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预知

    宫殿里, 时乐和秋觉再收拾破败的屋子,正如秋觉所言,此处虽破,但因隐匿在深谷里,倒是没沾染什么灰尘, 所有事物简单的擦洗便能使用。细致如秋觉, 还将殿内厢房的被褥全都拿到外边去晒, 毕竟年月久了, 渗透了潮气不暖和。

    “时哥哥,你还和萧公子住一间么”

    时乐被问住了, 看了眼望不到尽头的回廊与厢房“不了, 此处厢房多得是,待会儿我自己收拾。”

    秋觉笑“我来,时哥哥干活不仔细。”

    “那怎么好意思”时乐不好意思的笑笑,秋觉这是大实话,他单身了二十多年, 平日里活得很糙,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干家务这种事能敷衍就敷衍。

    “时哥哥还同我说这些吗只不过我担心,你单住一屋,萧公子不乐意又该闹脾气。”

    时乐有些懵“他怎么不乐意平日里我跟他抢被子, 他可嫌弃了, 为此没少揍我。”

    刚从外边回来的叶知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 面色沉了沉, 顿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才进殿。

    “叶道长,可寻到药了”秋觉急急的迎出去,看叶知行面色就知此番一无所获。

    叶知行看时乐也跟了出来,忙温和的笑笑“再多寻几次,总能找到的。”

    “怎好如此劳烦叶道长。”每次男主为他奔忙,时乐总是很惊慌。

    叶知行淡笑“横竖待在此等玉泷苓花开,也是闲着。”

    秋觉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时哥哥为何不同萧公子一起寻灵隐瀑说不定你的修为也能恢复如初。”

    时乐笑得一言难尽“得了,萧执他能让我修为全废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我何苦去招惹他,再吃一次苦头”

    秋觉若有所思道“我认为,现在的萧公子不一定会那样待前辈。”

    “那可不好说,我犯不上去触他逆鳞。”时乐心里清楚,萧执是重生过来的,前世经历过另一个时乐背叛的情节,自然不会再让他拥有一身修为成为隐患。

    此时,萧执已然进殿,听到时乐所言,他心口莫名窜上一团火,冷声道“是,你恢复一次,我废你一次,看谁有耐心。”

    时乐打了个寒颤,侧脸望去,才发现萧执手上提了一串鱼,反而笑道“萧大小姐去了一趟灵隐瀑,原是修行捕鱼之道了。”

    “别废话,来处理这鱼。”

    秋觉忙乖乖的过去提鲜鱼,萧执看时乐双手闲着,忙将一袋子野果抛了过去“你去洗。”

    时乐打开布袋,发现恰巧又是自己喜欢的覆盆子和番石榴,忙拿起一个番石榴在袖子擦了擦就咬下去“我不洗,你爱吃不吃。”

    萧执十分看不惯他的不讲究,忙去抢下他咬了一口的番石榴,放在泉水处仔细冲洗了个遍,才又砸向时乐,沾在果面上的水珠溅了时乐一身

    时乐接住湿漉漉的番石榴,哭笑不得“你自己洁癖也就罢了,还强迫别人是什么道理”

    其实萧执真是多此一举,这山间的野果都干净得很,怕他是有强迫症非得洗。

    萧执懒得接话,将两人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秋觉憋着笑“时哥哥,或许萧公子没把你当别人。”

    “胡说。”

    “闭嘴。”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对望了一眼,同时闭口不言。憋笑的秋觉不经意看了叶知行一眼,又再笑不出了。

    秋觉将鱼处理干净,时乐想帮着生火,叶知行忙抢着干了,于是时乐就将包裹里的东西整理出来,除了干粮还有一堆银子,可眼下银子已无用武之地。

    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萧大小姐,只得自己默默将一布袋野果洗干净晾在盘子里。

    “你自己住“萧执将晾干的野果摆在时乐面前,示意他吃。

    时乐点头,将从包裹里翻出来的一块桂花黄金糕连着纸袋递给他,看萧执动作迟疑面露不悦,笑了笑“干净的。”

    萧执接过纸袋,朝时乐皱了皱眉“别这么笑,恶心。”

    他最受不了时乐对他笑,笑得他心惊肉跳口干舌燥。

    时乐无语,不知哪儿又惹了这位大小姐的不痛快。

    众人吃罢烤鱼,便各自回收拾好的屋里歇息,因怨灵已被净化,原本鬼气森森的宫殿变成了寻常的老旧宅子,衾被因秋觉白日晒过,也暖烘烘的。

    时乐困得灵魂出窍,如今也顾不上择床,头一沾枕巾便睡熟了。夜半,云破月来,清白的光淌人破败的宫殿,时乐从噩梦中惊醒,就看到榻边坐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由于萧执五次三番这样,时乐也习惯了,并没有被吓到,只沙哑着声音不耐烦道“萧大小姐,你又有哪里不适应”

    黑影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很轻很冷“前辈,是我。”

    时乐震惊得一时无言,来人居然是叶知行。

    “叶道长”

    看到叶知行三更半夜坐在自己榻边,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还在做梦,下意识的掐了掐手心,疼,可清醒着呢。

    第二反应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出了什么事”

    谁知叶知行又沉吟了许久,才缓缓摇头“没什么事儿,只是”

    看对方难得面露难色,时乐轻松的笑笑“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拘谨。”

    叶知行这才抬起眼,一双眸子在月色中显得越发澄澈干净,澄澈得所有情绪都在时乐面前暴露无遗。

    “前辈,我做噩梦了。”

    “噩梦”

    听到这两个字,时乐真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叶知行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翩然一笑垂下眸子“抱歉,让前辈为难了。”

    “没有”时乐尴尬的笑了笑“只是没想到叶道长会同我说这些。”

    毕竟,因为做了噩梦半夜来找自己安慰这种事,就连不要脸的大小姐都做不出来。

    今夜的叶知行,和以往判若两人。

    “也是,在前辈眼里,我恐怕是个沉闷又无聊的晚辈。”

    说这话时,叶知行仍旧一副温柔款款的口吻,时乐心情复杂,既可怜这孩子身为男主背负命运,时时隐忍克制累了自己,又知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儿。

    “瞎说什么,你是最让人省心的,凡事交与你,决不会出任何差错。”

    “前辈过誉了。”

    时乐换了种轻松的口吻“可越是如此,才越让喜欢你的人放心不下。”

    “”

    “你凡事都自己压着,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才会胡乱做那些梦。”

    沉吟片刻,澄澈的眸子好看的弯起“前辈也会,对我不放心么”

    时乐怔了怔,觉得这会儿不好泼冷水,遂温和的笑笑“自然,怕你把自己逼坏了。”

    其实他放心得很,对男主有啥好不放心的,横竖设定在那里光环在那里,如何都跑不偏。

    看叶知行眸色微闪一脸动容,时乐晓得自己安慰得很到位,忙为秋觉争取一把“最放心不下你的人,还是觉儿,这话他都同我絮叨好多遍了。”

    叶知行却只是清淡的点点头“秋公子为人最为周到。”

    时乐一时无言,为他的觉儿感到可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吗看来设定就是设定,叶知行无法对秋觉动心。

    “所以,以后叶道长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别自己憋着,找我同觉儿说都成。”

    “那我先谢过前辈。”

    “别忙着谢,与我说说做了什么噩梦”

    叶知行面色倏忽一沉,迟疑道“梦里前辈触怒了萧公子。”

    “”

    “被他绑在天刑柱上,凌虐至死。”

    凌虐至死四个字,叶知行说得极冷极轻,时乐打了个寒颤。

    他还隐瞒了一部分梦境,梦里时乐是因为他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这是原书剧情。

    叶知行继续冷声道“按理说,修者无梦,梦皆有寓意,前辈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前面一堆铺垫,不过是为了将这番话言明,言语中的暗示再分明不过,时乐沉默一瞬,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我自然不会无能到任他欺负,叶道长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叶知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前辈有任何难处,也请随时同我开口。”

    “行啊,我可不会同你客气,“顿了顿,时乐正色道”只不过,此事千万别同觉儿提起,省得他瞎担心,毕竟也只是个梦。”

    叶知行不置可否“如果萧执真做出什么,我会同他拼命的。”

    绝对不会让梦境中的情形发生在现实里。

    时乐笑得很不见外“好啊,全靠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叶知行面上神色稍霁,时乐看他没有立刻走的打算,便东拉西扯的与其讲讲话,好消散对方心中的阴霾。

    无论他说什么,叶知行总是温雅有礼,声音也清朗好听,时乐感叹,与男主深夜对谈,真真是如沐春风。

    不知不觉,叶知行在时乐的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

    “前辈冷不冷”待时乐停歇的空档,叶知行突然问道。

    “不冷,南域四季如夏,我还嫌自己穿多了捂的。”

    “晚上露水重,加之前辈体内的浣灭毒,切莫大意了着凉。”

    闻言,时乐才后知后觉,最近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毒侵体寒的毛病好似很久没出现过了。

    叶知行见他没反应,褪下身上的外袍正欲披在时乐的肩上,宫殿突然一阵剧烈摇晃,泥尘碎瓦从老旧的屋顶簌簌落下,时乐皱眉“地震了”

    叶知行眸色微沉,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门外萧执的声音“叶知行,你滚出来。”

    “”

    整个大殿的人和鬼,都成功被他吵醒了,秋觉潦草的披着衣衫站在回廊处,眼中还残着惺忪水雾。

    时乐一听这声音,就头疼,真的疼,他不耐烦嚷了回去“萧大小姐,你如此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知行到你屋里待了半个时辰,是同你睡觉的”

    “萧执你他妈够了”时乐气结,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叶知行却不动声色“前辈,切记对萧公子不可掉以轻心。”

    “就他那样的,我真是得时时提防着。”

    叶知行惨淡一笑“那我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前辈歇息了。”

    再打扰下去,这萧执怕是要拆了南桑国宫殿遗址。

    时乐也无奈笑笑“今夜,你能与我坦诚聊这许多,挺好的。”

    叶知行勾了勾唇角“前辈若不嫌弃,改日继续。”

    “好啊,待回到浮余山救了祝玄君,我们了无牵挂的喝酒聊个三天三夜。”

    叶知行起身离开,刚踏出门槛就遇上守在门边抱着破虹剑的萧执,他面上无波无澜,手上动作却轻而快,不动声色的将时乐的房门扣紧,暗暗下了咒决。

    萧执微微眯起眼“叶知行,你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

    叶知行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我从不如此认为。”

    “那你何必多此一举”

    叶知行不作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前辈累了,你有什么事明儿再找他。”

    言罢,便再不看面色青白的萧执,拂袖而去。

    萧执站在黑洞洞的回廊里,看到不远处站在门边一脸不知所措的秋觉,眉头狠狠的拧了拧。

    秋觉咬了咬唇,迟疑道“萧公子,你还要进去吗”

    沉默一瞬,萧执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也转身离开。

    秋觉看着不欢而散的众人,哭笑不得。

    这一番风波后,时乐反而睡得十分香甜,翌日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想伸个懒腰一转身,就撞到了守在他榻边的萧执。

    这一惊,时乐醒了个彻彻底底。

    “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执也不言语,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如幽谷深潭。

    “饿了桌上的包裹里有椰子糕。”

    萧执还是没说话,时乐也懒得理他,兀自起床更衣洗漱,想着萧执憋不住了自己会说。

    果然,他正束着头发,背后的人开口了“昨夜,叶知行同你说了什么”

    时乐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答道“说,梦到你把我绑在天刑柱上,一天剜一片肉,拿花椒辣油煮了逼我吃下,生生把我凌迟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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