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聿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刻。
他过往的人生与细腻、严谨、科学、一丝不苟这样的严肃词语相关, 从小到大,他便是常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哪怕是当初和自己出轨的父亲争执, 也是克制又冷静,礼数和小辈的尊敬样样不落,但言语如珠,流利如辩护律师,语调却像是没有情绪起伏的机器。
至少在林屿霁看来,贸然打断别人的对话这样的行为,并不像是谢老师清醒的时候会做出来的事情。
显而易见, 以林屿霁对他的了解, 大约还是归咎于过多的酒精摄入。
男人的手很滚烫,气息很沉,从离开谢迁视野到回到谢宅自己房间的那一刻, 他都片语不提, 甚至没有松开他的手。
谢家老宅还是比谢知聿自己住的地方要大上很多, 房间也是那边的两倍大,屋内的设施倒是齐全,只是样样都看起来格外的崭新,一看就知道主人不常回来。
沉重的门轻轻合上的同时, 淹没了外界嘈杂的音响,楼上楼下宛若隔开了两个世界。
林屿霁开了灯。
明黄色调铺陈于漆黑的室内, 安静温暖的色彩驱散了夜间漫于空气中的冷凝,玻璃窗面中相牵的背影也倒影清晰。
男人恍若未觉, 灼热的视线依旧沉甸甸地连在他的身上, 藕断丝连,扯不断的浓烈。
手臂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如似传导中枢,共享着对方汩汩热源, 静似针落可闻的室内,耳畔还能关联到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颤动声,与自己的频率共鸣,分不清谁是谁的律动。
林屿霁顿了下,才道“谢老师,松一下手。”
足足几秒的时间。
喝醉酒的人反射弧好像也要被拉长一些,迟钝得像只树懒。
谢知聿指节微松,手心里的温度骤然消逝。
屋内没有近期的水源,林屿霁取了热水壶,去洗手间打水。
男生专注于手上的事情,没有察觉到身后男人的打量。
沉郁的视线如似画家临摹时手上的画笔,流连于人体的每一处线条,微乱的乌发、修长纤弱的后颈、脱去夹克外套之后白色内搭隐约透出的纤细紧实的腰肢、长而直的腿,最后是脆弱漂亮的踝骨。
如此鲜活而近距离的在他的眼前。
少年坦诚而充满信任,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如似轻而易举就能被吃掉的羔羊。
脑海中开始逸散那些积压已久的幻想,不堪入目,也让人唾弃。
鼓噪的情绪融入不安分的血液,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和失衡的控制力让人浮想联翩,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某一处开始发生异响之后,逐渐侵蚀所有,最后全部崩盘。
谢知聿抬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
发了狠的完全没有控制的力气,指尖下陷,圆润的指甲边缘刺入穴口,刹那间涌上的痛觉让人清醒片刻。
男人神色近乎死寂,唇色泛着白,手上却是自虐一样的动作。
林屿霁出来时便看到他这副模样,水壶一放,直接钳住他的左手。
对方气汹汹的劲头骤然扑灭,没有反抗,任由他牵着。
热水壶开始煮水时有点细微的响动。
安静的室内相顾无言片刻,只有“嘟嘟”的嗡鸣声。
林屿霁抿唇,冷下脸“流血了,一点的都没有感觉吗。”
男人右手虎口处明显多了一处月牙似的指甲印,很小的一道伤口,血液渗出来的不多,但血管堵塞处积压的暗红还是看着有点让人担心。
喝醉酒的人失了声似的,也不答话,动作顺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索性屋内的构造和另外一间房相差无几,以林屿霁的了解,摸了一下,便找到了医药箱存放的地方。
他取了一片创可贴,帮他消消毒,便敷在了伤口上。
少年的躁郁在这一刻还是有所显现。
看着他手上那处伤势形状吓人的伤口,男生眉心紧锁,又不见男人接话,自顾自地发泄输出。
“还好意思说我酒品一般,自己也不清楚几斤几两,五十步笑百步。”
林屿霁上辈子应酬酒碰的多,他酒量不错,但也少有的有醉过几次,都是谢知聿接的他回家。
谢知聿通常第二天都会板着脸,不怎么搭理他,问他只说以后在外不要和别人喝太多。
谢知聿上辈子因为工作原因以及自己也不偏好于此,几乎不碰酒,林屿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有点醉酒的痕迹。
大概像是向来没有情绪波动的菩萨有了自己的私情那样的令人惊奇。
谢知聿无声垂眸,耳畔边是他喋喋不休的声音,两道木质气息相叠,又加剧了臆想。
谢知聿不是没有碰过酒,他心知肚明和醉酒无关,身上紊乱的反应大约起始于那一杯酒,但一杯酒能决定多少呢
人的控制力再很多时候能解决很多事情,所谓的失控大多时候是用来遮掩自己内心欲望的借口罢了。
他完全可以让林屿霁现在离开,然后让夏医生过来开药,这件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但他没有。
他像是耽于自己幻想的瘾君子,任由欲望脱离边界,用药性和生理冲动来作为借口,从刚进来冲动地搭上了他的肩,发觉他并未反抗开始,欲望就逐渐膨胀。
药理发生的不对劲成为他看到林屿霁跟着闻淼离开时再一次寻找他的理由,生理不可控又一次成为他终止他们对话的借口,也变成他直接把他从谢迁身旁带走的自我解释。
每一步都合规合距,但凡他有任何的疑问,他都能解答。
但林屿霁没有问。
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一颗心都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仅仅因为两辈子知根知底的相识。
他像是无知脆弱的羊羔,又似深海中强大魅惑的塞壬,以柔弱的面孔勾引着海域上每一个航行而过的旅人,放大人心中最阴暗的欲望,又在游人溺于幻想中置之于死地。
室内长长的嗡鸣声忽然消匿,热水壶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林屿霁松开他的手,起身,拿刚刚洗好的水杯倒水。
热气蒸腾,灼灼的气雾从出水口逸散而出,拂过指尖,如似方才男人滚烫的视线。
男生将水壶放回原位,看着水杯中荡漾的水面,抬手,垂眸,背对着男人,轻轻捻了捻柔软的耳垂。
有点细微的热意。
不知道是被水雾烫红的指尖还是发红的耳垂。
那一种失控的无力感再一次涌上来了。
幸好谢老师喝醉了酒,应该不会察觉。
林屿霁轻轻吐了口气,拿着水杯,从口袋中取出那一枚醒酒的药片。
刚一转身,便与男人直勾勾的眼睛对视上。
男生攥着药片边缘的指尖微微一颤,动作很轻,遮掩的完美无缺。
林屿霁垂眸,把水杯放在他的手心,“谢老师,把药吃一下,醒酒。”
男人一动不动,动作迟滞又缓慢,像只复健的大狗不复往日的精明,看起来有点又呆又笨。
林屿霁把药片包装拆掉,白色的药丸放进他的手心,指尖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肌肤。
动作克制有礼,却似无形拉开了某些距离。
药性放大了这一敏感捕捉到的认知。
像是重回到了被他无形疏远的那几个失眠的夜晚,翻来覆去,不得其解,惶恐不安。
生理蔓延开来的灼热与胸口顷刻堆积的雪形成矛盾的存在,男人掌心合拢,指尖似乎因为刚才的伤口隐隐作痛似的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
门口轻轻的两下敲门声终止了思绪。
门外的谢迁紧张又小声道“林屿霁,你睡了吗”
刚才那样尴尬的情形之下,还是林屿霁急中生智,圆回了表面的平和,最后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暂时离开。
倒是没有想到谢迁还会专门过来找他。
“我给你买了药,没睡的话开一下门。”
林屿霁起身。
男人视线紧随其后,方才的胸口的凉意和不安在那一声敲门声中达到巅峰,药性激起的情绪成为了新的借口和麻痹自己的理由。
谢知聿几乎同时起身,拉住了他想要去触碰把手的手腕,他手上的水因为大幅度的洒出一片,裤腿湿了一小片。
男生似有意外他的动作,担忧的视线望向他湿漉漉的那一处时,目光一滞。
周周正正的西装裤上因为连番折腾还是有了皱巴巴的折痕,大腿一侧的湿濡浇灭了一层衣着原有的庄严,也加重了那愈发明显的弧度,连褶皱都标榜着严谨的裤腿,偏偏极其反差地有这样的反应存在,矛盾感和反差让人心间一颤。
他藏了许久的、未曾呈于明面的异样在这一刻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之内。
甚至因为那道视线短暂错愕的停留数秒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林屿霁恍然未觉,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男生被他完全控制在手心,俨然忘记了反抗。
谢知聿垂眸,“不要开门。”
久未开口的声音带了一份嘶哑,喑哑的声调和低沉伴随着男人的距离拉近如似摩擦在耳廓,让人头皮发麻。
林屿霁卡了一下,才巴巴道“你怎么了。”
屋外的谢迁还试图低声喊了两声林屿霁的名字。
谢知聿在那道呼喊声中一同动作落下,在环住少年纤细身影的,埋头垂于他温暖颈窝的瞬间,撕扯的欲望与占有欲第一次得到满足。
怀里的人显然有片刻的僵硬和下意识的躲闪。
对于外界的不怀好意,人有生理性后退的本能。
谢知聿将这样的本能掐死于腹中,手心圈在他的腰后,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
林屿霁冷静两秒,才道“谢知聿。”
“那杯酒有问题。”
那股热气穿透耳膜,浸入血液,回流心脏,刚静下来的情绪复而起伏。
他贴的很近,身上的反应明显的能让他也清楚。
以往仙人一样没有任何强烈起伏的人猛然给人这样的意外,林屿霁只觉需要一点接受的缓冲时间。
但对方明显逼得很近。
房间外的人尝试了半天,不见人开门,垂头丧气地给人发了信息便不再打扰。
外头又重新恢复平静,屋内更是一片死寂,古怪的情绪蔓延让人失控一样的紧张。
桌上的手机亮起。
林屿霁分神,刚想顺着借口挣脱,“我找人帮你。”
“不要。”
男人钳住了他的腰,不让他有任何逃离的动作,抵在颈窝处的深蓝瞳眸氤氲着浓烈的情绪,灼热的吐息咬上男生敏感的耳垂,强势中又裹挟着低沉音调中的委屈。
“林屿霁。”
他很少听他这样正式的喊他的名字。
“我不要别人。”
他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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