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雨天,低烧不退的江会会躺在病房输液,周晋为被医生叫走了。
过了很久他才回来。
江会会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走过去,替她将被子掖好“人有点多,所以就多等了一会儿。”
江会会点头,她看了眼上面的输液袋,没剩多少了。她又去看窗外的雨“外面雨下的这么大,待会回去有点麻烦呢。”
周晋为的动作停了片刻,眼神有瞬间变得涣散,然后强装镇定地站直身子,轻轻拨动输液袋查看余量。
“那就先别回去了。”
江会会一愣“嗯”
他低下头,笑容温和“这几天我们就先在医院住下,等状况好点了再回去。”
“我好多了,没必要住院的。”她笑他的小题大做。
笑到一半,她好像突然察觉到什么,“是医生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周晋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你别胡思乱想,只是我不太放心而已。”
输液袋里的药水全部输完估计还要个二十来分钟,周晋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好好躺着。”
其实那天他们都藏了一个秘密。
周晋为没有告诉江会会,他被医生叫走的那一个小时里,医生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江会会也没有告诉周晋为,在他说出去接个电话之后的十分钟,江会会也因为不放心,将输液袋挂在点滴架上,推着跟了出去。
她看到说要出去打电话的周晋为,独自一人去了僻静无人的花坛,他站在那里,眼神恍惚。
过了好久,他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无力的跌坐在花坛边上。
他低着头,双手捂着脸,江会会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可他的肩膀一直在颤抖,地上,也多出了一滴滴的泪水。
那好像是江会会第一次看他哭成那样。
悲痛,无助,绝望。
她很想过去抱抱他,安慰他。
可她看了眼自己扎着针的手背,意识到,让他绝望痛苦的源头,正是生了病的自己。
于是她假装无事发生。
可她再也不提要回家的事情了。
周晋为已经那么痛苦了,她不想再让他因为别的事情劳心劳神。
如果她执意要回去,他一定又得费心去编其他借口。
他已经那么痛苦了,她要懂事一些,不能让他变得更痛苦。
那段时间总有不同面孔的医生过来给她看诊,看他们的长相和年龄,一看就是很有资历的前辈。
江会会想,周晋为大约是把这方面的专家全都叫了过来吧。
她做了增强ct和穿刺,确诊结果出来的那天,她一整个白天都没看到周晋为。
直到晚上他才过来,给她带了饭,说是专门让家里的阿姨做的。
江会会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好香,是排骨吗”
周晋为将餐具取出,递给她“嗯,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阿姨做的排骨吗”
她语气轻松的开着玩笑“昨天我就随口提了一句,怎么今天就做好送来了。效率这么高啊。”
周晋为想笑的,他想配合她的玩笑话笑一笑的。
让气氛不那么凝重。
可他笑不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肌肉也变得紧绷。
他低着头,手里递出的餐具还没被她接下。他就这么攥在掌心,越攥越紧。
心脏的钝痛从上午看到确诊结果时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张确诊报告,直接给江会会判了死刑。
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他怎么能够
她才二十二岁,她还这么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现在,她的梦想甚至还没来得及实现。
可医生告诉他,她活不了多久了。
他怎么接受得了。
直到现在他都在怀疑,自己可能只是在做一个有些漫长的噩梦而已。
梦醒之后,江会会好好的,她没生病,生命也没有开始倒计时。
江会会将筷子从他手中轻轻抽出。
哪怕攥的再紧,她只是拍拍他的手背,他就松开了。
在江会会这儿,他永远都是温柔的。
江会会提醒他“哭过以后冰敷,眼睛消肿了,可眼尾还是红红的哦。”
周晋为愣住。
她笑他“大笨蛋。”
她的笑容非常平静,哪怕是在大概猜想到自己的病情状况后,她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恐惧。
一直以来,其实她都没怎么变,她还是那潭石头砸进去也激不起太大波澜的湖水。也永远都是放到温热的白开。
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她坎坷的人生剧本。
她说没事的,周晋为,我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你,我不会食言。
明明生病的是她,反过来却是她在安慰自己。
周晋为忍下所有难过过去抱她,他的声音嘶哑,鼻音很重。这些都是哭过之后短暂留下的后遗症。
“嗯,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的。”
他会救她,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
可他的身体却一直在抖,抖的那么厉害。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过的并不枯燥。
因为每天都有各种检查和治疗,占据了江会会全部的时间。
虽然找了护工,但周晋为所有事情都是亲历亲为。
包括洗澡也是。
江会会觉得难为情,洗澡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帮忙呢,哪怕对方是周晋为。
“我还没有到动不了的程度呢。”她小声吐槽,以及抗议,“我能自己洗
的。”
她抱着更换的衣物,堵在浴室门口,不许他进去。
周晋为每次都只是四个字“我不放心。”
他不放心她离开自己的视野超过五分钟,担心她在这五分钟里会出现任何意外。
江会会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别人对他的评价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词。
冷漠,难以接近,拒人千里。
可江会会眼中的周晋为,幼稚,别扭,一旦认定某件事,或是某个想法,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譬如爱她,譬如照顾她。
她不满的嘟囔“不要总把我当小孩看,我好歹也是当妈妈的人了。”
这里的病房弄的就像酒店的套房,什么都有。
接待室和客厅,以及厨房、浴室。
最后一人退了一步,周晋为不进去,但是门得开着,方便他随时了解里面的动静。
江会会进去后,还不忘探出脑袋警告他“你不许偷看”
周晋为笑着点头。
“嗯,不偷看。”
生病折磨的不单单只是病人,还有病人的家属。
周晋为这些天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他到处奔波,忙着联系医生和各种药物研究所。
国内的,国外的。他动用了自己一切能动用到的关系。
连夜的舟车劳顿,他每天平均下来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
换了别人,恐怕早就累倒了。可为了不让江会会担心,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最好的状态。
江会会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把床铺好了。
她洗了头发,用干发巾包着。
她现在需要万分小心,不能感冒,所以洗完头发必须马上吹干。
周晋为拿来吹风筒插上,让她坐在自己面前。
吹风筒的噪音很小,所以他们能够正常交流。江会会拉开抽屉,将戒盒从里面取出。
自从来了医院后,她就把婚戒摘了,各种检查,也不适合戴着。
今天也是突发奇想,想将它戴上。
他们的结婚戒指是周晋为专门找设计师设计的,全世界只有这一对。
他说,寓意他对她的爱独一无二。
江会会笑他肉麻,但她的脸红是最好的告白。
当时的她戴着婚戒,将手伸向天空,看着戒指上的钻石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可是此刻,她将戒指戴上,发现大了不止一圈。
自从生病后,她消瘦了不少,腕骨明显,仿佛要刺破那层脆弱的皮肤。
她又沉默地将戒指摘下,放了回去。
二人都很安静,只有吹风筒运作时发出的声响。
周晋为愣了片刻。他看着落在自己掌心的头发。
他只是轻轻碰了碰,那些头发就毫无征兆的落下来。
以往柔软的长发,现下却像缺水枯死的麦子一
般,干枯发黄,毫无生机。
大约是停的太久,江会会问他“怎么了”
他急忙将头发塞进自己的西裤口袋“没事。”
江会会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低下头,掰着手指算起日子“再过几个月就是小礼的抓周礼了,你说是在家里办,还是去酒店我很好奇小礼会抓到什么。书还是笔我感觉他应该会是一个很爱学习的孩子。”
周晋为的动作比刚才还要小心,但头发还是不可避免的一直往下掉。
他将那些头发偷偷拢在掌心,不敢让她看见。
“他会爱学习我怎么不这么觉得。”
江会会说他是乌鸦嘴。
她甚至已经开始畅想长大后的周宴礼是什么样子了。
他应该会和爸爸一样高,但最好性格不要像爸爸。爸爸就是因为性格太臭,所以才没朋友。。
小礼一定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会有很多很多要好的朋友。
人如其名一般懂礼貌。
也一定会很善良。
他的爸爸妈妈成绩都这么好,他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至于爱好嘛
书法画画
但不管怎样,江会会更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
不要有爸爸妈妈那样不太好的童年。
她希望,他能拥有很多很多爱,有很多很多人爱他。
就算没有妈妈陪着长大,我们小礼也要开开心心,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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