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很快也能看出这魔修跑神了, 再加上他原本就没使几分力,因此轻易便将那些冰锥全部打落。
整个交手的过程非常短暂,也就是程竹微被姜拂衣推出一丈远,摔倒后又爬起来的时间。
而程竹微起身之后再次求饶“神使大人, 万象巫对我们程家有恩, 我才带她过来的, 她并不知情, 还请您饶恕她”
姜拂衣将阴灵花和心剑一并收回去“我看前辈也只是想要试试我的身手, 程姑娘用不着太过担心。”
或者,这魔修只是想试试她的反应。
万一她扔下程竹微跑了,便能给程竹微一个教训,往后莫要随便助人为乐,这世上很多人并不值得。
看来他们承诺会收程家父女入夜枭谷, 并不是哄骗。
那魔修突兀地道“夜枭谷, 霜叶。”
姜拂衣微微怔, 怎么这魔修的态度突然转变, 连皮肤表面覆盖的冰霜仿佛都融化了一层
他算前辈,很少有前辈给晚辈主动自报家门的,一下子自降身份了。
霜叶试探着问“姜姑娘, 你和凡迹星是什么关系”
姜拂衣重复这个名字“凡迹星”
是谁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态度转变, 是因为此人的缘故
霜叶将她的迷惑看在眼里“你不认识他”
不应该,她是故意隐藏两人的关系
算了, 既想隐藏,霜叶决定不再多事“我也是随口一问,并无恶意,姑娘莫要见怪。”
他又看了程竹微一眼,“你二人去后面躲着吧。”
程竹微忙道谢“多谢神使。”
“不必了。”姜拂衣不打算留在这里, 准备离开。
程竹微追上来劝“姜姑娘,外面危险。”
姜拂衣知道“但以我的身份,留在这里更危险。”
万一被人看到,误认为自己和夜枭谷是一伙的,会连累万象巫。
再说了,姜拂衣单纯不喜欢夜枭谷这等阴险算计的行事作风。
若非清楚自己不是对手,杀他的心都有,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已经很憋屈了,断不可能接受他的保护。
程竹微本还想在劝,霜叶却道“放心好了,她不会有事。”
姜拂衣转身回去,脑海里都是“凡迹星”这个名字。
走出几丈远了,她脚步忽地一滞,再次从同归里取出心剑,转身问霜叶“江前辈是不是认识这柄剑”
他分心,似乎就是从她取剑开始的。
“是。”霜叶又看一眼这材质上乘,做工却敷衍了事的剑柄剑鞘,眼底暗暗闪过一抹嫌弃,“很难不认识。”
姜拂衣的反应并不算热烈,毕竟手中心剑是剑笙前辈的朋友从黑市买回来的。
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易主了多少回。
霜叶道“我本以为是凡前辈的剑,但他应该不会将自己的本命剑交给别人。而能被凡前辈当做本命剑,本该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和他”
情人徒弟总之不会是父女。
霜叶听说了,她父亲是万象巫里那位深藏不露的大巫。
“他当做本命剑”姜拂衣提起了精神,“您见过他拔剑”
霜叶点头“有幸见过。”
一刹那,姜拂衣汗毛都竖了起来,所以这柄心剑的主人,就是他口中的凡迹星
她正要细问,霜叶又补一句“半个月前,叹息江边,亲眼见到他出剑杀人。”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姜拂衣一整个愣住“半、半个月前”
霜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凡前辈会出现在云巅国境内,还是距离此地不算远的叹息城,和你没有关系”
原本他还纳闷,方才瞧见姜拂衣的剑,才知晓理由。
姜拂衣已经没再听他说什么了,自从六爻山醒来,心剑一直在她手中,和这位凡前辈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剑从外观上瞧,本就普通,会有相似也不奇怪。
姜拂衣再度转身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道“凡迹星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是魔修,一个是邪修,拿着同款的剑,霜叶认定两人之间有关系,听姜拂衣这样问自己,以为是想听自己对凡迹星的看法“凡前辈是一位坚持不懈,很有原则的人。”
姜拂衣“”
他发癫,她问地来他答天。
感觉霜叶并不想告知,处境又不允许,姜拂衣不再问了,转身离开。
能被突破凡骨的人仙境界称呼为前辈,必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稍后找柳藏酒打听也是一样的。
等走出一定的范围,姜拂衣赶紧从同归里取出纸笔“大哥,你走到哪儿了”
燕澜没有回复。
她又连着催动两次,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姜拂衣知道他应该已经抵达山谷外,正在想办法破除结界。
至于姜拂衣,准备去找那条枯骨兽。
刚才的场面颇为骇人,她承认自己没出息,有些被吓到了,才被程竹微拽着逃跑。
实际上枯骨兽喜欢待在水里,瞧骨架也是条“鱼”。
岸上的姜拂衣不行,水里她还真没怕过。
顶着圣女的身份去宰了它,给万象巫挣个脸面。
而且,她还要防着有可能存在的暗杀,和枯骨兽相伴,没准儿还更安全。
无论枯骨兽如今是在水里,还是在岸上,姜拂衣既然选择好了战场,直奔先前它出没过的湖泊。
音灵花一直伴在她身侧,等姜拂衣跃入湖中,在水里浮稳之后,开始催动花香,朝山谷各处弥漫。
说起来真要感谢燕澜,有之前在六爻山搜寻怨力碎片的经验,姜拂衣已经能够轻易操控花丝,在山谷之中无孔不入。
搜集怨力碎片时,她凭借的是感知。
感知哪条花丝有异常的灵力波动,以花丝捆绑那团灵力,随后收线。
这一回,姜拂衣尝试着将自己的“目视”,通过花丝传递过去,让这些丝线成为自己的视线,从而窥探的更远,更准确。
她没那么高看自己,初次尝试,只专注窥探一丝。
哪条丝线察觉到灵力波动比较强烈,便将目视投递到哪一条去。
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灵台疲惫感极重,终于成功投递出去。
姜拂衣看到了一名正在施展隐身咒的少年人。
瞧他的神态,并不是特别慌张,枯骨兽应该不在附近。
姜拂衣收回附着在这条丝线上的目视,换下一处灵力波动点。
这次,她看到了一个少年人,一剑捅死另一个同行的少年。
姜拂衣“”
抽回来,一眼都不想多看。
继续搜寻下一条。
这次姜拂衣一双眼睛都要瞎了,竟然在山洞里看到一对儿正双修的男女。
大难临头,还有这般兴致
若能活下来,他日必成大器。
下一条。
还算正常。
再下一条,还好,这世上始终是正常人比较多。
第十二条。
姜拂衣“”
她真的不想知道那么多的秘密。
山谷内暂时只是危机四伏,山谷外的战况已经是如火如荼。
那些家仆没几个能打的,当一众夜枭落下来时,早就逃的差不多了。
漆被那个疯子一样的白发魔修缠上,时不时还要应对其他夜枭的偷袭。
他们伤不了漆分毫,却能暂时拖住他。
闻人枫手中的折扇敲在一个夜枭的灵台“跪下”
那夜枭立刻像是被巨力冲击,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脑袋浑身抖如筛糠,表情极为痛苦。
闻人氏这手言出法随术很厉害,但修炼起来极难,尤其是法器必须接触到对方才能施展。
因此闻人枫一次只能对付一个人,他功夫不到家,施展一次之后,还需要休息。
休息的间隙,最是容易挨打。
万没想到,出手帮他之人竟然是柳藏酒。
只见一条长鞭甩过来,直接将一个试图偷袭他的夜枭抽飞出去几丈远。
闻人枫上次去破庙门口堵他们时,就看出柳藏酒这小狐狸很能打,没想到他打魔人更凶,甚至还有几分熟能生巧。
柳藏酒也不是为了救闻人枫,压根就没看到他,单纯是冲上来抽距离自己最近的魔人。
柳藏酒被恶心坏了的模样,呸了一口“怎么小爷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碰上你们这群该死的夜枭”
正缠着漆不放的白发魔修抽空一瞥“竟然是你这只臭狐狸。”
闻人枫趁机打听“柳公子认识他”
“关你屁事。”柳藏酒的鞭子已经抽向另一个夜枭,下手愈发狠辣。
夜枭谷虽不常在云巅活动,却时常去柳藏酒的家乡捣乱。
他在外苦寻三姐,基本上每回被大哥喊回家,总是因为这些夜枭搞事情,每次见到他们,心情都无比糟糕。
柳藏酒抬起头“燕澜,你赶紧的,不用分心,这些家伙我来处理就行,杀他们我最在行了。”
闻人枫这才看到燕澜来了,站在先前他们站立的那块儿巨石上。
闭着眼睛,双手结印,默然伫立,眉心已经浮现出金色的符印。
不必柳藏酒帮忙,那些夜枭也不去靠近他,应是畏惧他周身环绕着的一道特殊罡气。
闻人枫放心不少,破解结界封印这类,再没有比巫族人更懂行的了。
燕澜虽与漆一样,本身境界都还不曾超脱凡骨。
但两人一个神剑护体,一个各种天地灵宝加持,能力必定是超越凡骨的。
闻人枫可不会心存任何感激。
燕澜是来救自家妹妹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
闻人枫正腹诽着,只见燕澜倏然睁开眼睛,从他眉心的符印之中,飞出一只闪耀金光的金乌虚影。
金乌飞向结界,一声炸响,结界被撕裂开一道巨口。
闻人枫“”
什么鬼
以为燕澜是在研究结界,再以巫族秘法破除拆解,没想到竟然是直接炸个洞
这和强行以剑气破阵的剑修有什么区别
而漆也将那白发魔修打出去十几丈远,剑尖顺着破洞一划,彻底将结界撕裂开。
夜枭们见阻拦不住,纷纷消失。
“燕澜你去救小姜,我去追。”柳藏酒心想救姜拂衣也用不着自己,还不如去杀这些夜枭。
他话音还没落下,燕澜早从巨石上消失了。
漆也进去山谷,被那么多夜枭缠斗许久,依然毫发无伤。
“真是两个变态。”闻人枫收了折扇追上去。
第三十二条了。
这一回,姜拂衣看到几个剑修,背靠在一起,围成一个圆。
他们有男有女,衣着相似,应是师出同门。
一个个面色惨白,高举着剑,结成了一个防御剑阵。
姜拂衣从萎靡不振中醒来,看样子枯骨兽就在附近。
枯骨兽其实没什么蛮力和法力,重点是行动敏捷,牙齿尖锐,长尾生有倒刺。
主要是防着不被它触碰。
陡然一阵窸窸窣窣,知道它出动了,那几个剑修冷汗流了下来“注意”
枯骨兽从雾中迅速爬行而来,骨尾甩在剑气罩上。
剑气罩瞬间破碎,将那几个剑修冲飞出去,摔了个七零八落,但全都活着,没人变成枯骨。
地上滚一圈,立马爬起来,再次结成剑阵。
姜拂衣觉得他们的剑阵还挺厉害,难怪敢防御,而不是逃走。
但他们消耗不了枯骨兽,只能被消耗。
防御剑阵再次被冲破后,其中一人的剑脱了手,没能及时爬起来。
枯骨兽立刻奔着他过去。
“六师弟”
他那几个师兄师姐吓的不轻,却见枯骨兽忽地停顿了下,手脚不太协调,像是被什么给扯住了。
但它一个摇头摆尾,便挣脱了那股无形的束缚。
却没再继续盯着先前的猎物,转身朝着湖泊方向飞快的爬。
爬着爬着,又时不时四肢僵硬,再次摇头摆尾。
这几个灵剑阁的弟子诧异极了“它怎么了”
“追上去看看。”
“还追,不要命了啊。”
“咱们来此不正是为了和它过招瞧它像是出了问题,此时不追,错失良机怎么办”
嘴上说害怕,一行刚出茅庐的年轻剑修还是追了上去。
边追还边招呼其他人“机会来了”
以姜拂衣的傀儡术,操控不了这只枯骨兽,只能来回膈应它,一路将它给引回了湖泊里。
枯骨兽下水之后,四肢后缩,似一支骨箭朝着姜拂衣射去。
姜拂衣顺着水势,闪避的轻而易举。
枯骨兽掉头再冲,姜拂衣仍是顺水闪避。
一来两回,姜拂衣抓住机会,立刻掐了个疾水诀“起”
一股气流从她指尖飞去,搅动面前的水域,搅出一道“龙卷风”,疯狂的卷向枯骨兽。
枯骨兽逃避不及,被螺旋水柱勾住一点尾尖,旋即被一股巨力拖拽入内。
宛如秋风里的落叶,被卷动的上下翻飞。
姜拂衣紧掐疾水诀,以防它逃出水柱,同时催快水速,想要将它绞死。
母亲疯癫时教她的法术很少,但稍微恢复一点,传授的都是水系法术。
毕竟在海里生活,深海里什么巨兽都有,不善水法哪里活得下去。
就算母亲不教,她从小看着母亲为她猎杀海妖当食物,跟着学也学了不少。
从前姜拂衣没有参照物,如今上了岸对比一下才知道,母亲是真的很强。
就像这样的枯骨兽,一出手便能直接绞死。
按照现今对修为的划分,母亲绝对是地仙中上等。
或者,超出地仙。
那么在极北之海设下封印的,难道真是神族
姜拂衣在湖底并未注意,疾水诀已经在湖面旋转出一个急转的漩涡。
那几个灵剑阁的弟子尚未跑到湖边,突感手里的剑在微微颤动。
以为是自己手麻了,换只手拿还是一样,且越颤越剧烈。
最后竟然两手都握不住剑柄,长剑纷纷脱手而出,朝着湖面的漩涡飞去,被卷入了旋涡之中。
“我的秋霜”
“我的明月”
不只是他们几个的剑,周围又飞来几柄剑,纷纷被吸入漩涡。
不一会儿,越来越多剑的飞来,追着剑跑来许多人,却只敢停在湖边,心急火燎的看着湖面上诡异的旋涡,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漆的浮生剑也在微微震颤,因此他很快便能寻到根源,来到湖边。
比他们强的是,他的剑反应没那么大,不必狠握,也不会脱手。
闻人枫见学子们并没有死几个,再次松了口气,指着那湖中旋涡,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学子们纷纷回“不知道啊,我们的剑都被吸了进去”
那全是门派家族为他们寻来的宝剑。
灵剑阁的弟子知道的多一些“先前那枯骨兽缠上我们,中途它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它一边挣脱,一边爬回来这里”
无形的力量
漆想到姜拂衣之前抵御闻人枫时,使用的术法。
姜拂衣没在岸上,她难道在湖底
漆心头一紧,毫不迟疑的从高空落下,当即想要沉入水中。
听见燕澜说道“不必劳烦漆公子,舍妹有我。”
话音落下之后,燕澜掐了个闭气诀,从旋涡外侧入水。
人家兄长既然开口,漆唯有作罢。
且他下去也确实不容易,靠近水面之后,手中剑颤动的频率明显在加强。
旋涡里的诡异吸力,对剑有着强力的召唤。
燕澜不让漆入水,是怕他发现姜拂衣的秘密。
虽然燕澜也不知道这秘密究竟是什么,但能避则避。
等快要沉底时,燕澜看到了姜拂衣,除了长发似海藻般飘散在身侧,她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水中,完全不随水流移动。
掐着诀的双手,骨结泛白,青筋明显。
姜拂衣说她自小跟随母亲隐居于深山里,燕澜怀疑她在说谎话。
上次被父亲扔进溯溪泉里,燕澜就曾亲眼看着她游水时灵动的像条鲛人。
应是自小住在海边,为何要说谎,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燕澜想不明白,但他原本是想下来帮忙,看样子根本用不着。
姜拂衣面前不远处的那道螺旋水柱,搅动速度之快如同水刀,更何况里面还掺杂了几十柄剑,什么骨头都能给搅碎了。
姜拂衣察觉到人靠近,心神一动。
“是我。”燕澜注意到她身体微晃一下,及时以秘法传音。
姜拂衣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开胆子,再套一层疾水诀。
即使在水中,也能听到利刃刮骨碎骨的声音,嘎吱嘎吱,颇为恐怖。
最终那枯骨兽碎成了一团残渣。
湖中比起来海洋,水灵力差的太远了,姜拂衣强行绞杀,不只精疲力尽,还有些遭了反噬。
她收回疾水诀,水柱散开时,只知道会有水刃袭来,没料到竟还掺杂着一些剑的碎片。
姜拂衣没管,不想再浪费力气,燕澜在旁也不是看热闹的,来都来了,当然要贡献点力量。
姜拂衣目视面前凝起一层光盾,那些碎片全都击在盾面上。
等水柱散去,燕澜本想收回光盾,却见她盯着光盾发呆。
燕澜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收“怎么了”
姜拂衣也以他先前教的秘法传音“我想起小时候,好几次我娘也是这样帮我善后的。”
母亲就算再疯,始终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一会儿瞧不见了就会四处寻找,海底的蚌妖们瑟瑟发抖,不等她来掰,一个个主动打开蚌壳。
原来是想家了,燕澜不会安慰人,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姜拂衣开始向上游,传递出的声音有几分虚弱无力“说起来,大哥,你有些地方还挺像我娘,总是担心我丢了,还送我东西。”
母亲正常时,会从海底的遗迹里挖宝物给她玩儿。
不正常时,就会捡些藤壶和鱼眼睛回来。
总之,都是她认为的好东西,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喜欢。
不想了,身体难受的时候就总会想起这些。
而燕澜寻思不出这话究竟是褒是贬,是嫌他管太多了
因为自作主张,往同归里放了法器
“父亲千叮万嘱,让我一路照顾好你,自然要尽力而为。”燕澜从来没听父亲对他提过任何要求,这是第一次,因此他慎重对待。
若非如此,当他这样闲么。
燕澜突然想到一件事“阿拂,你先停下。”
姜拂衣停在水中,低头看向他。
燕澜游上来“我抱你上去。”
姜拂衣此时很是虚脱,但还能撑得住。
燕澜目露忧色“你最好装作昏迷,不然出去之后不好解释,现如今湖边全都是人,闻人枫也在,他的眼睛很毒。”
姜拂衣想想也是,以她的骨龄,水下绞杀一只丙级魔兽之后,还能好端端的聊天说话,的确是有些夸张。
只不过那些人为何都来了
她将枯骨兽引来,又在湖底施法,哪来这么大的动静
姜拂衣想起水团里的利刃碎片“那些碎片”
燕澜解释“你施法时,除了漆手中的浮生,方圆所有人的剑都被你给吸进了水柱里,不然枯骨兽也没这么容易被搅碎。”
姜拂衣难以置信。
竟会这样
她从前在海中施法,或者看母亲施法,因周围无人,从来不知道。
是因为自己的剑石之心
糟糕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谁看出异常,姜拂衣连忙道“那麻烦大哥抱我上去吧。”
燕澜近她跟前,说了声“冒犯”,将她打横抱起。
姜拂衣让自己松弛下来,靠在他胸口软趴趴的做出昏迷状。
其实都不必伪装,这口气卸掉之后,她的头脑真有些昏昏沉沉。
燕澜抱着她跃出水面,取出一张净衣符,吸走两人衣袍上的水分。
而且及时给自己戴上一张遮掩大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嘴唇和下巴。
湖边上众人先是看到旋涡消失,再是看到燕澜抱出昏迷的姜拂衣,问道“那只枯骨兽呢”
燕澜道“已被斩杀。”
姜拂衣闭着眼睛,听燕澜如今近距离的声音,有几分不太习惯。
虽说出了大岔子,但枯骨兽仍算是考核,闻人枫问道“被燕公子所杀”
燕澜迟疑片刻“是被舍妹所杀。”
一众人皆惊,视线从燕澜身上,挪到“昏厥”的姜拂衣的身上。
而漆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她。
闻人枫挨过打,知道姜拂衣不容小觑,但对她能杀掉枯骨兽心存怀疑“那能吸剑的漩涡,是怎么一回事”
燕澜再次确认自己带好了面具“舍妹所使用的,乃是家父传授的令剑之术。我巫族人不适合修习剑道,家父亦然,但家父生来与剑有缘,能以笙箫音律令寻常宝剑臣服。”
姜拂衣心道怪不得。
巫族人的名字都是占卜得来的,所以前辈叫做剑笙。
剑笙名字的来历旁人不知,闻人枫是知道的,只在心中缓缓留了个问号,但终究没再纠缠此事。
其他众人又是一轮惊叹,万象巫真强啊。
难怪从上古时期便屹立不倒。
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圣女,都有令剑的本事。
燕澜声音如常“若无其他事,舍妹体力不支,在下先带她回去客栈调息。”
“等一等。”闻人枫扬扇制止,“燕公子,咱们先说说这账该怎么算”
岸上那些学子听闻魔兽以死,纷纷凝聚剑气,开始从湖里打捞自己的剑。
没想到捞上来的宝剑,竟然多半是些钝成锯齿的碎片。
状况最好的宝剑,剑身也已经卷成了麻花状。
他们一个个双眼发黑,有的人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嚎了。
幸亏此时修为低,再等等堂前立过剑在人在的誓言,那真是没处说理去。
姜拂衣听着一片嚎叫声,眼皮儿跳了跳,眼睛闭的是愈发的紧。
燕澜应允道“对不住各位,你们所有的损失,在下全部赔偿。”
闻人枫逮着机会,笑道“剑修的剑,并不是用钱财能够衡量的。”
有人附和“对啊,我的剑”
燕澜打断他“既是实物,无论是多么的珍贵,总会有个价值。诸位若不愿接受晶石赔偿,去我万象巫选一柄心满意足的剑也可以,剑池里几千柄无主之剑,随便诸位挑选。”
姜拂衣心头咯噔,以秘术传音“剑池挑剑,这是不是亏大了”
燕澜劝她放心“无妨的,好剑全都放在宝塔里藏着,比如你母亲的剑。我说的剑池其实是我寝殿外养鱼的一方池子,那些剑都是我闲来无事拿来装饰鱼池,造景玩的,但也比他们手中的剑好得多。”
姜拂衣“”
说出这种话,竟然还听不出任何显摆的意味,真是奇怪。
燕澜承诺过后,再没人说什么,任由他带着姜拂衣离开。
闻人枫目望他们远去之后,又望向下方的湖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我说漆兄,咱们下去检视一下那魔兽的尸身吧”
没有得到回应,扭头一瞧,看到漆双目无神,表情落寞。
闻人枫想起来他自入内,就没开口说过话。
这陷入情网的男人真是可怜,幸好燕澜只是她兄长,若是情郎,此刻漆不得哭死了。
闻人枫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漆兄”
漆转身离开“余下的事情闻人兄来处理吧,我需要静一静。”
捋一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远处,白发魔修踉踉跄跄的追上霜叶“师父,刚才您为什么不出手丢了这只枯骨,魔神怪罪下来”
霜叶扬起自己覆盖着冰霜的手,示意他闭嘴“受一点惩罚,远比得罪凡迹星好得多,那万象巫的圣女,和凡迹星关系匪浅。”
白发魔修愣住“怪不得我总感觉到那女子身上隐藏着很强的剑气,令我躁动。”
霜叶吹去手上新结出的霜,“我求他为我疗伤,已经求了十年,还没放弃呢。不说这个,姜拂衣的剑与他相同,没准有什么牵绊。凡迹星如今所在不远,你若敢动姜拂衣,万一将他给引来了,你我生死难料。”
白发魔修沉默过后,沉眸厉声“他不愿为师父治伤,师父从没想过换个法子”
霜叶目光同样一沉,警告道“今日与漆一战,你还没疯够要不要为师再找些事情给你疯”
离开山谷范围以后,燕澜两人落在一条回城中去的小径上。
姜拂衣睁开眼睛“放我下来吧。”
燕澜放下她,放的并不怎样及时。
姜拂衣的身体其实刚复原不久,此次消耗的厉害,还有些被法术反噬。
他很想劝她不要逞强,将她抱回客栈去就是了。他二人如今是兄妹关系,不必担心有人会说三道四。
但之前在水下,姜拂衣才刚讲过他像她的母亲。
燕澜忍住不说。
道路崎岖,他取出一个能够低空飞行的风筝,风筝变大,喊着姜拂衣一起站上去。
姜拂衣坐在风筝前端,回头望一眼山谷方向“可惜了,我进去原本是等着钓大鱼,结果全被夜枭谷给毁掉了。”
这下也不知道天阙府究竟会不会对她动手。
“其实南部灵气稀薄,障碍重重,从天阙府赶来,这么点时间是到不了的。”燕澜站在风筝尾端,“即使是天阙府君,也需要使用特殊禁术,才有可能。而除他之外,天阙府内修为最高的林危行,连这种禁术都没本事施展。”
姜拂衣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还答应过来,害我在里面担惊受怕。”
燕澜是觉得自己说出来,像是不想过来一样。
何况事无绝对,以防万一。
“但我瞧你哪里有一点担惊受怕的模样,敢去和丙级的魔兽单挑。”
“来都来了,练练手。”姜拂衣挑挑眉,“你就说,我有没有给咱万象巫挣脸”
心虚,“连累你赔钱,那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挣脸了。”燕澜给与肯定,“和你挣的脸面相比,那点小钱不值一提。”
姜拂衣满意他的态度,笑了笑,又慢慢道:“再说魔兽能和人比么人心可比什么级别的魔兽都可怕。”
燕澜没有反驳,他也猜不透自己父亲的心思。
燕澜不想谈论这些,换个话题“你准备和漆相认么”
“认什么”姜拂衣听这话奇怪,“过往同行一场罢了,有什么值得认的我若告诉你,你从前是个乞丐,没脸没皮,你会不会高兴呢何况现在我还在怀疑是不是天阙府害了我。如今他是无上夷的得意门生,早和天阙府穿一条裤子了,帮着他们杀我都不一定。”
燕澜不了解漆,不敢下判断。
但瞧漆得知姜拂衣在湖底时的反应,应该不会。
“哎呀”姜拂衣此刻才想起来,“柳藏酒呢,他不是在山门口等着我”
燕澜“他去追那些夜枭。”
姜拂衣原本打算问他,等不及,先问燕澜“大哥,你知不知道凡迹星”
这话题转的燕澜摸不着头脑“听过。”
姜拂衣一双眼睛立刻亮如星子,仰头看着燕澜,像个虚心请教夫子授课的乖学生。
燕澜轻轻咳了一声“他是位前辈,和我父亲年纪差不多,也是年少成名。最大的特点,应是他修两种剑道,杀剑和医剑。魔杀剑的威力不用我多说,而医剑,听说他医剑治不好的,世上没谁能治好。”
“因此有几句话在其他几境流传,世有迹星郎,貌比芙蓉娇,一剑断人魂,一剑百病消。”
姜拂衣很认真在听,但她体力不支,脑袋越来越沉。
最终撑不住了,缓缓倒在风筝上。
好像一头倒在海水里,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母亲身边。
“娘,阿拂有点难受”
与此同时,叹息城内。
“我的规矩,若让我诊脉,我认为可医,便会出医剑。若认为医不好,便会出杀剑,绝不留你给别人医,坏我的名声。”
“知道知道。”
稍后。
“怎么诊脉到一半,他晕过去了”
“因、因为畏惧您会杀他。”
“他这只是小病,甚至无需出医剑,抓两副药就能恢复。”
“那、那您为何流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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