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万柿如意

    妙芜本来叫了谢荀进来一起帮忙挑发梳,起先谢荀还不乐意,言说“女儿家的东西我不懂,你叫我作甚,我就在一边等你挑好了事”,后来经不住妙芜再三磨求,才极不情愿地走到柜台前。

    跑腿的伙计将最时新的发饰一盘盘端上来。

    谢荀凝眉看了一会,手掌从托盘上扫过,飞快挑了几样放到妙芜面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妙芜定睛一看,好家伙,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玉兔捣药、玉兔倚金桂、嫦娥抱兔奔月。

    总之就是,兔子,兔子,还是兔子。

    凡是带兔子的他全给挑出来了。

    小伙计见此小声问妙芜“姑娘,难道你的本命年是兔”

    妙芜哭笑不得地小声回他“不,是猪。”

    “那,这”小伙子犹豫道,“这位公子挑的,姑娘你都要吗”

    妙芜点头“要,烦请帮我包起来。”

    谢荀见这两人靠得极近,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心里就很不痛快。

    他走过来,扬袖挥出一道劲风,打在小伙计面门上,那小伙计被风迎面吹了眼睛,忍不住将眼一闭,唉哟一声往后退了退。

    “哪来的怪风呀”小伙计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囔。

    谢荀一臂枕在柜台上,转头看向妙芜“够了吗还要再挑什么”

    妙芜“”

    拿风吹别人眼睛,你是什么品种的幼稚鬼

    妙芜心中叹气,朝他微笑道“小堂谢燃师兄,我渴了,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吧。我挑好了,在店铺门口等你回来。”

    谢荀说“那你快点,我很快就回来了。”

    妙芜“嗯。”

    等他离去后,小伙计才像终于卸下什么重压似的,长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姑娘,你们是仙门中人吧”

    妙芜正埋首挑选发梳,闻言随口应道“是,我们是姑苏谢家弟子。”

    小伙子眼睛噌地亮了亮,声音也高扬起来“哦哦哦,姑苏谢家,我知道呀,二十年前仙门大乱,领头将那萧氏魔头诛杀的,可不就是你们姑苏谢家”

    妙芜怔了下。

    这许多时日以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些往事。但不

    提,不代表这些事情就不存在。

    萧氏之子,天狐血脉,这些东西尽管她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但不代表谢荀也不在意。

    这个倔强嘴硬的少年,哪怕痛极,也惯来以冷笑和嘲讽来掩饰。

    这段日子,他在她面前说笑如常,想必也只是为了叫她开心罢了。

    妙芜捏着那枚小小的发梳,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谢荀的好感度和黑化值了。

    比起这些冷冰冰的积分和数字,她更在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开不开心,痛不痛

    “姑娘,姑娘,这对发梳,你也要吗”

    小伙计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妙芜猛然回神。

    她放下放下手上发梳,忽然间失去挑选的心情。她朝小伙计道“我就要刚刚挑好的三对发梳,别的不要了。”

    “就是那些兔子对吧。”

    “嗯。”

    小伙计把发梳用精致的小木匣子装起来,然后又用一只可以挎在手臂上的绣花锦囊套住木匣,将东西交到妙芜手中。

    妙芜付过银钱,提着东西朝往走,却发现谢荀早就买了东西回来,正站在门边静静地等她。

    见到她迎上来,谢荀便将一只葫芦往她怀中一抛。

    “此地特有的解暑糖水,用冰镇过,你喝喝看”

    妙芜和他并肩而行,拧开葫芦嘴,小心地咂了一口,但觉入口甘甜清爽,甜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酸味儿。

    “喜欢吗”

    妙芜点头,把葫芦往谢荀手边送了送“你也尝尝”

    谢荀顺手接过,拿着葫芦靠在嘴边,双唇并未触碰葫嘴,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几口,忽然顿住,接着从脖子开始一路红到耳朵。

    妙芜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探身,笑问“喜欢吗”

    谢荀这下连脸都红透了。

    他脑子昏昏涨涨,也不知自己到底胡乱应了一声什么,又是怎么把葫嘴拧上,把葫芦还回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走到河边,沿河而行,谢荀脸上的热度才被习习夜风吹下去。

    前头忽然出来辚辚的车轮滚动声,一辆小推车从巷口推出来,推车的人吆喝道“核桃酥糖,卖核桃酥糖嘞”

    “你在这里等会。”谢荀忽然说道。

    接着就大步朝那小推车走过去,不一

    会,抱了一牛皮纸袋的核桃酥糖回来。

    妙芜吓了一跳“怎么买这么多”

    谢荀觑她一眼,把一整袋酥糖往她身前一送。妙芜会意,挑了块酥糖送入口中,嚼了两口,糖浆化开,核桃的酥香伴随着糖的甜蜜散开,令人莫名尝到了满足的滋味。

    妙芜又拈了块糖,踮起脚,手臂一直伸到谢荀面前。

    “小堂兄,啊”

    谢荀皱眉道“啊什么啊”

    面上嫌弃,头一低,将那糖从她指尖衔走了。

    二人又上了桥,拱桥两边,彩灯流转,有不少老妇人在桥上卖些自家做的手工玩意儿。竹竿绑成的货架上挂着编织手串、草编蜻蜓、剑穗、琴穗、荷包

    二人从桥上经过时,便有老妇人不住招呼道“公子、姑娘,瞧一瞧,看一看吧,我这里全是自家亲手做的小玩意儿”

    谢荀停下脚步,忽然伸手从货架上勾了只荷包下来。

    灯光一闪,妙芜看清他手上正勾着一只红色的荷包,荷包外层用明黄色的丝线绣着万柿如意的花纹,系带上缀着同色丝绳编织的万福穗子。

    妙芜的心宛如被什么重重一击,骤然收缩了一下。

    同个样式的荷包,在剧情碎片中出现过太多遍了。

    在之前的碎片中,那个穿书者送给谢荀一个同样的荷包,被谢荀当成珍宝似的随身携带,直到那个穿书者死后,谢荀依然留着荷包作为缅怀。

    那荷包经过长年累月的把摩,布料颜色退尽,早已陈旧无比,可在谢荀眼中,依然是心头最为珍贵的事物。

    谢荀方才经过时,眼角余光中瞥到这个荷包,第一眼并未觉得它有什么不同,可当他继续往前迈步之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大雪天,新年夜。

    小小的他和一个萝卜丁似的小姑娘一起,围坐在廊庑下的炭盆旁,安静地等待除夕的第一场焰火绽放。

    咻

    烟花乍然在天边炸开,彩色的辉光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宛如盛开了七彩斑斓的花。

    小姑娘跳起来,猛地抱住他,在他耳边大喊“小堂兄,新年快乐你又长大一岁啦”

    紧接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红色荷包塞进他手里。

    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隐约摸出荷

    包里应该装了三枚铜板。

    小姑娘背着双手倒退一步,朝他眨了眨眼睛“压岁钱哦。”

    压岁钱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荷包,有些怔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压岁钱。爹爹向来对他不假辞色,连笑颜都甚少给他,更遑论压岁钱这种东西。

    小姑娘站到他身旁,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轻轻道“小堂兄,我要走了。”

    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好端端地,说什么要走要走到哪里去

    “十年之后,我们再见吧。”

    什么十年之后

    他皱着眉,转头去看小姑娘,却发现她的身体缓缓软到,似失去凭靠的藤蔓般滑落到地上。

    他慢慢睁大眼睛,张嘴想要叫人,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像是有什么,随着呼呼的寒风从他心里一点点往外抽,原本充盈的心间渐渐变得空荡荡的。

    他隐约觉得就在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阿芜”

    那一声叫唤,最终还是冲破了喉咙。

    他扑到地上,扶起昏迷的小姑娘,用温暖的手掌揉搓她的脸,焦急地呼唤“阿芜,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吵闹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下人,有人迎上前来,惊慌失措地囔叫起来“天呐,九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像一头孤单而固执的小兽,倔强地守在小姑娘身旁,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过了会,小姑娘的双睫颤了颤,终于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七哥。”她虚弱地呼唤道。

    七哥,不是小堂兄。

    他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风刮起地上的雪粒子,庭院中一片银霜飞舞。

    那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似乎也就这么随风逝去了。

    他抓不住,也不明白到底失去了什么。

    “公子公子可是要这个荷包”

    老妇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尾音清晰地在耳边炸开。

    谢荀乍然回神,手掌紧紧攥住那个荷包,哑声道“是。”

    老妇人用手指比划道“这个荷包要二十文钱。”

    谢荀从钱袋里掏出两枚碎银丢下,攥着荷包疾走几步,才忽然想起妙芜没跟上来。

    回头看,却见妙芜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一

    动不动。

    过了会,就在谢荀准备走回去时,妙芜忽然扬起头,强颜欢笑似地朝他笑了一笑,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你为什么要买这个荷包呢”

    “我”谢荀刚想张口解释,忽然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刚刚支撑着他买下荷包的冲动似乎突然烟消云散。

    他只模糊记得,刚刚好似想起什么极为珍贵的回忆,然而转瞬间,他却忘记了。

    妙芜看着那只一模一样的荷包,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和剧情碎片中发生过的事情重叠在一起。

    她莫名觉得心中酸涩,忍不住道“这荷包真好看,不如给我吧。”

    谢荀看她眼角发红,心里莫名便有些慌乱,不由抬手在她眼角旁轻轻拭了下,低声道“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妙芜别过头,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谢荀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把荷包给了她。

    “你想要就给你了,你可别哭。”

    妙芜接过荷包,撇过头不看他,“说了我没有哭了。”

    谢荀心中长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她还高高兴兴的,这会又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正巧此时,二人行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街巷,有一只“小鬼搬灯”自二人头顶飘过去。

    谢荀提气跃起,摘下灯上黄符,递给妙芜。

    “给,你方才要的黄符。”

    “哦。”

    妙芜收了黄符,折了几折,顺手放进荷包里。

    谢荀抬头望天上看了一阵,忽然道“不对。”

    妙芜低着头系上荷包的系绳,声音有点沙哑“什么不对”

    “你抬头看看,”谢荀手指向天上灯笼飘飞的方向,“这小鬼搬灯本该四散分布于城中,现下却全部往同个方向飘去。”

    妙芜把荷包挂在腰间,抬头去看,发现果然如谢荀所言,宫家的灯笼全往西南方向飘去。

    可此刻并未起西南风,灯笼没道理全往同一个方向飞。

    “啊救命救命妖怪呀”

    妙芜和谢荀闻声回首,只见方才走过的桥上,那几个沿街叫卖的老妇人东倒西歪地跌倒在地,货架上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

    一条三头巨蟒从桥上游下,扭着身子飞快地朝西南方向而去。途经妙芜二人时,

    那蛇妖甚至都没分神朝他们看上一眼。

    不止此处人仰马翻,此刻城中其它地方也涌出了不少妖物,吓得人人高声惊叫,避退不迭。城中巡逻的宫家弟子或背负古琴,或怀抱其它乐器,或腰挎长剑,四散开来,追堵擅闯入城的妖物,却发现这些妖物既不恋战,也无惧他们的攻击,只一心往同一个方向逃窜。

    “你们几个和我接着追,你们留守城中维持秩序,安抚受惊百姓。你们回宫家报信,说有百妖过境,似有异事发生走”

    谢荀护着妙芜退到街边檐下,望着那一列朝西南方向追去的宫家弟子,眸光渐渐变得幽深。

    妙芜忧心忡忡“宫家的领地,怎么忽然间有那么多妖物闯进来”

    按说像宫家这样圈地围城的世家,应该会在城墙周围设下法阵,普通妖物一般对此有所忌惮,不会轻易闯入其中,更别说如此大规模地结伴而行。

    难道西南方向有什么是它们不得不追随的吗

    妙芜抬头看向谢荀。

    “我之前就猜测,各大世家集结在宫家这里,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上门拜访宫家家主。哼,果然。”

    妙芜问他“果然什么”

    谢荀垂眸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恐怕吸引百妖过境的正是狐仙庙。”

    狐仙庙,数百年前天狐隐居的秘境,魔头萧恨春的行宫。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兔子,还是兔子。

    没得说了,这大概就是生物的本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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