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处

    “原来二爷也有忌惮的人”

    “可惜, 能管住我的这个人不在啦。”

    萧送寒无奈的笑了笑,时乐将他面上转瞬即逝的落寞看在眼里, 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去看那没有一丝动静的萧执。

    回廊里的琉璃灯被夜风吹灯得一晃一晃的,时乐推开门,屋中黑漆漆一片, 廊下的灯光渐渐漫了进来,静谧中,他听得咣当一声响,像谁的头敲到了桌子

    良辰美景被这听着很疼的声音彻底打破了。

    “你回来了。”

    萧执的声音有点窘迫,在黑暗中响起,时乐挥了挥袖子, 桌案上的烛火燃了起来,将室内光景照得明明白白。

    时乐倒抽一口冷气, 萧执被他亲叔叔用床单拴住两只脚, 悬于房梁倒挂屋中, 只要他一动, 额头就正好撞在桌子腿上

    如今的萧执, 一张苍白的脸因为充血红扑扑的,头上已经鼓起了两个包

    真是一对亲叔侄啊

    “别看, 也别管我。”

    “为何”

    “丢人。”

    萧执不情不愿的别过头,咣当一下, 头又敲在了桌子腿上。他设想过无数次的再见, 没想到场面这么尴尬。

    时乐扶额, 走上前要替他解开缚住脚踝的床单,萧执却始终闭着眼咬着唇,眼睫颤动,一副极度难堪的模样。

    时乐憋笑,笑这不可一世的落难大魔头偶像包袱太重“你别扭什么”

    “”

    “我不过去,怎么替你松绑”

    “” 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副模样,这句话他没脸说出口。

    梦寐以求的久别重逢,自己却是这副窝囊样,当年自己若不是这么窝囊,也不至于让旁人伤害时乐。

    时乐不理会这家伙的磨磨唧唧,走过去手脚麻利的试图解开缚住他脚踝的被单,好家伙,这萧送寒还绑了个死结,是个狠人。

    捣鼓了好半天,时乐终于将萧执扛了下来,这家伙全程不言语,十分不适应。

    时乐看那张红一阵青一阵的脸蛋,忍不住拍了拍捏了捏,调侃道“你脸皮厚成这样,也会害臊”

    “”萧执不答,心道那可不是在你面前么

    “那日你突然晕了过去,我就擅自决定先将你带来笠州。”

    狭长的眸子黑沉沉的,望久了,似能将人吸进去“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对啊,你不知发什么疯,黏在我身上不肯走。”

    萧执对他的吐槽没任何反应,自说自话“这宅子我经常过来,定期都会亲自打扫,被子枕头都洗过晒过,柜子里的衣服都是新的。”

    时乐看着他,有那么一瞬无所适从,突然笑了笑消解自己莫名的情绪“还有柜子里,塞了满满的银子银票,你可真是有钱了。”

    萧执不置可否垂眸,心道这还不是怕你突然回来寻到这儿,所以都备好,已被不时之需。

    “给我解开灵脉。”

    时乐摇头“二爷封的,我无能为力。”

    “”

    “且他也是为你好,你身上气脉紊乱,封了你灵脉好歹能抑制一些。”

    萧执冷声作答“无需他操心。”

    时乐笑着摇头“你方才同他置什么气”

    “他乱说话。”

    “你二叔讲话向来不顾及,你同他较什么真”

    “我知道,但他说那些话,我忍不了。”

    时乐盘起腿坐在榻上,与萧执相对,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你二叔说了什么”

    萧执嘴唇抿了抿,沉吟许久答非所问“时乐,当年在万鬼冢,是二叔一直照顾你么”

    时乐笑,眼睛微微弯起,在柔和的灯光里让人有种含情脉脉的错觉“没有二爷,我怕是早死在无往海里了。”

    萧执心中一揪,清淡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手指不知不觉握成拳头。

    他庆幸时乐遇到萧送寒,可心中那份不甘无法用言语形容,一次次他把时乐推向死,而他的二叔却将时乐从死拉向生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再要求什么。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许久,萧执才淡淡的开口,他抬眼,眼中火光跳动“会同二叔一起过吗”

    时乐怔了怔,他不知这孩子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怔愣,让萧执觉得如坐针毡无限漫长,不知不觉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时乐突然笑了,轻松道“你还真想让我做你婶婶”

    论起开玩笑,时乐不输给萧送寒。

    “不可”萧执眸色闪动,脱口而出。

    时乐微微挑眉,等他继续说出理由。

    “你是我侍见,和二叔乱了辈分。”慌乱中说出这句话,萧执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抽了。

    时乐笑,这家伙虽然现在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也终于长成了一个大人的模样,可在自己面前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萧执抿了抿唇,掩饰自己的无措道“你笑什么”

    “笑你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没点男人样。”萧送寒一脚踹开了门,敷着药揉着脸倚在门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望着那额头肿起两个包的侄儿。

    “没问你。”萧执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萧送寒啧了啧“哟,对我就这么干脆了”

    “”

    “乐儿,你急着离开么要不跟我回一趟涂煞宫吧,你不在,我怕这兔崽子暗算我。”

    时乐显然有些为难,他一方面隐隐觉得去了涂煞宫就很难脱身,一方面他又绝非知恩不报之人,萧送寒提出的要求他不可能拒绝。

    时乐迟疑的瞬间,萧送寒疯狂朝萧执使眼色,谁知萧执冷不丁来了句“你若不在,我立刻将二叔杀了。”

    “”

    “兔崽子。”萧送寒气结,这侄儿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留人只会冷声冷气的威胁,及不上他爹半分柔情。

    方才还在他面前说要改,这效果也太不显著了。

    时乐只叹了口气,对萧送寒道“横竖暂时我也没什么要紧事,那就去涂煞宫叨扰一段时日了。”

    萧送寒笑“快过年了,过完年再走吧。”

    时乐唇角抽了抽,过年现在不是刚七月么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间朝他那面色沉冷的侄儿递了个眼色,一副叔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的神气。

    萧执看着他,嘴角抽了抽,淡淡点头用唇语道了声多谢。

    萧送寒笑得越发得意,走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兔崽子,学着点儿。”

    于是,时乐就似跟萧家押了卖身契一样,先前是被萧执用威胁,如今又是碍于萧送寒的情面,他与这萧家脱不了干系了。

    萧执在笠州调理伤势,时乐和萧送寒也乐得清闲,特别是这吊儿郎当的萧二爷,心情闲适在笠州附近四处游走,饮黎城的荷花酿,品愉州的玉勾茶,尝宛州的鲜美多汁烧河豚,吃藤江外酥里嫩的烤鸭,时常一出门就三四日才回一趟笠州,回来拿钱。

    偶尔萧送寒也邀时乐同去,但萧执总以自己灵脉被封又仇家多为由,将时乐留下,时乐思及前几日发现的隐踪莹,遂也点头同意。

    于是,笠州的宅子里又只剩下萧执时乐两人,时乐自己修行之余顺手给萧执抓药熬药,一如两年前刚搬来笠州时,那会儿还不知大小姐就是萧宫主呢。

    而萧执现在染上一个坏毛病,就是不肯在自己房里睡觉,时乐嫌弃他挤,让他自己睡自己屋子,他难得乖巧的照做,可每到深更半夜,这家伙就悄悄的抱着枕头薄被来到时乐门外,简单铺了铺就席地而眠。

    好几次时乐白日里打开门,就看到萧大宫主可怜兮兮的睡在他门外,虽是夏日,但夜里也有露水,且这家伙如今被封了灵脉,和寻常人无异,经常早上醒来就打喷嚏。

    时乐无法,只得让萧执像以前一般蹭自己床。

    “你究竟什么毛病。”时乐发现萧执性情变了,虽然对萧送寒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臭脾气,对自己的却有种无法名状的谨小慎微。

    “守着,怕你跑。”

    时乐噗的笑了出来“你就是开个玩笑,也不怎么好笑。”

    萧执面色暗了暗“那真是抱歉了。”

    “啧,还闹脾气了不光不会说笑,连玩笑都开不了。”

    萧执抿唇不答,两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夏日午后日光热烈,透过葡萄叶子细细碎碎的落在萧执的手上,他这双手原本白皙修长,如今十指指头都难看的结了痂留了疤,那是当年他在南桑国想寻到时乐一丝魂核一点希望,掘地三尺挖坏的。

    有暖风吹过,葡萄藤上的叶子发出细碎的声响,时乐将腿搭在附近的假山石上,惬意的闭上眼睛,池中锦鲤划水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时乐舒服得差点睡着了。

    而萧执在一旁睁着眼,肆无忌惮的看着,太安静了,安静得他都不敢呼吸,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眼前这一切就随之分解离析。

    这一年来,无数次他用秋觉的衍梦草入梦,最后醒来都是一场空,人不在了,即使盛夏时节也是空荡荡凉飕飕的。

    “你看什么”时乐眼睛裂开一条缝,漫不经心的问萧执。

    萧执回过心神,却没将眼移开,时乐又笑了笑,痞里痞气的对一头白发的少年道“你这头发究竟怎么回事”

    四目相对,萧执淡淡开口“不知道怎么就白了。”

    顿了顿,他眉心拧了拧道“很丑么”

    “一头白发能好看么。”

    时乐胡乱说的,其实萧执这张脸,即使搭上五颜六色的头发也丑不了。

    谁知这开不了玩笑的大小姐认真了,沉默一瞬故作轻描淡写“那我剃了。”

    时乐苦笑“别,怪可惜的,我给你染回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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