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临妄宗所处山脉地势奇高,白蒙蒙的雾气笼罩在山头,仿佛压抑着一股邪气,远远一听,甚至隐约能听见哀戚苦痛的哭嚎声。

    两位临妄宗的年轻弟子,捧着上好的玉阳参和碧心草,一步一步走向处在宗门最偏僻的阁楼。

    给病秧子送药,是每月初一例行的事,今日也不例外。

    “那阁楼里的病秧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两年前被宗主带入宗门,就一直藏在阁楼里。我上回送药,偷偷看过一眼,生得好俊,莫非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宗主是看上了他的脸,强行将人掳来的”

    “我看未必,”其中一位弟子低声说,“宗主要是看上了他,怎么可能不碰他,就晾在阁楼里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上次见”

    一月前,他照常来给那个病秧子送药。

    就在靠近阁楼那片地方时,忽然看见一只浑身带血的白狐抬身窜了进去,裂开的伤口一闪而过。

    那天病秧子穿了一袭宽袍红衣,斜斜靠在躺椅上,一本书翻开,覆在面上。似乎是听见了些许动静,他懒洋洋伸手揭开了书,看向闯进阁楼的白狐。

    白狐受过伤,虚弱极了,莽撞又胆怯地盯着他。

    病秧子稀奇地放下书,站起身,靠近了白狐,似是想查看它的伤口。谁料白狐猛然受了惊吓,爪子一挠,勾破了病秧子的手心。

    血珠刹那间渗了出来。

    弟子险些在这个时候冲进去,宗主绑回来的人,怎么能让一个畜生伤了去

    可这时,病秧子弯腰抱起了白狐,硬生生拦住了弟子迈出的脚步。

    白狐低下脑袋,如同受到蛊惑似的,舔了口血珠。

    怪事发生了。

    这只狐狸身上裂开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从狐狸身上感受到了精进的修为

    “经过那日,我在外历练时四处打听,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这位弟子神神秘秘,欲言又止。

    身旁同伴忽觉口干舌燥,压低声音,“什么”

    “那个病秧子,兴许是灵族人。传闻中濒临灭族的灵族人,血可治百病,饮下一口便能修为大增,胜过世间奇珍异宝。”

    饮下一口,可修为大增。

    怪不得宗主会把人绑回来

    宗主肯定是想利用这个病秧子,突破元婴期

    拜入临妄宗这类魔门的修士,皆是心存恶念的。

    听见同伴这样说,那弟子当即忍不住喃喃“天啊,那可真是好东西啊。”

    病秧子竟然是这样的“宝贝”

    可惜可惜这样的好东西,只有他们的宗主才能够“享用”

    两个临妄宗弟子强忍贪婪的目光,望向近处的阁楼,咕咚一声咽下唾沫,慌乱地遮掩内心的贪欲,准备将药送进去。

    然而他们前脚刚迈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便叫住了他们。

    “我道你们两个怎么送药送了这么久,原来是在闲聊,忘了正事。”

    临妄宗弟子立刻心惊胆战地行礼,“左护法。”

    左护法扫了他们二人一眼,轻轻嗤笑了声“方才我见你们二人聊得眉飞色舞,是碰到了什么新鲜事”

    弟子顿时后背汗水涔涔。

    谁知道左护法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修真界境界以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等划分,现存最强的修士据说是化神期。

    像左护法这样的金丹期强者,听力都是顶尖的。

    左护法见两人不说话,“嗯”了一声。

    金丹期强者的威压立刻让两个弟子喘不过气来。

    弟子只好战战兢兢将奇事道出。

    “只见那只狐狸舔了口血,伤口就好了。弟子猜测,那个病秧子、不,沈、沈公子是灵族人。”

    啪。

    啪。

    啪。

    左护法给他们鼓了掌“说得好啊,猜得妙啊。”

    两个弟子心跳如鼓,脑袋发蒙充血,不懂左护法这是真夸还是在阴阳怪气。

    左护法笑眯眯问“这事你们向旁人提过么”

    临妄宗宗主捉了个灵族人回来。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魔门修士觊觎,他替宗主守了两年这个秘密,并不想在关键时刻,被别人坏事。

    弟子慌忙摇头“没、没有,左护法放心,弟子绝对守口如瓶,不将此事传出去”

    “是么,很好,”左护法又问,“和阁楼里的沈公子提过吗”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再次摇头。

    下一秒,他们的脖子突然被左护法双手一掐,拧断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挣扎姿态,垂了下去。

    “那便好。”

    两具尸体嘭的倒在了地上。

    临妄宗左护法随手拿过玉阳参和碧心草,跨过弟子尸体,走进了阁楼。

    阁楼侧厅有些昏暗。

    几案旁,“病秧子”沈定宁慵懒地掀起眼皮,双手一合,将一本书合了起来,推在一旁。他拽了拽衣袖,遮住了手臂的血痕。

    脚步声响起。

    临妄宗左护法邹伋吊儿郎当走进来,就看见几案堆叠的书险些掉下。往上看,是那病秧子貌美无比的容颜,那张脸颇有几分妖孽相,脸窄下巴尖,一双乌黑的眸隐在浓长的睫毛下,鼻子高而纤巧,薄唇略显苍白,怎么看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病美人。

    想到明日大概是沈定宁的死期,邹伋竟然觉得多少有点惋惜。

    邹伋像往常一样,将药材搁下“怎么,沈公子,我给你带来的这几本书,不合心意”

    沈定宁说“来来去去,都是些话本故事,没意思。”

    许是常年病着,沈定宁的嗓音有点拖沓的沙哑。

    邹伋“话本故事不好看么我以为你会喜欢。沈公子若是有什么想看的书,过两日我再去帮你找找。”

    沈定宁笑笑“再说吧。”

    邹伋目光不再放在沈定宁身上,而是漫不经意地放出神识,在四周搜找。他状若好奇地问“你上月捡的那头畜生呢,怎么不见了”

    “跑了。”

    沈定宁不欲作过多解释“养不熟的小狐狸,本想捡来逗着玩,谁知道一觉醒来就不见踪迹了。”

    邹伋没找到狐狸的气息,猜是自己多疑了,收回神识,用不怎么可惜的语气感慨“那真可惜。”

    弟子们说了那件奇事,令他有点在意,在意沈定宁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意图。

    不过发现了又如何沈定宁既不知道死期将至,哪怕知道了也逃不出去,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来到这儿两年,身边接触过的除了他和送药的弟子,便只有那只炼气期的还不能化形的小畜生,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都飞不出这处牢笼

    山头的风扑在木窗上,挤出了怪叫般的异响。邹伋心安了,盯着沈定宁,留意他表情里的一分一毫,随口提起一件事。

    “沈公子,宗主这两日出关了,明天晚上,他想邀你去他府中做客。”

    沈定宁神情动了动,定定地看向邹伋,唇角隐隐一扯,很弱地咳了声,笑得有些妖气。

    “宗主带沈某回宗门,用上好的药材吊了两年的命,沈某感激不尽。要不是宗主一直在闭关修炼,我是早该见见宗主了。”

    邹伋从沈定宁的笑容里看出了蛊惑、古怪,一时心里居然冒起寒意。

    别多想,别多想。

    一个病秧子灵族人而已。

    灵族是汲取天地灵气的种族,他们都拥有貌美无比的外表,血液是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饮下一口就能修为大增,可却有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天生体弱、无法修炼、寿命极其短暂。

    以及,容易遭到修仙界各方的垂涎。

    沈定宁的命数就到这里了。

    若不是这血得在活人身上取才有效果,沈定宁只怕早就死千八百回了。

    左护法脑袋一歪,手肘贴在几案旁“明晚我会带你过去。”

    沈定宁掀起眼皮,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

    左护法离开后,沈定宁的神色变得很平静。过了会儿,他忽然有些放肆地笑了声,闭上了眼,脑海中闪过各种画面,一会儿是他被悬挂在血池正中央,身体破碎不堪,临妄宗宗主浴血修炼,左护法像条看门狗一样在旁边守着,一会儿是黑雾浓稠的深林、空旷的崖底,他握着刀刃,眼前张扬扭曲的少年抬起头,露出凶狠的杀意。

    两幅画面在沈定宁脑海挣扎,最终定格在少年的脸上,危险的直觉穿过幻想中的画面,向沈定宁袭来

    “咳”

    沈定宁猛地咳出了一口血,睁开了眼,抬起手背擦了擦。没人知道,沈定宁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不是灵族的天赋,是他穿越后掌握的。

    穿越两年。

    沈定宁被临妄宗关在这阁楼里,关了整整两年。

    起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修真界,更不知道自己的灵族身份,只知道自己这具身体非常虚弱,却有遭人觊觎的用途

    以至于临妄宗宗主亲自灭了可怜的沈家,把他这个身为养子的沈少爷绑回了宗门。

    沈定宁用穿越小说里可笑又可靠的套路装失忆,换取了临妄宗宗主的松懈。他们不在乎他是不是装失忆装听话,沈定宁逃不出去。

    宗主见他失忆不反抗,心情颇好,无微不至地照料他,派人定期给他送药材,连闭关前都要叮嘱信任的左护法“好好照看他”,好像就打算这样把他养下去似的。

    旁人都说是沈公子长得好看,才能把宗主哄得团团转,宗主很珍重他。

    只有沈定宁知道,那都是放屁

    他预知到未来某一天,临妄宗宗主会像个疯子一样,饮他血肉,让他死状凄惨。

    沈定宁不信该死的命。

    在那之后,他反复研究他的血到底有什么用,终于在上个月,他捡到一只白狐,看见白狐像是着了迷一样,舔掉他的血,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沈定宁抓住这一线生机,用血喂了白狐大半个月,看见白狐在他眼前化成了人形,告诉他灵族的事,对他说白狐一族擅隐匿,它可以救沈定宁出去。

    至此,他预知的未来画面发生改变。

    沈定宁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住眼底的杀气,平复疯狂的心跳。一抹雪白的身影从角落里窜出,狐狸眨巴眼睛,望向沈定宁,在白雾里化成十五六岁大的少年。

    白狐没有姓名,沈定宁叫他小白。他借沈定宁的血化出人形,心智尚还是孩子心性,到了这种危急关头,仍忍不住小声说“我才不是养不熟的狐狸。”

    那人还骂他是畜生。

    沈定宁擦掉血,微垂乌黑的眸,笑了笑“骗他而已,这你也要和我计较”

    白狐少年耳朵发热,低下头“沈公子,我们今晚就走吗”

    沈定宁道“嗯,尽快,越快越好。”

    沈定宁让白狐去考察过,附近都是临妄宗和其他魔门小帮派的地盘,往那些地方跑,照样逃不过一死。

    唯有一地,或许是生路。

    魔渊,魔尊闭关修炼之地。

    傍晚,白狐使出隐匿术,隐匿一人一妖的气息,带沈定宁逃出了临妄宗这座山头。

    最多一刻钟。白狐的隐匿术只能撑这么久。

    沈定宁很庆幸临妄宗足够狂妄自大,不知道他能预知未来,左护法仗着自己拥有金丹期实力,竟然对他如此放松警惕。

    “沈公子,我有点撑不住了,我们要再快点”白狐用神识传音给沈定宁。

    靠沈定宁的血,它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从炼气期步入筑基期,用白狐一族的隐匿术暂时瞒住了左护法邹伋。

    沈定宁身体太虚弱,强烈的心悸从胸口蔓延,让他两眼发黑,越来越支撑不住。他随身携带了一把小刀,砍断拦路的枝叶,跌跌撞撞向前跑。

    “前面就快到了进树林里,他们就不敢追过来了”白狐年幼,沉不住气,见前方露出黑雾重重的树林,激动得再次传音给沈定宁

    前方便是魔渊的地界

    然而,它的声音刚落下,金丹期强者的神识便扫到了他们

    白狐猛地吐出一口血,在陡坡翻滚。

    “小白”沈定宁的胸腔翻起浓郁的血腥气,气味涌上喉咙,令他想呕。

    他弯腰捞起白狐就跑,眼神里蓄起杀意,强忍双腿的麻木,用尽全身力气向陡坡下方跑

    临妄宗派来数十筑基期弟子,朝沈定宁的方向御剑飞行,眼见沈定宁逃进黑雾浓稠的深林里,纷纷不敢再往前。

    为首的弟子脸色煞白,汇报道“左护法,那病秧子进了魔渊”

    魔尊闭关之地。

    擅闯者,生死渺茫。

    沈定宁没有半点修为,那狐狸又是一只小妖,魔尊见他们如见蝼蚁,动动手指头就能碾碎,当然不急着对他们下杀手。

    可临妄宗这群人若是敢闯进去,便是对魔尊的挑衅,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恐怕一脚踏进去,便会灰飞烟灭

    左护法邹伋硬生生刹在树林前,望着远处被黑雾包围的身影,不怒反笑,想不到会被一只畜生坏事“沈公子,我临妄宗待你不薄,你这是为何”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在他面前装样子

    沈定宁料定这群人不敢追来。他闭上双眼,咽下喉咙里腥甜的味道,问了声“难道要我留在那里,等着宗主要我命么”

    他说话的音量不高,然而金丹期修士还是听清了他这番话。

    左护法邹伋平静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沈定宁,你闯的是魔尊的地界,前方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跟我回临妄宗,说不定我看你长得好看,怜惜你,会向宗主替你求情,留你一命呢”

    这话侮辱意味极强,谁愿意被想杀自己的仇人怜惜。

    沈定宁冷嗤一声,没答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刻钟不到,林外的临妄宗修士齐声喊“宗主”

    临妄宗宗主闻讯赶来了。

    抓来的灵族人跑了,他还拿什么突破元婴

    临妄宗宗主恶狠狠瞪着魔渊的地界,恨不得闯进去抓人,偏偏里头有魔尊世代设下的禁制,进去了命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生死皆在魔尊一念之间,他怎么可能以身涉险

    他放声威胁“沈定宁,灵族人寿元至多三十年,你只剩十年不到的时间,横竖都是早死的命,何必苦苦挣扎,在我临妄宗的追杀下度过后半辈子前方是魔渊,你难逃一死,倒不如跟我回去,还能有条生路”

    怀中白狐双眸湿润,身上伤痕累累,脆弱地蹭了蹭沈定宁的手心。

    沈定宁握住随身携带的刀,在手心划开小口,将血喂给了白狐,白狐低低呜咽了声。

    太聒噪了。

    说什么横竖都是早死的命,何必苦苦挣扎。

    沈定宁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怒意,反而是想笑,一旦这样想,面部肌肉就牵动了起来。他透过周身黑雾,回头看向林外御剑飞行的一众人,青丝凌乱,狭长的双眸微眯,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身上沾了白狐的血,手心的血也没能迅速止住,滴滴答答往下淌。

    低哑的笑声传进旁人耳里,略显惊悚。

    为首的宗主满脸阴沉“你笑什么。”

    沈定宁望着他,忽然肆意笑出声“老王八,你早晚死在我手里,怎么不现在就去死”

    轰临妄宗宗主简直要脑充血,扬手便怒甩一道黑色的藤条

    藤条像鞭子一样朝沈定宁袭来,刚碰到魔渊边界,迅速窜起剧烈的火光,瞬息消失

    魔渊这个让魔门修士都闻风丧胆的魔尊闭关修炼之地,将金丹后期高手的攻击都化作了虚无。

    沈定宁笑得有些气喘,伴着血腥味重重咳了一声,脸上的狠戾渐渐淡下,唇边沾血。他抹掉唇上的血,不再理会气急狗吠的临妄宗宗主,一步步朝魔渊深处走去。

    林中一直是下坡路。

    沈定宁将血喂给白狐后,不多时,白狐被临妄宗左护法震出的内伤便修复了。

    白狐仰起圆圆的脑袋,眼巴巴看着沈定宁,听见沈定宁对他说“小白,就在这里分别吧,别跟着我了。”

    白狐挣扎了一下,感觉到沈定宁把他放下了。

    他伸出爪子,扒住了沈定宁的手指。

    沈定宁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前方危机四伏,你没必要跟着我。我将血喂给你,养出人形,你借隐匿术助我逃出临妄宗,算是两清了。”

    听他这样说,白狐停滞,半晌松开了爪子。

    它踩在地上,往别处走,一步三回头看沈定宁。随着林中黑雾飘动,那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

    沈定宁没有多看,继续往前走。他已经来到了魔渊,只能往前走,没有回头路,最好是能走出魔渊的另一边地界,想办法躲过临妄宗的追杀,换个新地方生活。

    再不济,也要在魔渊里找到过渡的住处。

    沈定宁走了不知多久,发现眼前浓雾渐渐散去,路面的坡度变得平缓,他拨开繁茂的树丛,走得体弱气虚,未看清眼前有什么,两眼就开始发晕。

    走太久了。

    傍晚红霞漫天,金红色的光芒穿透云层,仿佛想将渺渺天地吞没。

    沈定宁实在顶不住,把握着刀刃的手挡在额前,挡开碍事的枝叶,他被落日余晖刺得眼疼,偏头重重咳了好几声。这次他咳得几乎停不下来,胸口一阵闷,咳得腰都忍不住弯了,另一手用力地压在胸骨上。

    沈定宁咳得肺都在疼,水光在眼睛里打转,咳嗽声终于弱了下去。

    枝叶不小心在他脸上划了道。

    伤口呈细长的柳叶状,渗出丝丝血珠。

    沈定宁抬起头,想把碍事的枝叶一刀砍掉,目光却在半空中骤然停住。

    远处是山崖,面前是空旷寂静的土地,有个黑袍少年出现在此处,正好抬起头,与沈定宁四目相对。

    夕阳灼灼,少年长了张扬的脸,目光暴戾而扭曲,牙关紧咬,身上似是受了重伤,单膝沉重地跪在地上,一手用尽全力撑住地。

    他遥遥和沈定宁相望,黑眸一瞬不眨,刹那间展露出森冷的杀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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