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父亲生前不太喜欢斑。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男人的眼缘就这么奇特,他对表兄家的几个儿子态度差不太多,最喜欢的应该是斑早逝的大哥。
我没有见过族长的长子,就和我素未谋面的亲哥一样,他们死在了同一个任务当中。
这事是舅妈告诉我的。
后来我就出生了,据说是为了治疗母亲的心病。这年头哪里有什么娱乐,分散女人注意力的最佳方式就是养孩子。
显然父亲的移情疗法很成功。我怀疑这是他不太靠谱的族长表兄给他出的主意,每次到族长家里看到姨妈围着五个大大小小的炸毛就很窒息。
姨妈没有女儿,每次我去族长家里都能获得亲儿子们没有的优待,比如手里的糖果总是比他们的多两块。
这种大人的偏心很多地方都会有,但五颜六色甜滋滋的东西对我实在没有过多的吸引力,通常在表达感谢后转头偷偷分给了斑的几个弟弟。
只有泉奈这时候会小声拜托我再给他看似对糖同样不太感兴趣的哥哥一块。
“有必要吗,反正他也会塞给你们。”
他睁大了眼睛说“这不一样的啊,亚纪。”
虽然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我还是满足了泉奈的愿望。
最后宇智波斑果然把东西分给了最小的弟弟。
我太了解那个时候的斑了,他的快乐一眼看到底,全部建立在自己几个弟弟的开心之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转过头,我被泉奈看得有些发毛。
他说“你是笨蛋吗”
莫名其妙被骂了的我非常想要给他一拳,但只要我一动手,其他四个炸毛就会一拥而上。
尤其是宇智波斑,这人一定会第一个把我按倒。
我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
仗着有哥的泉奈没有领悟到自己肆意妄为的资本在哪里,还以为我是认输了。
他笑眯眯地拉了拉斑的衣袖,“哥哥,亚纪想要回家了。”
两家相距不到百米,属于散步都嫌短的距离,但偏偏给宇智波斑搞出了仪式感。等他给我送到家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刚刚任务回来的父亲。
迎着光归来的父亲眯了眯眼睛,上前摸了摸我已经被姨妈揉乱了的头发,抱起我就进了家门。
全程没有和旁边的斑说上一句话。
父亲怀里的我正对着斑的目光,少年原本漂亮的猫眼同样微微眯起,露出了一种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神情。
那个表情我从宇智波田岛的脸上见过,这对父子某些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不明所以的我觉得一阵危险,又把头缩了回去。
自从到了这个以杀人起家的家族后,我成年人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只恨为什么游戏里辛辛苦苦氪金的战力不能带到这个世界。
知道宇智波斑可以一刀捅死十个我以后,再也不想要和这些人讲道理。
通常是我父亲以理服人。
我的父亲很强,虽然我没有这个很强的概念,但还没遇到敢正面对我这个不事生产的小废物指指点点的人。
起码在他没有去世之前,当着我的面削过三次宇智波斑。
所以我说父亲一直不太喜欢他,泉奈就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母亲看了一会,有些心疼姐姐的儿子“成年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计较。”
“他可不是孩子。”
父亲拔下了树干上差点划破他大腿的苦无,不带感情地反驳。
偶尔我也会忍不住给父亲的高端操作鼓掌,完全忘记了他脚底下被揍的人是谁。事后父亲叹着气对我说“忍者的五感很灵敏。”
我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那小子很记仇的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我的头“亚纪,你下次看着就可以了。”
我在旁边就算是看看斑的目光已经能刀人了。
他在我面前惯会拉架子,怎么会忍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实力当着我的面被揍得一文不值。
父亲笃定以斑的骄傲肯定不会和田岛告状,这个年纪的男性把自己的脸看得比天王老子还大。
实际上斑进步得很快,开眼后就连父亲也揍得力不从心了起来。某次切磋结束,我的老父亲开始摸着我的脑袋长吁短叹。
“亚纪,这可怎么办啊。”
我以为他在悲叹自己可能往后会失去继续以理服人的资格,安慰他道“要不下次换个人。”
不知道我这句话哪里语出惊人,久经沙场见多识广的老父亲半天才回过神来“是谁”
我眨眨眼思考了一下说“你看泉奈怎么样,他肯定打不过你。”
他黑着脸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不怎么样。”
说着还把我的脸都给揉痛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并不在身边,以至于宇智波田岛转述的他的遗言我完全无法理解。
再往后,宇智波斑说给我父亲报仇了的事情我也并不感兴趣。
就像是故事主线里一段苍白无力的文字叙述,省略了所有的过场剧情,只留给剩下的人一个无所适从的结果。
父亲死后,母亲的精神一直不太稳定,大概是又复发了长子之死带来的tsd,我已经尽量做一个听话的孝女,可她总是不满意。
她对父亲的遗命有着极端的执着,只要我表现出来一丝不顺从,她就会开始对我谩骂指责,把我贬低得一无是处。
又想起舅妈叫我让让她的话,我觉得这个破烂世界真是不讲道理。
我一个人在家里等了很久,自己又去厨房蒸了米饭,等到啃下两个饭团后,才看到母亲出现在了家里。
她经常穿着族内传统的宽服大袖,只有想到做家务的时候才会将袖子绑起来。而以前,她更喜欢父亲带回来的不同式样的漂亮留袖。
今天她穿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彩色留袖,上面印着鲜艳的松竹梅纹样,连平时斥责我没有规矩推门而入的习惯都忘记了,呆呆地端坐在镜子前。
我走到她身边,挑了她最常用的梳子,慢慢地给她整理起了头发。
“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她像是突然被我的疑问拉回了现实,眼神在镜子中蓦然聚焦,脸上有了一丝慌乱。
“没有什么。”
她说。
“你和斑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的母亲是一个不太会撒谎的人,没做过几天忍者就到了嫁人的年岁,没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她不存在作为专业忍者的职业素养。
她是今天凌晨出的门,那时候我恰巧醒着。
“他早就走了。”
我没有心情再梳下去了,她紧张得连我扯断了几根发丝都没有叫痛。
找到了两根白发后,我突然记起她今年才三十五岁。
镜子里的女人非常美丽,就像是一朵盛极绽放的花,在人的精心呵护下,从未失去过土壤和雨水的滋养。
随着年岁渐长,我的容貌逐渐向着父亲靠近,渐渐褪去了圆脸带来的与她相似的地方,瘦削的下巴和眼角的轮廓太过柔和,导致完全没有母亲的那种异样的杀伤力。
简而言之,我完全不是艳丽妩媚那一挂的,如果换个性别,倒是有把握比宇智波泉奈还要受欢迎。
可惜没如果。
性别女的我这种相貌就像是无害的小白兔,加之和平年代烙印的咸鱼气质,这种影响被无限放大,是个人感觉都能踩我一脚。就算是我抢先一步下了黑手,对方往往也不会生气。
只会眼神诉说一句话“你怎么还咬人呢”
大概是我没有继续提到昨晚的事情给了她接着说下去的勇气“田岛和我说了,让你们今年就成婚。”
其实这种仪式在忍者看来并不是十分重要,只代表着一种尊重和习惯,所以时间和流程都很随意,就算是把婚期改到下个月我都不奇怪。
我梳开了她的头发,反过来问道“那你呢”
她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镜子里我平静无波的眼神,她蓦然意识到了什么,攥紧了衣服上那朵鲜妍的梅花。
大致是没有想好答案。
我将目光从她腹部的纹样上移开,随便给她挽了个头发,她忽然转身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的手腕有些疼,看着我的脸说。
“你不喜欢斑也是没用的。”
她的话很奇怪,前言后语间的逻辑仿佛破碎了一部分,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你想嫁给谁,泉奈吗”
如果有机会,我谁都不想选。
父亲为了治好她的心病生下了我,死之前为了妻子的精神状态选择把我永远留在这个族地里。
或许他想到过会有什么结果,或许现在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母亲的性情和她的外表截然不同,父亲早已发现了这点,于是他们在我出生之后就没有再要过孩子,因为下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逃不过成为忍者的命运。
我重复之前的话道“泉奈不会惹我生气。”
她露出了今天我见到的第一个笑容,却让我觉得无比寒冷。
她说“如果宇智波泉奈死了呢”
我慢慢将手腕从她冰凉的手掌里抽了出来。
这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调,就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可能性。
虽然我也不喜欢宇智波泉奈,却不认为他会和父亲一样英年早逝。
宇智波的逻辑就是这样,足够强大的人一定不会早死。
“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散掉了刚刚整理好的头发,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种甜腻的气味和一个温暖的怀抱猝不及防地钻进了我的鼻腔和身体。
她在我的耳边轻轻叹息。
“如果修一还活着,他一定会明年再送你出嫁。”
如果还活着这种假设,我后来从泉奈口中也听过相同的句式。
我的族长姨夫说过同样的话,大概是对着斑说什么“宇智波修一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这种。
我问他,那你哥说了什么
宇智波斑没有点评自己与一个死人的实力差距,只平淡地和田岛陈述事实“就算是你也做不到这件事。”
“”
我的表情太过无语,宇智波泉奈直接跳到了结果。
“父亲很生气,就让哥哥自己去对母亲解释了。”
宇智波斑被关了半天,独自面对我姨母的灵龛。
他忏悔个屁。
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惩罚比我小学时候被罚抄一百遍名字还要轻的宇智波斑当天晚上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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