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室内极为安静。

    白茸喉咙干涩,男人清俊的脸近在咫尺,神情冷漠。

    白茸不知道沈长离刚指的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她交代什么。

    她如今极为疲惫,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沙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身上也没有妖气。”

    阴影陡然覆盖下来,男人修长的手指已挑开了她的中衣衣襟。

    白茸灵力被缚,纤弱的手脚都被镣铐扣住了,压根躲不开丝毫。她在他手下宛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白茸绝望地闭上了眼,心中一阵冰凉。

    中衣领口下,露出了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大半个小巧圆润的肩,并一弯小巧精致的锁骨。

    他的指尖溢出一道灵力,白茸感觉到一阵酥麻的灼痛,忍不住溢出一道浅浅的呻吟。

    他看似清冷,白茸却曾亲身领教过他那些手段,甚至于被他这样扫过一眼,再被他的手指这样触到,便会条件反射开始发抖。

    那块皮肤上,竟陡然徐徐浮现了一道金色的刻印,惟妙惟肖,正中还有三朵还在徐徐转动的瞳孔。

    正是那六盲蛟的刻印。

    他只是垂目看了一眼,便继续用灵力一寸寸搜遍她的全身。

    沈长离抽回了手,整个过程中,他修长冰冷的手指,甚至都没压根真正触到她的肌肤。

    他白衣一尘不染,神情清冷自持,高高在上看着她。她衣衫凌乱狼狈,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被他指尖掠过的肌肤异样感尚未消退,整个人都还在不住地战栗。

    男人站起身,瞳孔冰凉凉的,俯视着她,淡笑道,“没有妖气”

    怪不得,她身上那一处的妖蛟气味是最浓的。原是刻印都已经烙上了,是什么时候呢那日一起抚琴的时候,还是某个时候背着他私会缠绵的时候呢。

    他问,“答应他什么了”

    白茸方才低头,茫然看着自己身上的刻印,那里还在火烧火燎地疼,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这段时间,出现在她身边的奇怪男人,白茸只能想到一个人,便是张霜如。

    她声音沙哑道,“我不能确定,那张霜如是不是真的妖物。倘若是,为什么他可以通往魂灯的检测”

    “他问过我,等事态平息后,是否可以陪他一起逛青岚宗。”她头疼欲裂,实在是再也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少女手脚还扣着镣铐,狼狈不堪,衣襟下露着大片雪白肌肤,黑发披散在面颊边,桃花眼氤氲着雾气,长睫还在不住战栗。

    他呼吸都没有变化,神情极为平静。

    于他而言,妖蛟不重要,那躯壳都没有,只有元神的低贱妖蛟在他手上走不过五回合。所谓的三妖将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但是,对于到底是什么人,能强行遮掩妖蛟的气息,能瞒过灼霜的剑阵之眼,他倒是很感兴趣。沈长离从来不信天命,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和自己手

    中的剑。

    男人浓长的眼睫下生着一双清冽无情的眼,他自上而下凝着她,淡淡道,“明日,去约那个叫张霜如的男人出来。”

    不是喜欢逛吗那便去逛个够,逛到满意为止。

    白茸整个人都处于恍然的状态。

    他视线停留在她面容上,白茸神情都未变,依旧木木呆呆,她没有看他,也没有求他,只是一言未发。

    随即,女孩咬着唇,低垂着眼,轻声说了声,好。”

    “别忘了,你现在是重犯。”他陡然轻笑了声,“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好表现。”

    沈长离再也没多看她一眼,已经起身离开。

    白茸继续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手脚冰凉。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个女弟子推门进来,替她打开她手脚的镣铐,把她放了出去。

    白茸胡乱裹了一件外衣,跌跌撞撞回了丹阳峰。

    丹阳峰一切寻常,戴墨云见她这么狼狈,甚至还有惊了一下,惊讶地问她怎么了。原来,她被检测出妖气,被守卫弟子带走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青岚宗并没有公开此事,戴墨云只当她被选去参加剑术修习了。

    白茸便也没有多说。

    好在,袖里绯已经被人送回了屋子。她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剑。

    过了好一会儿,白茸方才麻木地起身,给自己的手腕脚踝擦了药,勉强吃了一点饭,填饱肚子,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可以支撑她继续活动。

    白茸给张霜如传了一道音,“我最近正巧有空。”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和男人沟通,约他们出门,发了半天呆,只发了这一条传音出去。

    张霜如竟然很快回音了,“正巧,最近封山,在会馆无趣。那日与白姑娘的合奏极为愉悦,白姑娘近日倘若有空,能否再与某相约桃林,共奏古琴”

    白茸回了个,“好。”

    与他约定了时间,明日未时在丹阳峰桃林见面。

    随即,她抿了抿唇。想起她至今仍不知该如何传音给沈长离,他不想找她的时候,她便压根接触不到他。

    白茸洗了个澡,收拾了一番,强忍疲惫,翻开了那本剑谱,开始练习心剑。倘若张霜如真是妖蛟,她需要自己保护自己。那个薄情的男人即便到场了,也绝不会怜惜她一分,甚至能毫不动容地看她死在妖蛟手中。

    今日她有些昏沉,练着练着,脑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是袖里绯的破砂锅喉咙,而是年轻男子清亮的声音,语气轻快,“你这发出的还能叫心剑吗这么小小一道道,我都写那么详细了,你还学不会”

    白茸一个激灵,差点从卧榻上摔了下去,她左右看了看,窗外门边到处都没有人。

    白茸呆呆坐着,又仰脸看天花板,天花板上还是没有人。

    “还真是个呆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之呆的人。”那声音叹气。

    “这蠢剑千年前随着我,吃

    了不少苦。你现在是它的主人是吧。你可还差远了,还完全还不会用它呢。”

    是脑内直接传音。

    白茸此刻才反应了过来,莫非,这道声音是以前袖里绯的主人

    “蠢剑把我的剑谱都翻出来给你了。“那声音道,”好徒弟,这还要多亏你把我的剑法练得太绝了,我实在憋不住出声了。“

    原来,他还是那个剑谱的主人白茸想到自己每天练剑的时候都要在心中毕恭毕敬给师父道好,只觉得丢脸丢狠了,极为羞耻。

    “我早已身陨,如今只是一道残魂罢了,每日也就能依托袖里绯醒来一两个时辰。”声音道,“随时便可能没了。”

    “你抓紧时间,好好学。明日就要对上那妖蛟的话,以你现在的实力,顶多有出一剑的机会,只能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了。”

    白茸立马端正了坐姿,“好的,师父。”

    她还有点不习惯叫人师父,好在那声音并未计较,似乎还挺满意,叫了她一声好徒儿,便直接切入了正题,开始教她如何操纵心剑。

    白茸极为认真,房间灯光一直亮到了后半夜,直到她精疲力尽,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径直扑倒在了床榻上。

    丹阳峰会馆。

    月色正好,月下溪水中,张霜如立于水边。

    那波光粼粼的溪水,竟然陡然泛起了涟漪,随即,变为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对面,是一个眉目艳丽的红衣女人,额上一道烈火印记。

    张霜如问,“你如今,已到何处”

    赤音回答,“已到京畿。”

    张霜如皱眉,“你又去京畿做甚么不是说好了先来青州与我会和,再去找厚土”

    赤音道,“我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

    “天阙大人的尸骨,如今尚在,便保存在冰海的龙冢之中。”

    “只要去上京找到人皇血脉,用人皇血脉打开龙冢,便可找到天阙大人的龙骨。”

    张霜如沉默了片刻,“王已经陨落了,我亲眼所见。”

    “至于那冰海龙冢到底在哪,是否存在,从未有人见过。”

    三妖将中,赤音是妖王最为忠诚的追随者,即使如今他已经身陨千年,她被镇压在紫玉仙府地下,这一千年里,她从未放弃过寻找他残余龙骨的念头。

    赤音说,“没有天阙大人,我们便是复活了,也不可能再重现千年前的境况。”

    张霜如一言未发,他其实也无时不刻在心中怀念王。

    千年前的妖王天阙,天资绝伦,实力绝顶,性情更是张扬狂悖至极,行事全凭心情,不愉快了,甚至能随手肆意冰封一整座城池。

    他在妖界有无数狂热的追随者。可惜,在千年前那场叛乱里,妖王天阙最终被天界的甘木神女亲手抽出了龙骨,将其躯壳永镇不周山下。

    天阙身陨后,妖界叛军节节败退。最终,叛乱被彻底平息,追随他的三妖将也被三大宗

    门合力封印,玄天结界将妖界和人界一分为一,彻底阻绝了两界往来。

    张霜如道,“你便去罢。”

    他又道,“我想告诉你,我在青岚宗,感应到了”话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没有说完。

    “如今,青岚宗正在全力戒备,明日再通讯吧。”张霜如道,随即,已经切断了水镜,水面再度恢复了平整。

    白茸苦练了一晚上剑,累得神志不清。

    第一天早上起来,还觉得精神疲惫,她记得与张霜如的约定,只能强打精神,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少女将乌发结成了双环髻,换了一身粉白襦裙,身披披帛,她皮肤雪白,桃花眼与额心那一片小小的绯叶印记交相辉映,她甚至还拿出了妆奁,给自己化上了清淡的妆容。

    午时刚过,白茸便到了桃花林。

    过了约莫一刻钟,张霜如便也到了,见到她时,果然眼前一亮,“白姑娘今日真是太美了。”

    他忍不住赞叹道,视线都挪不开。

    他确是喜欢美人、美景,对美的欣赏和追求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加上她香甜的灵魂,张霜如实在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视线。

    白茸弯着唇,朝他笑了笑,小声问,“今天,带琴来了吗”

    张霜如立马道,“带了。”

    随即,他已经从储物戒拿出了古琴,与她一起合奏,白茸与他一起抚琴,张霜如闭目听着琴声。

    他是三妖将里,最喜风花雪月,弹琴弄弦之人,这在大部分只喜欢喊打喊杀的妖族里是极为少见的,因此,他附身也选择了会琴,并且有美姿容的音修张霜如。

    他喜欢这世间一切美好之物。

    白茸的琴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阴霾,温柔、清正,可以听出,弹琴的人有一颗温柔和善,柔软的心。

    他实在忍不住,对她更为中意。

    “白姑娘,可是累了”听她暂时停下,他柔和地问,俯首对她说。想将自己的手背覆在她柔软的手上,白茸战栗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

    水心阁。

    楚挽璃原本百无聊赖在门外,边荡着秋千,见到骤然而至的男人时,她眼睛一下亮了,从秋千上起来,惊喜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沈长离问,“掌门在吗”

    楚挽璃喜不自禁,“哥哥,你先进门坐一坐,有什么急事吗我去叫爹爹过来,爹爹刚和孙叔伯在议事呢。”

    楚挽璃自小在清珞峰长大,又是楚复远独女,聪明漂亮,所有人都宠着她,她胆子便也大,在楚复远议事的时候强闯进去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淡淡道,“不急。”

    楚复远很快便来了。眼前的白衣青年身材修长矫健,神情总是平静淡然的,看不出实际情绪,“被查出有妖气的五名弟子,我都已经一一探查过,和六盲蛟都毫无关系。”

    楚复远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开始叹气。

    喜的

    是毫无关系,气的是,既是如此,那六盲蛟又该去哪了。

    沈长离道,“已找到了六盲蛟元神附身的修士。”

    这段时日,不要再让人进锁妖塔。”他说,“灼霜的封印还有效力,它的躯壳跑不出去。”

    于他而言,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六盲蛟,其实也毫无威胁。

    沈长离确实从来没把这事当成什么严重的大事过。

    楚复远早便习惯全权托付于他办事了,“那好。还需要其他配合吗。”

    “不用。”他顿了一刻,又说,“我拿走了往魂灯。”

    楚复远惊了一下,“往魂灯不可离开莲座太久,那”他知是要用此物去装妖蛟的元神。

    青年道,“今日便能处理完此事。”

    楚复原知道他从不打诳语,喜悦极了,心头大石头都搬来了,喜不自禁,“此番真是辛苦你了。”

    果然抱朴子说的没错,只要沈长离在场,那六盲蛟是翻不出多少大浪的。

    窗外,楚挽璃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秋千,见到沈长离从水心阁出来,忍不住远远叫道,“哥哥。”

    沈长离抬眸看了她一眼。他今日带着灼霜,或许是因为从水牢归来不久,身上还残余着一点煞气,身上那点属于剑修的凛冽寒凉分外明显。

    楚挽璃隐约听到,他们方才,应该是在议论那妖蛟的事情。哥哥可能快抓到那妖蛟了。

    沈长离并未立刻御剑离开,而是停在秋千前,低垂着眼,看了她一眼。

    楚挽璃被他那样一看,有些害羞,心跳却又骤然加剧了一下。

    “哥哥,假设,我不小心做了一些错事,不是故意的。”楚挽璃低头,小声说,“你会怪我吗”

    沈长离性子很严苛,从小便是如此,他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对自己,对他人,要求都极高。

    虽说心音说无事,但是楚挽璃忍不住还是有些心虚,她想,倘若以后事情败露了,沈长离知道,那日是她贪玩,不小心进入了锁妖塔把妖蛟放出来了,还会不会喜欢她。

    他漫不经心道,“为何要怪你”

    楚挽璃心里便安定了下来,一丝丝喜悦又蔓延了出来。

    这样看来,六盲蛟应该很快便会被哥哥除去。之前爹爹说了,等此事结束之后,便会和沈长离商议他们的婚事,假若他同意的话

    楚挽璃眸子亮亮的。她从未见过那六盲蛟,也很怕妖怪,心音叫她去攻略六盲蛟,她也毫无实感,她还是更喜欢沈长离。

    男人紧实有力的窄腰边,悬着一个夔龙玉佩,日光下,玉质显得更为清润,雕工上乘,这是沈长离一直以来的随身之物,他唯一会用的配饰。

    楚挽璃想,干脆就不管那妖蛟了。

    等到时候,他们订婚,她就找哥哥要这玉佩,再给他赠送一个自己的信物。

    沈长离性子实在太冷淡,让人觉得抓不住,她想要他的一件贴身物件,可以戴在身上。

    沈长离今日

    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远远看着天,似在计算着时间。

    心音一言不发。

    如今,但凡沈长离在楚挽璃身边时,它都绝对不会再开口。

    “哥哥,你能再陪陪我吗“楚挽璃盯着男人修长的背影,小声问,“帮我推一推秋千”

    楚挽璃不知他今日为何会停留这么久,鼓起勇气询问了一下。

    他果然毫无兴趣。

    楚挽璃正失落着,树下骤然刮过一阵拂面而来的风。春喜日,桃花花瓣纷飞,落英缤纷,那秋千便荡了起来,越飞越高,楚挽璃兴奋得双颊都红了。

    待到那风与桃花雨平息时,树下,男人修长的身形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人合奏了许久,张霜如看着身侧少女,似是极为满意。

    妖蛟眼里,那三只瞳孔又缓缓浮现出来了。

    白茸神情逐渐恍惚。

    她进入幻境了。

    张霜如神情一沉,瞬间有些不满。

    没有继续和他合奏,而是进入了这个幻境。说明,这女子压根不喜欢他,而是心里令有其人。沉进去的速度那么快,说明她很爱那男人。

    蛟族重视配偶,对配偶极为忠诚,皆为一夫一妻,张霜如有些失望,甚至都觉得她身上溢出的灵魂香味都不再有那样浓郁。

    一道彩虹划过。

    白茸再睁开眼,一切都变了。

    男人修长冰凉的手正握着她的手,他手很大,能轻轻松松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

    白茸她颤了一颤,他大手已经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将她抱上了轿子。

    正月初六,宜搬迁,宜嫁娶。

    喜乐震天,入目都是喜庆的红。

    红妆十里,声势浩大,是一场上京城少有的盛大婚礼。

    她一身喜服,坐在轿中。

    轿夫放下了轿子。

    随即,有人将她从轿中抱下,男人手臂坚实有力,气息清冽。

    他再度将她抱于怀中,抬步跨入了喜堂。

    一拜天地,一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顶着盖头,有些茫然地坐在喜床上,视野里是鲜艳的红,她手指摸了摸身下被子,喜被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她认得,是出自她自己手的女工,针脚绵密细腻。她在家思念他,唇角含着笑,提前了一年,便开始亲手缝制起了自己的喜服和喜被。

    床头,一对夔龙玉佩终于被并在一起,一阴一阳,交相辉映。

    红烛轻轻滴落了一滴眼泪。

    有人进来了,停在她身边,似在看她,就这样看了很久。随即,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白茸以前从未见沈桓玉穿过红色,竟极为惊艳,他平素性情高傲又让人难以接近,神情寡淡冰冷惯了。如今这一日,竟都隐隐带着笑意。

    白茸迷茫仰脸看向他。

    今夜,他少见地喝了不少酒,衣角尚还带着一点清凛冽酒气,清俊的面容带着

    一丝浅淡的笑。

    他在她身边坐下,凝神看着她,看了很久。

    看清她的表情后,他唇角笑意终于也缓缓消失了。男人捧了她的脸,到自己面前,低声说,“嫁给我,让你不高兴了么”

    白茸能看出来,他不开心了。

    从小到大,沈桓玉性子一贯寡言清冷,情绪不外泄,极少有这种时候,只在他们偶尔有小矛盾,她闹脾气不理会他时,会露出这般表情。

    在外那样强大冷淡无懈可击的一个男人,独在她面前会露出这种神情。她对这样的他,从来都毫无抵抗力。

    白茸呆呆地想。

    她不明白,为什么非是自己,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呈现出如此不同的模样,他是精心骗了她这么多年吗她身上有什么沈桓玉能图的东西她一没什么尊贵身份,一没有身怀灵宝,三也并无超凡的能力。

    白茸心如刀绞。

    闭上眼,一下是沈桓玉紧紧抱着她,埋首在她颈窝里的模样,一下是想起昨日,他居高临下,漠然冰冷地让她去与别的男人约会。

    她闭上眼,避开了他的眼神,心一阵阵抽痛,只是一言未发。

    张霜如还在观察白茸,他的幻术,能让人见到心中最爱之人,进入最希望与爱人共度的场景。

    因此,大部分时候,沉溺在这场幻境中的人,都是满心喜悦,唇角含笑的,他取走这些人的元神,也都是在这种时候。

    可是,白茸脸上毫无笑意,甚至流露出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悲伤。

    张霜如忍不住靠得更近了一些,去细细观察她。

    原本紧闭双眼的白茸,竟在这时,骤然睁开了眼。

    一道凛冽的无形剑气,朝着他生着三只瞳孔的左眼,骤然直冲而去,正中其中。

    张霜如毫无防备,发出了一声凄厉可怖的惨叫声,随即,便伸手捂住了自己流着血的眼。

    白茸喘着气,心念一动,袖里绯已经闪回她的手中。

    张霜如捂着流血不止的左眼,还在发出一声声惨叫,他身形开始逐渐模糊,口中竟然发出了,非人类的凄厉的长啸。

    黑气直冲云霄,周围温度都骤然下降。

    张霜如倒在了地上,他身上冲出的,是一道巨大的黑蛟影子,橙黄色的巨大眼睛还在不断流下血泪。

    这是白茸第一次见到蛟类,身躯若隐若现,极为庞大,通体乌黑,浑身覆盖满了尖锐冰冷的鳞片。

    他的头略微扁平,长着不少凸出的尖刺,双侧生着一对巨大的灯笼般的黄眼。

    那只妖物的原身,竟是这般丑陋又狰狞的怪物。

    好丑,好可怕。原来,那妖兽的原身,都是这般丑陋

    他愤怒地看向了白茸,随即,竟伸出长尾,卷住了她。

    方才,那一道心剑,已经几乎掏空了白茸全身的灵力。

    地上古琴已经被他的尾巴击成了木片。

    这般蝼蚁一样,低贱卑微的人类,竟然敢暗算于他

    白茸一言未发,用尽自己的灵力出剑,她被妖蛟尾巴缠住,他粗糙漆黑的鳞片划破她的皮肤,触感黏滑,让人极为不适。她的剑气,落在他的鳞片上,甚至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既心甘情愿接受了我的妖印,以后便就是我的人了。之后便和我一起回水底罢。余生都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为我生蛋,繁衍后代。”

    妖蛟声音极为粗嘎难听,他灯笼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倘若再敢逃,我会便折断你的四肢,让你一直陪着我,永远待在我的宫殿里。”

    白茸说不出话来,几乎要被那带着尖刺的尾巴勒断气。

    妖物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紧紧缠绕着她,竟然想伸出信子,来触碰她雪白的面颊。

    没碰到她,妖蛟已经骤然爆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随即,缠绕住她的尾巴竟也松开了。

    天上像是下起了一场血雨,妖蛟的血,混杂着掉落的鳞片,从空中如暴雨般倾斜而下。

    白茸从高空掉了下来,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她已彻底力竭,再也抽不出一分灵力御剑。

    她索性闭上了眼,甚至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宁静。

    她没摔死,被一双紧实有力的手臂接住了。

    白茸勉强睁开了眼。

    沈长离面色极为平静,松手将她扔在了一旁,看也没多看她一眼,而是眸光沉沉,看着半空妖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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