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惊乱”的江颜两三下套上鞋,慌忙间袜子都来不及穿,直接一脚抵进了鞋子里,湿漉漉的脚趿着鞋就要往下山的地方跑。

    江颜原本是计划着一口气就跑回村里,避避风头,以后就不来这片山打牙祭了。

    结果刚跑出两步,身后那道男声就由远及近。

    “畏罪潜逃”

    江颜脚下一顿。

    暗道一声可惜,倒是没再跑,缓步后退直到背脊抵在树干上,神情戒备地看向来人。

    她眸光一转,故作怯弱道

    “明明是你这个流氓偷看我洗澡,怎的还倒打一耙”

    来人身量高大,肩宽窄腰,只穿着长裤短袖,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结实,似是有蓬勃的爆发力。果然是个练家子,江颜暗自提起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对方的模样,确定原主从来没见过。

    对方步伐很大,几步就走到了江颜近处,眉眼冷峻凌厉,虽穿着汗衫打扮粗犷,长得倒颇为俊美,鼻梁跟眉骨生得很高,显得眼眸更加深邃,略深的肤色中和了其中的精致,多了几分刚毅。

    来人俨然就是中午路过这里的傅承聿。

    傅承聿被她的话一噎,余光扫到她白皙的锁骨,皱着眉别过视线。

    沉声掏出军官证表明身份“傅承聿,驻扎在溪平镇部队,负责巡逻这片山头,现在怀疑你跟一起跨省偷猎案有关,请同志配合调查。”

    “跨省偷猎案军官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只是想在这里浸浸凉水解解暑气,其他的可一概不知更跟这个什么案子没有半点关系”

    这锅可扣大发了,她连村都没跨,还跨省

    视线从他的军官证上收回视线,江颜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谁知道是真是假。

    对上他神色莫辨的扑克脸,江颜脖子僵了僵,忽觉刚刚语气有点激动,不符合人设,她清了清嗓子,再出口时声音立马虚弱了三分

    “您真的是误会了,不过既然军官同志在工作,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江颜抬脚就要往山下溜。

    见她几次三番要逃,傅承聿冷笑一声,管她是不是女同志,二话不说就擒住了江颜的双手,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利落举过头顶一把就按在树干上,另一只手一早就瞄准了她藏着东西的口袋。

    江颜彻底成了被吊起来的鹌鹑。

    扭了两下没挣脱,干脆放弃挣扎,她现在这个小身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江颜的人生信条。

    一番自我安慰下来,江颜心情郁闷,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嘛。

    傅承聿从江颜的口袋里搜出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轻轻抖开,白花花的细碎颗粒落在手心,他凑到鼻尖嗅了嗅,舌尖沾了一粒浅尝,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江颜。

    “你洗澡带盐”

    谁规定洗澡不能带盐嘛。

    “是呢,浴盐,专门用来洗澡的,苏联货。”

    江颜“虚弱的”昂起小脸,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

    “哦,苏联的浴盐是用食盐做的腌腊肉呢”

    江颜

    嘴还挺歹毒。

    江颜眨眨眼,全当没听懂他的阴阳怪气,挤出两滴泪盈满了整个眼眶。

    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矫揉造作

    “既然军爷想屈打成招,那就拿我出去交差吧,左右我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背井离乡过来这里插队也没个认识的人,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嘛您说我是偷猎团伙的人,那我就是好了。”

    脑海中安静看戏的745闻言虎躯一震,来了,这熟悉的弱女子。

    傅承聿喉头一哽,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屈打成招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还军爷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上山的时候就看她鬼鬼祟祟,还直奔案发地点来,傻子才信了她只是来洗澡的鬼话,不仅谎话连篇,还怪会给人扣帽子的。

    傅承聿声音粗声粗气,没有顾忌她是女人就放缓语气,江颜似是被吓着了,抖得像风雨中飘摇无助的白莲花,眼眶里的泪珠就这么转啊转的,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诶,就是不掉下来。

    “没没打,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把胳膊塞你手里的,都怪我自己身体不好,太孱弱,就是被你拧断了胳膊也是我自个活该,怎么能怪军爷呢”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虚伪白莲花,745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面前的小姑娘缩着肩膀垂着头,一副不敢跟他对视的模样,每句话的尾音还发着颤,好似真怕他怕的不行,但偏偏她出口的每句话都在刺他。

    傅承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肝疼。

    呵,他成什么了旧时代的军阀强抢民女的纨绔子

    西斜的太阳半个圆滚的胖身子没入远处的山头,红澄的夕阳像是从地平线平射过来一样,躲过繁茂的枝叶直接照射在粗壮的树干上。

    迎光而立的傅承聿肩背宽广,高大的身材将面前的江颜完全笼罩在树干与他之间,两人贴的并不近,至少空出有半臂的安全距离,他曲起的手臂依旧维持着单手擒拿的姿势,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软言软语蛊惑松懈,骨节分明的大掌中那两条细白的皓腕,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江颜虚弱无力地靠在树干上,迎着余晖任由他打量。

    眼下的小姑娘细眉轻颦,白皙的皮肤即便从近处观察,也瞧不出半分瑕疵,泛红的杏眼噙着水汽,琼鼻樱唇,明知她是在故意装可怜,甚至说话也阴阳怪气刺人的很,却无法让人生出半分讨厌。

    反倒让傅承聿看清了她到底有多漂亮。

    “嘶好痛。”

    江颜扭了扭手腕,一张小脸顿时毫无形象的皱成一团,昂起脑袋巴巴的往手腕处瞧,视线在半道跟傅承聿的目光撞上,立刻触电似的瞬间收回,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是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一跟他对视就能被石化。

    傅承聿抿唇,抬眼往被他钳制住的手腕看过去,小姑娘纤细的皓腕上一圈深深地红印,在她肤色的承托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他捏的,还是在粗糙的树干上蹭的。

    两条手臂也软得跟面条似的,加一起还没他一条胳膊粗,毫无锻炼痕迹,一点肌肉都没有。

    傅承聿凝眉。

    生平头一遭,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好像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而偷吃山鸡的人,最起码有一定的功夫底子,甚至可能身手还很不错,但眼前的小姑娘

    估计连只鹌鹑都不敢杀吧。

    思索一瞬,他暂时松开了江颜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如墨的黑眸盯着江颜沉声开口

    “抱歉。”

    “那军爷还要抓我嘛”

    江颜揉着手腕害怕地抬眼瞧他,心里却将傅承聿狠狠记上一笔。手劲真大,她肩膀都要被挂脱臼了。

    低头望向仔细揉着手腕的小姑娘,傅承聿抿唇,细胳膊细腿的,皮肤也白得不像样,一看就被家里养得很好没怎么吃过苦,一双手除了近期劳作造成的细小伤口,掌心一点练家子该有的老茧都没有。

    他唇角绷得更紧了。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公社插队”

    即便不是偷猎案的团伙,今日行为也十分可疑。

    “军爷问这个作甚”

    傅承聿捏捏眉心。

    “别叫军爷,叫同志。”

    许是他语气太过生硬,小姑娘又被他吓得瑟缩了下,纤细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傅承聿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已经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真怕,还是全部都是装的,要全是装的

    深吸口气,男人还是放缓了语气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帮你做个证明,今天耽误了你不少时间,等你回知青点肯定天色都黑了,近期周边几个公社抓得严,我也是以防万一给你造成不便。”

    这么好心江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恐怕替她作证明是假,想调查她的身份顺便监视她才是真吧。

    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江颜的双眼写满了清澈的愚蠢,长吁了口气,似是对他放下了戒备。

    “您心眼真好,我在红旗公社平遥村插队。”

    话一出口,一直在暗中观察的745立马跳了出来宿主你该不会真要告诉他吧这个当兵的明显就没安好心往后

    忽略脑海中急切的电子音,江颜面不改色的继续说“我叫孙兰婷,是从津市来的。”

    碎碎念到一半的745

    好吧,它宿主果然是个黑心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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