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一夜的枇杷, 时乐腰酸背痛, 三人回到客栈时,秋觉黑着眼圈巴巴的等。
昨夜萧执抢了他的药碗就冲进叶知行的客房, 可把他吓坏了, 后来他重新熬了醒酒汤, 就看到叶知行和萧执飞身去向城郊, 刚想问时乐,连时乐也跟着飞去了。
一个个的, 都把他忘了,天亮后,一个个又回来了,还扛着一袋袋枇杷。
“时哥哥, 这是”
时乐无奈的勾了勾唇角“这两位神仙在人家枇杷林里打架,落了一地枇杷, 怕糟蹋都捡回来了。”
“”
“放心, 付钱了。”
秋觉翻了翻上百斤枇杷,哭笑不得“可是这么多枇杷, 我们也吃不完。”
且这些枇杷都被摔过, 又一路被他们三人不甚温柔的拎回来,早已遍体鳞伤卖不出去了。
“盘缠都用来买枇杷了, 正好,今后一日三餐都吃枇杷。”
“”
“”
“我拒绝。”
萧执抗议, 时乐看了他一眼, 气定神闲道“拒绝, 那就好好挣钱。”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像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
“且枇杷多好,清肺下火,你这么暴躁,多吃点没错。”
“”
时乐将枇杷分成四框,每人分配一筐相当于完成任务,时乐疼秋觉,亲手帮他拎回客房,才和萧执边走边怼的回了屋。
叶知行不言不语的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整个脸色冷了下来,再看他脚下的一大筐枇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的前辈已经完全忘记,要陪着他这件事了。
这边萧执一进屋就把门合上,脸色变了变,时乐皱眉,边为他褪去上衣边道“你和叶道长逞什么强莫名其妙的。”
萧执冷冷看了他一眼“难不成还等着你们联手,再背叛我”
“”时乐一时无言,他知萧执指的是上辈子原主时乐背叛他的事,转瞬又笑了笑“我和你谈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的。”
说话间,他已经将萧执的外袍褪干净,倒抽一口冷气,果然,背上原本好得差不多的伤又裂开了
“要不我让觉儿给你看看”
时乐看血水不停的往下淌,真有些不忍心了。
萧执忙道“别,千万别让秋觉知道。”
“为什么”
“他一定会告诉叶知行。”
时乐愣了愣,噗的笑了,这家伙还担心叶知行知道他伤口裂开丢脸呢。
“那你不怕我告诉叶道长”
萧执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不会。”
时乐笑笑不答,让他趴在榻上为他上药包扎,萧执双手交叠垫着下巴,半眯起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就算偶尔时乐下了重手让他伤处一疼,他也疼得痛快。
回过神来,萧执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难看死了。
四月中,四人抵达月迟国。月迟地处极南之地,永无冬日,终年昼长夜短,人种黝黑矮小,越发显得他们四人与众不同。
月迟国民风开发,那儿的姑娘看到四个白净的美男子,毫不掩饰欢喜之情,沿路驻足围观议论,更大胆的甚至会上前将香囊绣帕等闺阁之物相赠。
他们不收,姑娘便往他们衣襟里塞,各种热带水果吃食也从不愁,只要一住店,就络绎不绝的有姑娘来送,有时候甚至是当地的公子哥儿来邀
时乐觉得无奈又好笑,坐在客栈里盘点谁收到的香囊绣帕最多,不出他预料,果然是叶知行,而他紧随其后,再次一些是秋觉,垫底的是萧执。
并非因为萧执的模样不讨喜,反而看他的姑娘最多,可因为他浑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忽近的孤冷气场,加之只要一有姑娘靠近,他身上杀气全开,哪个姑娘还敢靠近都当场改变主意将手中的香囊塞给了叶知行或时乐。
时乐心中暗嘲,这书里最直的直男,竟然最不招姑娘待见,可真是太惨了。
因秋觉突然持续低烧,他们就在月迟国稻良城停留了几日,城中书画房早将四人的模样入了画,温润清俊腰悬长剑的水色衣袍道长,清冽倜傥言笑晏晏的白衫公子,文静俊朗乖巧羞涩的青衫公子,以及孤冷绝艳分分钟要杀人的墨色衣衫公子。
四人在月迟国都有“写真”了,真的很火。
而秋觉发烧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时乐索性搬到他屋里睡,也方便照顾,还不用和萧执抢被子,一举两得,萧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憋着一口气。
夜半,烧得脑子不清的秋觉开始说胡话,时乐起身去给他端水,便听得对方一直迷迷糊糊的念一个词不知谷。
时乐心中一跳,知南桑国就要寻到了,握着他滚烫的手柔声道“行,我们晓得了,你快快好起来,我们就前往不知谷。”
交代了这件事,奇迹一般的,秋觉就渐渐康复了起来,时乐再问他生病这段时日梦到了什么,秋觉却一点都记不得了。
于是,时乐开始打听去往不知谷的路,凭借他的样貌和名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打听清楚,那些姑娘巴不得多与他说说话,都被时乐客气又温和的推掉。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萧执面若寒霜“你喜欢那些姑娘”
“她们性子直爽又不失温柔,和我们中原的女子很不同,自然是喜欢的。”
萧执的脸更冷了“你与她们,若生孩子,可都是黑的。”
“哈”话题跳跃性太大,时乐很懵逼。
“丑。”
“什么鬼”时乐不明所以,秋觉却在一旁笑。
“时哥哥,萧公子想必不喜欢你跟那些姑娘走太近。”
时乐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他怎么啥都想管,闲的。”
稻良城的人都劝他们别往不知谷去,那儿终年瘴气弥漫,毒虫异兽出没,这些都还不是紧要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不知谷有恶鬼出没,进谷的人几乎都遇到了鬼打墙,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既然如此,为何还有人陆陆续续去送死”
客栈的小二道“传言不知谷下埋了一座古城,那些不怕死的,就去碰运气挖宝贝了。”
时乐笑,这古城说的就是南桑国没错了。
四人收拾行囊离开客栈,御剑骑鸟往南行了数百里,就到了传说中的不知谷地界,果见瘴气弥漫,周遭不见鸟叫虫鸣,静得诡异。
可有叶知行和萧执这样的战力在,又有秋觉作为医疗担当,时乐还怕个什么劲儿,只觉得不知林里阴凉清净,不似在城中被姑娘小伙围观的嘈杂尴尬。
越往里走,泥地里越是坑坑洼洼的白色石块儿,凑近了看,这些扎脚的事物原是人骨,被野兽啃得大小不一,零零散散的落了满地,可见此处死人之多不亚于坟场。
秋觉的脸渐渐青了,时乐哄他道“觉儿,这里晚上肯定飞满蓝色的鬼火,说不定还挺壮观的,就和上元节的灯会一般。”
“”闻言秋觉哭笑不得,都不知是应该害怕还是发笑了。
叶知行在前方走,萧执紧紧的跟在时乐身侧,一路不言不语,不闹不笑,时乐余光扫过他好看的侧脸,嘴角勾了勾“大小姐也怕”
萧执看了他一眼,无视,过了许久才淡声道“怕你乘机跑。”
时乐笑“不敢,没你我活不了。”
闻言,萧执明知他指的是浣灭蛊之事,心还是不争气的狠狠一跳,面上飞红,别过脸道“你明白就好。”
叶知行五感灵敏,早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沉着脸道“前辈,不知林里磁场诡异,切不可掉以轻心。”
“有叶道长在,我自然不担心。”
这一次,轮到叶知行脸红了。
秋觉的害怕之情被这一顿调侃消磨了干净,拉了拉时乐的袖子低声道“时哥哥,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
时乐看对方一脸严肃,也正色道“怎么了”
秋觉咬了咬唇,迟疑道“萧公子和叶道长,你更喜欢谁”
时乐怔了怔,突然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一时好奇”
“那你觉得,我比较喜欢谁”
秋觉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阵,犹豫道“我以为,是叶道长。”
他故意如此说,其实在他心里,时乐和萧执走得更近一些。
时乐噗的笑了,压低声音调侃“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喜欢叶道长”
秋觉羞得红煞了脸“所以时哥哥比较喜欢萧公子”
“呸”
时乐一语未罢,就被萧执不痛不痒的拍了拍肩膀。
“管好你的嘴。”萧执冷言提醒,却避开了视线。
时乐揉着肩膀,无可奈何“难不成你希望我说比较喜欢你”
“别恶心。”萧执眼神闪烁,加快了步子。
时乐看着他孤冷的背影嘀咕“莫不是有病。”
秋觉憋着笑“萧公子很在意时哥哥的看法。”
时乐不屑“得了,他这个人眼睛长在头顶,能看得上谁。”
秋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言语,思及当时莫道长所言,当局者迷,他说什么也没用,就让时乐自己慢慢去觉悟。
而他自己秋觉望了眼叶知行清肃的背影,叹了口气。
行了一段路,他们没见着什么魑魅魍魉,想必是叶知行和萧执往那儿一站,什么鬼魅邪祟都不敢靠近了,一路上的白骨碎片也越来越少,几人已经到了不知林深处。
看秋觉脸色越发不好,时乐担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秋觉摇头,眼里满是恐惧“时哥哥,我老听到有人叫我。”
闻言,时乐皱了皱眉,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和叶道长都在这儿。”
几人在林子里走了大半日,全无头绪,时乐也没敢问秋觉想到了什么,看众人走累了,便提议歇一会儿。
日头渐落,不知林里瘴雾越发浓重,时乐和叶知行席地而坐,洁癖如萧执,将随身带的布平平整整铺在地上才肯坐。
“时哥哥,我自己去河边坐坐。”
秋觉情绪有些低落,时乐本还想安慰几句,忖度片刻又默默闭上了嘴,索性将叶知行一直背着的包裹解开,拿出干粮分给众人。
萧执打开发现是馒头,皱了皱眉扔在一边,时乐看他惯的也懒得理,谁知片刻萧执又朝他扔来了一只油纸袋。
时乐打开,才发现是稻良城的火腿萝卜糕,香气扑鼻。
好家伙,竟然夹带私货,时乐笑着朝他挥了挥油纸袋“多谢大小姐,你吃不吃”
“留一块给我。”
“萧公子真了解前辈喜好。”叶知行突然开口,平静的口吻滴水不漏。
时乐笑笑“先前在笠州一起生活了大半年,不想了解也被迫了解了,就像我也知道他的口味。”
叶知行莞尔,似有所感道“令人羡慕。”
“叶道长喜欢吃什么,我也记下。”
叶知行还未开口,将他们对话一字不落听了去的萧执先开了口“去弄点水。”
“”
被打断的叶知行闭口不言,时乐本不想搭理萧执,但看到秋觉一个人坐在河边闷闷不乐,便想借机去看看,于是难得爽快的接过水囊。
河面映着漫天红云,秋觉便坐在岩石上用手支着下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
时乐抬手揉了揉秋觉脑袋,看秋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他便坐在一旁,顺其自然的揽过对方肩膀。
“在烦什么说出来可能好受些。”
秋觉撇了撇嘴,半晌“时哥哥,我一路上都听到哭声和呼救声。”
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他们的尸骨,暴露荒野无人收拾埋葬”
是数百年前南桑国被灭国的怨念残留,作为后人的秋觉,感知到了。
时乐无言的拍了拍秋觉的手臂,秋觉顺势靠在了他肩上“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觉儿,待寻到南桑国,把他们都好好下葬,我陪着你。”
秋觉将脸在时乐肩上蹭了蹭,惨淡一笑“时哥哥,你真好。”
时乐为了逗他欢喜,不要脸一笑“我自然好,讲不定比你的叶道长更好。”
这边安安静静吃着干粮的叶知行突然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往河边望去,却没看到时乐和秋觉的身影,他皱了皱眉,便要起身去寻。
“在磨蹭什么”萧执已经不耐烦的扔掉手中时乐留给他的萝卜糕,先叶知行一步朝河边走去。
彼时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之下,天上红云也渐渐退干净,雾岚弥漫,静谧无声,河两岸除了偶尔穿林而过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萧执的心狠狠的跳了跳,手心也微微发汗“时乐”
声音沉入雾瘴里,无人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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