的地方,她本对于邀他一起去看花灯这事儿压根不抱希望。
山上积雪越发深重,纵然披着火鼠皮,她也被冻得够呛。
沈长离在葭月台,青年一身白衣,正在翻阅一本书。
他没看她,问她有何事。
还是那样的冷淡。
楚挽璃不抱希望地开口,“哥哥,元宵马上到了。洛宜今年有灯会,哥哥有空吗愿不愿意陪我下山去逛逛”
他原本准备随口拒绝,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沉了沉,竟顿了一瞬。
随即,他视线回到书页上,改口道,“可以。”
楚挽璃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到她下山的时候,心情激荡还没停,莫非,是因为她今日打扮得太漂亮了他喜欢所以才答应下来那么她去看灯会时也这个打扮好了。
心音果然神奇她难以抑制激动。
元宵很快便到了。
白茸收拾了一番,天刚亮起的时候,她还缩在被子里,袖里绯便开始在窗户边叫嚷了,“赶早起来,你那个新追求者来了。”
白茸,“”她慢吞吞起床收拾,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戴墨云与尘无念的吵架声。
金瑜早早候在了门外,见她出门,眼前一亮,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美丽。
戴墨云挽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御剑,袖里绯不住给她传音,骂骂咧咧,说白茸吃了熊心豹子胆,大逆不道,竟敢让别人踩在它高贵的躯体上,被白茸无视了,装聋作哑没听到。
四人一起下山,到洛宜时方才午时,灯会要傍晚方开始,四人便找了一家食肆用午膳。
洛宜车水马龙,极为热闹,白茸和朋友一起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一时有种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黄昏越来越近,天色暗了下去,一盏盏灯火在夜空中变明。
戴墨云出身修真世家,很少下山,眼下是第一次来元宵灯会,毕竟年龄不大,她兴奋得不得了,要白茸看,“绒绒绒绒你快看那个鱼群是真的吗他们是不是用了火系法诀呀,怎么是那样的颜色,太漂亮了。”
尘无念道,“傻蛋,都说了是凡人灯会了,怎么可能会用法诀,而且用火法决那不得全烧了,能控灵到这地步至少得灵境期了。灵境期的大修怎么来玩这种无聊的东西。”
戴墨云和他吵架。金瑜都插不上话。
当了十多年凡人的白茸便细细与她一个个灯解释。
戴墨云道,“绒绒你好熟练呀,以前是不是来过”
白茸眸光变了变,低声抿唇道,“并不熟悉。”
她与沈桓玉去过花灯会。那一次极为盛大,不但有花灯,也有演傩戏的,白茸拉着他凑热闹,看了很久,意犹未尽,还买了一对青面獠牙的罗刹面具,一定要分他一个一起戴着玩儿。
人实在太多,白茸又害羞不愿意他牵着她,结果,一不小心,她便和他走散了。
她怕黑又怕找不到他了,很是慌张。
不料,她刚跌跌撞撞在人群中走了几步,黑暗中,陡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被他大手握住的一瞬,白茸的肩已经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下来。
这样走了一程,走着走着,白茸侧目看向身边高挑的人,瞧着他小声说,“你是谁呀”
他没答。白茸便又顾自道,“是戚二哥么还是三表哥或者是”
她话没说完,少年下颌紧绷,淡声道,“你夫君。”
白茸脸一下红了,她想反驳他,他还不是她夫君呢。却见他手指点了点脸上面具。原是她刚买的那对傩面,罗刹和罗刹女,确是一对儿。
她脸红通通的,总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又掉进去了。
有他在身边,白茸胆子比起平时也大很多,什么都想去试试,反正有他,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给她买了许多爱吃的零嘴,又给她赢了几盏花灯,白茸唇
角止不住弧度。
送她回家路上,经过一条暗巷时,沈桓玉却陡然不动了,白茸仰脸懵懂看着他。
他将她拉入了那条巷子,把她圈在了自己怀里。随即,便伸手摘了她面具,随手扔在一边。
“方才,你在看谁。”他冷淡地问。
不过多看了那个花灯摊主几眼而已,沈桓玉性子太霸道了,一直是这样。她挪开眼,红着脸小声说,“没有”
“把我认成了谁”他离得近了一点,逼问。
白茸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开始后悔和他开那个玩笑了。
那双手捧住了她的面颊。他的手指冰凉有力,捏着她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面颊,动作不轻不重,像是惩罚。
他低声道,“看清楚我。”
白茸脸红透了,只能小声嗯了一声,却被他逼着完整地复述,说她看清楚了,以后绝不会再认错。
今日,沈长离穿了一身简单青衣,没配剑,便装打扮。
楚挽璃笑吟吟的,在摊前看一个花灯灯谜,仰脸看他,“哥哥,你帮我猜猜。”男人习剑多年,便是穿着便装,依旧腰背笔挺,宽肩长腿,劲瘦的窄腰一束,仪态极好。
他显然兴致缺缺。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种心不在焉的慵懒。
楚挽璃也不介意,便自己猜了起来,可惜一连几个灯谜都错了。
他走在她身侧。楚挽璃心情极佳,偶尔侧目看一眼他清俊的侧脸,便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姑娘,小心一点。”前方,陡然有人大叫,客栈二楼,不知是谁点燃了一串爆竹,正巧在二人上方炸开。
楚挽璃没反应过来。
青年没抬眼,那在头顶炸开的爆竹陡然熄了音,碎屑已化成了点点纷扬的雪,落在二人身上,融化后毫无痕迹。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这些尘世里的流光掠影,似都与他无关,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淡漠。
楚挽璃怦然心动。
氛围实在太好,她动了一点小小的念头,一时,竟克制不住地想伸手,去勾一勾身侧男人的手。
想被他牵住。
他身形高大,惯常握剑的手生着一些硬茧,却生得极漂亮,纤长有力。
直到沈长离顿住了脚步,眸子已沉沉看向一处。
楚挽璃方才如梦初醒,随即,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对面迎面走来两人,正说着话。
白茸穿着一身月白襦裙,外头裹着毛茸茸的兔毛披肩,软软的黑发结成了双环望仙髻,她正仰脸与身侧卷发青年说话,面颊线条温软,方才人太多,他们和戴墨云与尘无念走散了,倒是正如了金瑜的意。
金瑜与她献殷勤,知道白茸喜欢小零嘴,便跑前跑后,买了广寒糕和苹果糖,都拿在手里,随时预备递给白茸吃。
白茸离开尘世间太久,之前又养了那么久病,今日下山,也玩的很开心,差不多忘了以前的不愉快。
车如流水马如龙,点点花灯接连亮起。
金瑜眼尖,又看到卖元宵的摊贩,问她喜不喜欢吃,要她等着,一定要去给白茸买一碗,她有些无奈,只能待在原地等着他。
“好了没有呀”她远远问。
金瑜拿着元宵朝这边走来,“马上。”
白茸转眸,却一眼看到不远处高大的青年,笑容陡然僵在了嘴角。
一身绯衣的楚挽璃正走在他身侧,言笑晏晏。
白茸抿了抿唇,随即礼貌地往一侧让了让,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通行的路。她只当是见到了两个陌生人,让他们快点过身。
沈长离却停在了她身边,白茸察觉到他的目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直在看着她。那种带着侵略性,沉沉的压迫感的目光。
他声音里带着冷嘲,“退个婚,便不认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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