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锦死后, 那些被她缚住的鬼奴得了自由, 叶知行将他们的怨气净化干净, 送入轮回。
笼罩在无生岛上空的阴云渐渐散去, 这片海域久违的迎来了白昼。
而岛上荒芜的土地, 也一夕之间长出了绿草,白骨院落掩映在茵茵绿草间,场面十分魔幻。
时乐挖了个坑,将莫怀锦生前的衣物首饰摆得整整齐齐下葬, 还削了块木头立了个碑。
末了,时乐还站在墓碑前指着萧执对墓中衣冠道“莫姑娘,是这人害的你,记住了, 要寻仇找他。”
萧执
一行人上了船继续南行,先前叶知行下了重手,莫怀尘至今未醒, 时乐将他安置在舱内的榻上, 使劲掰开他的手塞入一枚青鱼玉佩,还替他掖好被子。
按理说, 这些事儿应该叶知行来做, 可对方却全没自觉,时乐念莫怀尘可怜, 实在不忍心视而不见, 全都代劳了。
秋觉坐在舱尾望着渐行渐远的无生岛, 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时乐又去揉揉他的脑袋,他愁眉苦脸的转过头“时哥哥,虽然莫姐姐修行鬼道天理不容,但我总觉得她好吃好喝招待我们,又是莫道长的姐姐,我们这一次做得有点有点”
“就不是人干出的事对不对。”
秋觉撇了撇嘴,点头“萧公子怎么可以这样。”
时乐苦笑“他的薄情你不是早见识过了么”
萧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抱着破虹剑倚着船舱,时乐回头迎上他清冷的视线,毫无说人背后话的胆怯,反而讥诮一笑“听了多少”
秋觉向来有些怕萧执,此刻说人背后话被揪住,一张脸吓得都青了,微微挪了步子躲在时乐身后。
萧执抿了抿唇,答非所问“我说了,莫怀锦并非我所杀。”
“”其实时乐心里也不甚笃定,因为以他的推测,如果人真是萧执所杀,对方绝对会毫不顾忌的承认。
毕竟这家伙是怀了八分歹意都希望被人看成十二分的类型。
“昨晚我哪有空,忙着给你治伤。”
“”
秋觉眉头皱了皱“那萧公子认为,是谁下的手”
萧执轻描淡写的勾了勾唇,一副不屑道“叶知行。”
他如此说,在秋觉眼里反而更像血口喷人了,秋觉嘴上不说心里为叶知行生气,时乐也没接茬,只心思微动,暗暗有了个数。
当晚,一行人在沉默中用了晚饭,秋觉没吃几口就端着熬烂的米粥去莫怀尘的舱内,要给昏迷的他喂食,萧执吃完就回屋调息修行去了。
余下时乐与叶知行,两人出了舱,时乐拿着一小坛子没什么度数的桂花酿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叶知行则端端正正的坐于一旁。
时乐将酒递给他,他只清淡的摇了摇头,唇角带着浅淡的笑“虽然此地距浮余山数千里,但我也不能总坏了规矩。”
时乐不再劝酒,端起坛子自己喝了一大口,清冽微甜,也笑“叶道长太自律了。”
叶知行笑而不答,时乐迟疑了片刻道“其实,处处克制也不见得是好事,自己太辛苦了”
闻言,叶知行的面色微变,幸而有夜色为他遮掩,沉吟了许久他开口道“嗯,我明白的。”
迟疑片刻又道“前辈是不是怀疑”
“怀疑是你将莫姑娘逼得魂飞魄散的”
“”叶知行手心微微发汗,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时乐淡淡的看了眼他的神情,又移开眼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摇摇头“我只是猜测,或许真不是大小姐做的。”
虽然剥魂咒是涂煞宫术法,但时乐清楚,男主叶知行主角光环附体,因梦蝶牵引机缘巧合通晓天下咒术,他会施剥魂咒也不足为奇。
总是明澈的眸子似凝了一层薄冰,许久,叶知行只淡淡道了句“前辈总是信得过萧公子。”
“也不是”时乐怔了怔,不知如何解释,他并非信得过谁,而是对书中人物性格了如指掌而已,剧情也如此。
就算真是叶知行让莫怀锦灰飞烟灭,他也能理解,毕竟原剧情是这样的,且莫怀锦若不死,作为浮余山祝玄君首徒的叶知行很难给正道一个交代。
他唯一无法确信的事,是以男主的人品不可能做出栽赃嫁祸这种事
“前辈,我”
“嗯”
“如果是我的话,前辈会不会责怪我”
叶知行不自觉的咬着唇垂着眼,一张总是沉稳克制的脸难得露出羞愧之色,煞白煞白的,那模样就似乖巧的孩子偶尔做错了事,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时乐受不得旁人这样,特别是男主这种根正苗红的少年,偶尔行差踏错也很难让人忍心严厉责备,再者他不是对方什么人,也没这个立场,一下子有点手忙脚乱,为难的摸了摸鼻子“我”
叶知行抬眼,紧张的看着他,时乐微微侧过脸,淡然道“或许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我不好评判。”
“”
“只不过,莫道长有点可怜了。”
叶知行还是那副自责的模样,拽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
“嗯”这句话,倒是出乎时乐的预料。
叶知行抿了抿唇“给我点时间,我会给前辈一个交代。”
顿了顿又笃定道“我也会好好同莫师弟说清楚。”
言尽于此,对方似有什么不能言明的苦衷,时乐就不再过问太多了,他对男主多多少少还是会下意识保留一些距离。
当晚时乐回到自己舱中,就看到萧执坐在自己榻上入定,有气无力道“大小姐,你回自己屋去。”
萧执恍若未闻,屁股都懒得挪一挪,坐在时乐榻上似生了根。
见怪不怪了,时乐也不急,漫不经心道“那你让个位置,我累了要睡觉。”
萧执这会儿又听见了,朝床尾挪了挪,给时乐留了足够的空间睡觉。
时乐也懒得跟他掰扯,背对着萧执和衣躺下,他清楚这家伙他说不动,随他去。
过了许久,时乐都快睡着了,坐在他脚边的萧执才淡淡开口“你不信我”
“什么”时乐一只脚已经踏入梦乡,被猝不及防发问,很懵。
“没事了”萧执声音淡下去,看了眼睡得有些迷糊的时乐,把话又吞回肚子里。
他凭什么要解释呢
莫怀尘三天后才醒了过来,握着手上的青鱼玉佩,不哭不闹,不言不笑,他的脸上甚至连悲伤都没有。
越是如此,时乐越是觉得不妥,秋觉心善,同为人弟弟的他可怜失去至亲的莫怀尘,为他端茶送水也说话努力逗他笑,奈何秋觉没有逗人开心的技能,所有的努力到头来都显得很滑稽。
而莫怀尘的原配攻叶知行,虽然也尽职尽责的守在师弟身边,但待他的模式真真是无微不至式的客气疏离,从他的言行举止,时乐感受不到真心的焦急和关切,心道这文的主c算是凉透了
而叶知行究竟有没有将事情原委与遭到重创神志迷糊的莫怀尘说,时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还是信得过男主的人品的。
终于在醒来后的第三日,莫怀尘爆发了。
这日秋觉醒得早,正熬了药粥给莫怀尘送去,他食盒还没放稳,莫怀尘就猝不及防的掐住他的咽喉,食盘跌落瓷器碎落一地,秋觉试图呼救出声却无济于事,脖子剧痛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莫怀尘指间毫不留情,是真的下了狠手。
眼见秋觉的喉咙就要被捏断,听到瓷器碎裂声的时乐刚巧赶到,慌乱间他一个越步冲上前来,横臂探出打掉莫怀尘扼住秋觉的手腕,并顺势将其推向舱外。
秋觉得了自由,涕泪横流的跪坐在地上咳嗽不止。
“你做什么这不关觉儿的事”
莫怀尘双目布满血丝,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如同恶鬼“他的血不是能让人起死回生么”
一击不成,莫怀尘抽出悬于腰间的余闲剑,时乐避其锋芒赤手空拳的格挡“莫道长,你清醒清醒,觉儿的血是救不回鬼修的”
莫怀尘红着一双眼,咬牙道“你让开。”
他的身形随着余闲剑化作一道虚影,朝时乐直击而来,时乐不甚熟练的用灵力张起屏障格挡,急急连退数步,凌冽的剑意逼得他心口翻江倒海,一股腥甜堵在喉头。
眼见就要被逼得跌落海中,萧执身形一闪移至他面前,探出两指便捏住莫怀尘的剑刃。
莫怀尘心神激荡剑气也不稳,不多久就被萧执发现了破绽,轻轻巧巧就调转余闲剑刃射向莫怀尘,电光火石间,叶知行脚尖一点便将莫怀尘抱走,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已被余闲剑洞穿。
“萧公子,留我师弟一命。”说话间莫怀尘灵脉已被叶知行封住。
“叶知行,说这话你就不心虚吗把你师弟逼成这副模样的人是谁”萧执游刃有余道,不经意间用余光看了眼时乐,突然皱眉,急了“别憋着,吐出来。”
时乐刚将一口腥甜吞回肚里,佯做无所谓摆摆手,突然胸腔一阵翻江倒海,一口血又涌至喉头,萧执毫不手软的拍了拍他的背,一大口黑血吐在海里。
吐出来,果然舒坦多了。
叶知行虽抱着莫怀尘,视线却在时乐身上“抱歉,师弟他伤了你。”
“我真没事儿,”时乐抹了把唇角的血渍,过去将咳嗽不止的秋觉扶了起来,看对方眼泛泪光十分可怜,柔声道“别怕,没人能取得了你性命。”
秋觉点了点头,像只小奶猫一样依靠在时乐身上。
一边的萧执抱着破虹剑,冷着脸继续对叶知行道“你师弟将我的人打伤了,这笔账我记着。”
叶知行眉头轻微的跳了跳,没说话,秋觉平日里虽惧怕萧执,但看对方不断诋毁叶知行,心中十分咽不下这口气,捂着脖子喃喃道“萧公子,平日里伤时哥哥最多的人可是你”
萧执答得理所当然“他是我的人,自然只有我才能欺负。”
秋觉无语,半晌才撇了撇嘴低喃了一声不讲道理。
时乐倒是无所谓,这些话他听得多了随他去,萧大小姐不讲道理也不是第一天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莫怀尘精神一直不稳定,秋觉配了各种药灌其喝下均无用,叶知行寸步不离守了七日,终于在第八日有些失去耐心。
叶知行每隔半个时辰来看莫怀尘一眼,其实外人看来他已算尽心,只有看过剧本的时乐有些唏嘘,原书里,在莫怀锦死后,叶知行为了让莫怀尘走出阴霾,可是想尽法子变了无数花样儿,绝非如此客气又有距离感的的探望几眼。
“叶道长,如今依莫道长的情况你有何打算”
叶知行沉吟片刻,冷静答道“此处离朝露城不远,我有位旧友居于城中,可暂且让莫师弟留在朝露城调养数月。”
众人嘴上不说,心中都明白如今的莫怀尘已成了负累,不便再带他上路。
时乐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叶知行看他怔愣着,皱眉道“前辈觉得不妥吗”
“可是如此叶道长放心么”时乐尽己之力,疯狂暗示。
叶知行温和一笑“前辈放心,是值得信任的朋友,莫师弟在朝露城定不会受委屈。”
时乐迟疑的点点头,既然男主已经这样说,他再没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与原书剧情差了十万八千里,攻受的感情线也崩得一塌糊涂,一行人将船驶向朝露城。
叶知行曾对朝露城许家有救命之恩,他拜托对方暂时收留师弟,许家自然欢喜应下,四人在朝露城住了一宿,留下神志不清的莫怀尘,船继续南行。
一路上秋觉郁郁寡欢,心里有个化不开的疙瘩,总觉得这般待莫道长很不仗义,可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三日后,船从朝行海进入晚霖江,四人抵达晚霖城地界。
“晚霖城”萧执将这三个字默念了几遍“可是白三公子他家”
秋觉一听这名字打了个寒噤,一年前,笠州归燕楼,正是那位白三公子欺负了他们,还险些害了时哥哥性命。
“正是,”时乐答得轻描淡写,而后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萧执一眼“此次我们有事在身,你别胡乱生事端。”
萧执抿了抿唇,不答,一脸左耳进右耳出的放肆。
时乐继续提醒“我晓得你有能耐,可这是人家地盘,轻举妄动容易吃亏。”
谁知萧执不耐烦的望过来,不以为意道“上次被伤的人是你,我自然无所谓。”
“你有数就行。”时乐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夜,晚饭时叶知行收到了信灵,他就着烛火读信,面色沉了几分,皱了皱眉就将信折好凑近烛火烧了。
秋觉看叶知行胃口了了,便小心翼翼问道“叶道长,可是浮余山出了什么事儿”
闻言,叶知行又恢复那副温柔款款的姿态,莞尔“没有,不过是一个旧友,遇上了些事儿。”
“叶道长需要去帮忙么”
叶知行笑着摇头“无需挂心。”
其实秋觉很想问一句,为何直接把信烧了,又觉得自己没立场多嘴,他看了时乐一眼,时乐心思却全不在这儿,正和萧执争盘里鱼头,谁都不肯让对方占便宜
秋觉苦笑,他算是发现了,沉稳可靠的时哥哥一遇上萧公子,就变得有些倔脾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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