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归来

    叶知行一句是「萧公子交代的」, 让旁人不好再说什么。

    秋觉询问的望向时乐,时乐点头“那赶紧离开。”

    事已至此, 旁的他就不用再多说了。于是,他们的船在半个时辰内, 顺利的从晚霖江出了城。

    出城时时乐询问守城的白家人,城内境况如何, 有没有抓到虐杀白三公子的人, 因局面过于混乱,守城修士也不甚清楚,只说若是捉住了,依家主对白三公子的宠爱程度, 将这人挫骨扬灰都算是温和的。

    时乐一路上沉着脸不言语, 出城后还折了追灵蝶去探查情况,可惜带不回什么有用信息。

    船行了几十里地,叶知行看他这样,不动声色道“前辈若是真担心萧公子, 我再回城一趟也无妨。”

    时乐迟疑了片刻,莞尔“算了, 你是浮余山人, 出面不合适,弄不好人家还以为浮余山勾结涂煞宫呢。”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叶知行没立刻答话。

    “大小姐说了, 他清楚自己做什么, 也不希望旁人来替他善后。”

    “可是前辈你”

    看叶知行难得露出迟疑之色, 时乐柔声道“怎么了”

    叶知行抿了抿唇,避开眼低声道“我不想看到前辈难过。”

    叶知行说这话时侧着脸,时乐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直觉得些无所适从,但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兴许是叶知行这样处处周到又认真克制的性格,会不自觉的让与之相处的人感到有些沉重。

    这孩子总是为人着想,太累了

    兜兜转转一圈,时乐得出这个结论,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至于,就是不知大小姐这会儿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闹心呢。”

    叶知行的神情放松下来,刚想开口说什么,秋觉就走出船舱,他一看叶知行脸色微变,就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两人已经看清了他,他再退回去就不像话了,索性硬着头皮道“时哥哥,若萧公子情况不好,你身上的浣灭蛊怎么办”

    时乐能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

    叶知行却皱了眉“我们尽快赶到南桑国,应该能寻到解蛊毒的法子。”

    秋觉点头,叶知行又补充道“此事我来想办法。”

    时乐发现了,男主很爱说这句话,他来想办法,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肩上扛。

    可时乐并没有发觉,叶知行只有对他的事如此。

    又过了五日,萧执依旧没追过来,时乐零零碎碎的听到些消息,说白家人似抓住了那位涂煞宫人,可后来又让那人给跑了。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很难令人信服,他们的船也早早的离开了晚霖城地界,抵达数百里之外的若川。

    因为萧执的事儿一直梗在时乐心里,闹得他睡不踏实,这日深夜,辗转了一番实在睡不着的他想到舱外吹吹风,刚巧叶知行也坐在甲板上。

    “叶道长,怎么也没睡”

    夜深人静,时乐故意放低了声音,按理说修行之人五感灵敏,再轻微的声响都能察觉,可叶知行却恍若未闻,背对着他用手撑着额头,对他的话毫无动静。

    “叶道长”

    时乐走近,发现叶知行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双眸紧闭眼睫微颤,脸色煞白煞白的,似在极力忍耐痛苦,就在他想询问之际,叶知行睁开了眼,眼睛布满血丝,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惶恐有些无措,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克制。

    “抱歉,方才没注意到前辈来了。”

    时乐俯身坐在他身旁,放缓语调“你究竟怎么了”

    叶知行沉默不语,半晌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时乐身上,答非所问“此处虽为南域,但夜间风凉,前辈穿着单衣出来,仔细着凉了。”

    “我哪有这么娇贵。”时乐作为一个粗糙的直男,何曾被人如此细致的照料过,可他这人偏偏就是糙,人家越细致他越不自在,连带着盖在他肩上的外袍也变得沉甸甸的。

    叶知行将他面上细微的为难看了去,心底竟生出了一点病态的满足感。

    “所以,方才你究竟怎么了”害臊归害臊,时乐可没糊涂到被对方照顾一番就忘了正经事。

    叶知行抿了抿唇,又是那副乖孩子做了错事的自责表情,克制又无措“之前同前辈说过,我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先前在无生岛就因此做了错事。”

    “控制不了具体指的是什么”时乐的语气很冷静,此时若他再表现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对方就更无措了。

    “做坏事的冲动。”如此说着,叶知行不自觉的拽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比如现在,他故意让时乐看到他无措的一面,故意让他和自己守着这个秘密。

    时乐沉默一瞬点头,抓起叶知行的手腕,将两指搭在他腕脉上,他一心一意在为对方诊脉,并没察觉因为彼此的肌肤触碰,叶知行颤了颤。

    “除了灵息有些紊乱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时乐顿了顿,皱眉忖度道“或许是你平日里太克制压抑自己了,所以”

    他不经意间看到叶知行的手腕处有一枚小小的、若隐若现微微泛着红光的印记,仔细一看,竟是一尾锦鲤的形状。

    “叶道长,这是”

    叶知行深深的看着他,摇头“我每次控制不了情绪,这个印记就会出现。”

    “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知行认认真真道“从,我去笠州遇到前辈。”

    时乐眉头越拧越深,对方话外之音他没悟出来,只是隐约觉得男主性情上的转变或许和自己的穿书有关,那只锦鲤的擅做主张,搅乱了书里的一切。

    穿书就似一个导火索,打乱了书中原本的剧情与人物格局。可事到如今该怎么办,他也没了主意。

    时乐放开叶知行的手,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反倒是叶知行清淡的笑了笑“此事,我不希望旁人知晓,前辈可以暂时替我保密吗”

    言外之意,前辈你不是旁人。

    时乐只当是这孩子过于要强,不愿将自己脆弱失控的一面展现在旁人面前,遂温和的笑笑“我自然不会同旁人说,放心。”

    “嗯。”

    “且今后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同我说,别自己死憋着。”

    “好,我记住了。”

    两人又在夜色里闲聊了几句,月上中天,时乐开始打哈欠,叶知行很体贴的让他回屋休息,待时乐关了屋门后,叶知行捂着自己的外袍,将那点温存抱在怀里。

    两日后,船行至涟城,彼时正值涟城燃城祭,家家户户门上都挂了御火面具,穿城而过的若川上飘满燃了火把的船只,两岸还有许多人戴上御火面具,热闹的跳着火祭舞。

    当然,这类庆典自然少不了集市,最有趣的是涟城的集市在水上举办。

    叶知行看时乐这段时日心情有些低沉,便提议去逛逛燃城祭的水上夜市,时乐当他是为了缓解压力,自然一口应下,秋觉听到能逛庆典,更欢喜了。

    若川上的船只皆燃了松油火把,在水面上如流动的星河,更兼戴着御火面具跳御火舞的祭女,热闹程度不亚于凡荆城的上元节。

    他们的船行驶在御火船间,跟着点点流光缓慢前行,若川两岸还有许多卖各色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商贩,花团锦簇的场面让众人眼花缭乱。

    因为他们三人都生得好,南域民风又开放,不少过往的船只朝他们吹口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时乐也不介意,礼貌又得体的笑笑。

    秋觉一双眼睛盯着沿岸琳琅满目的吃食小玩意儿,叶知行一会儿看看集市灯火,一会儿看看立于船头的时乐,而时乐则看着来往的船只游人发呆,那些戴着面具跳着御火舞的祭女,让他想起凡荆城上元灯会的萧大花魁。

    也不知今夜大小姐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换了衣裳化了红妆,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面前

    思及此时乐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怎么回事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这一边,秋觉想吃御火糖人,时乐便让船靠岸去给他买,叶知行同时乐下了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他的目光陡然停留在一处卖木雕的小摊儿旁。

    从琳琅满目的木雕里,叶知行一眼就看到一只小巧的锦鲤木雕,手工算不得精湛,甚至有点粗糙得可爱。

    他迟疑了片刻停下脚步,最终还是将这只小木头锦鲤买下了,这些小玩意儿虽有些幼稚,却质朴得让人欢喜。

    木雕不值几个钱,叶知行买了后却宝贝般握在手里反复摩挲,面上不自觉的露出温和的笑,他想着如何找个理由送给时乐。

    叶知行抬眼去寻时乐,看他已经走到前边卖御火糖人的小摊旁,正仔仔细细为秋觉挑选糖人,叶知行面上的笑都未来得及敛去,便加快步子朝时乐走去,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这短短的距离无限漫长。

    正在这会儿,若川上突然沸腾了起来,一只挂满御火灯的大船驶近,箫鼓歌舞声震天,船头的祭台上,带着妖冶御火面具的女子正跳着御火舞,舞姿妙曼婉转,时乐怔了怔,不知不觉又联想到萧大花魁。

    以至于有人靠近,他都未能察觉

    “你在看谁如此恋恋不舍。”

    熟悉至极的声音在时乐耳畔响起,冰冷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脖子上,下一瞬,他已被对方从背后拥入怀里

    “别动,让我靠会儿。”

    萧执的声音很轻,微微喘息着,显然有些吃力。

    “总算找到你了。”

    萧执笑,笑得邪气,邪气中还有一丝勉强,时乐总算回过神来,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随他抱着“大小姐,你怎么了”

    “你别动,我站不住。”

    “嗯,你靠着。”

    时乐心中已然明白,萧执伤得不轻,看似是对方在搂着他,实则萧执整个人都脱了气力,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

    “附近可有追着你的人”

    萧执依旧是虚弱的笑,笑得得意“早被我甩开了。”

    不远处的叶知行陡然停下脚步,目光越过人堆,看到糖人摊前拥在一起的两人,他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握在手里的木雕顷刻化作齑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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