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将看到一半的奏疏放下, 问道“太子妃那儿发生什么事”
他掌控的内廷禁卫确实无孔不入,但对于他的太子,昭元帝极少会让内廷禁卫打探太子的隐私,干涉他的事情。
是以这次太子妃突然出宫, 夜不归宿, 昭元帝并未让人去打探, 直接询问太子。
这也是他对太子妃的一种尊重。
皇帝可没有尊重人隐私的节操, 只是太子妃表现出来的价值, 无形间已经跳出太子妃的身份限制,皇上对她不仅是当儿媳妇来看的。
秦贽先给他请安, 然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昭元帝愣住, “福宁郡主失踪, 你们怎么不告诉朕”
好歹是他亲自册封的郡主, 有人对她不利,藐视皇威,昭元帝自然生气的,完全可以让内廷禁卫出动,尽快将人寻回来。
秦贽道“福宁郡主这次是受太子妃连累, 太子妃想亲自去找她,以便震慑某些宵小之辈, 所以不麻烦父皇, 其实儿臣也没多干涉。”
前面的话听着还正常, 可后面那句算什么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瞪他一眼, 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对太子妃还真是放心。”
“那是自然。”秦贽理所当然地说, 眼睛瞥着他,“她能给儿臣出那么多赚钱主意, 还能让儿臣头不疼”
昭元帝眉心一跳,生怕他又来一句“咱们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朕知道太子妃并非普通人,这次便算了。”
秦贽嗯一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昭元帝纳闷地道“你不是失忆了怎地还知道太子妃能让你不头疼”
“父皇,儿臣不蠢也不瞎。”秦贽幽幽地说。
就算没有看过自己留的小册子,光是听周围人叙述,以及他和太子妃平日的相处,也能感觉到异常。只要略一想,就能明白是什么,更何况他还有很多关于太子妃的记忆,平时不去想时没什么,但凡接触到,记忆就会苏醒。
昭元帝当作没听到这话,皱着眉问“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怎会如此大胆”
“这没什么。”秦贽绷着脸说,“她自个生了妄念,想当太子妃,所以怨恨太子妃,以为太子妃抢了她的尊荣。”
昭元帝果然生气地拍桌,“大胆”
太子妃是他为太子精挑细选的嫡妻,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岂由得谁都能妄想的若是他不同意,就算是朝臣宗室都逼不了他,区区一个侯府的庶女,竟然也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裴绢觊觎太子妃之位不说,还因此生恨,对太子妃出手,虽然她没伤到太子妃,却故意掳走福宁郡主,逼太子妃出面,对太子妃不利
“朕记得去年七夕,你遇刺时,她当时也故意跑去找你,莫不是想给你当救命恩人不成”昭元帝不愧是生性多疑的皇帝,很快就能将裴绢的心态摸个正着。
秦贽惊讶,“父皇,还有这事儿臣去年七夕遇刺了”
昭元帝嗯一声,将去年七夕的事情仔细和他说了说,最后道“因为玉米和红薯之事,最近陆续会有他国的使臣进京,只怕北蛮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届时你仔细看看哪些是真心求粮食,哪些是虚情假意。”
秦贽神色一凛,恭敬地应下。
“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只是个弱女子,能顺利地将福宁郡主掳走,应该有人在帮她。”昭元帝眯着眼睛说,神色不定。秦贽道“儿臣也这么想的,已经派东宫暗卫去查了。”
昭元帝没再说什么,只道“这二姑娘不能留了。”他心里已经生出杀意,不过一个区区侯府庶女,杀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父皇,能不能将她交给太子妃处置”秦贽问道。
昭元帝想了想,觉得这事确实是太子妃受委屈,由太子妃处置倒也可以,于是没再说什么。
秦贽在勤政殿里陪昭元帝说了会儿话,便往慈宁宫而去。
见到太后,他将先前和昭元帝说的话复述一遍,太后果然震怒非常。
在太后心里,她的儿子和孙子都是千好万好,特别是太子作为储君,身份尊贵,唯有家世才貌出众的贵女才能配得上,一个侯府庶女竟然如此痴心妄想,还胆敢伤害太子妃,谁给她的胆子。
“这裴二实在大胆,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定不能再留着她。”太后和皇帝的想法一样。
秦贽少不得又搬出先前的话,让太子妃来处置裴二。
太后皱眉,“莫不是太子妃还念着姐妹之情”
这等大胆狂妄又没有自知之明之人,太后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暗忖可能是太子妃心软,因是自家姐妹,舍不得杀她。
秦贽道“太子妃确实是个心软的,还请皇祖母将人交给太子妃处置罢。”
听他这么说,太后也不好说什么,这点面子不是要给太子妃的。
离开慈宁宫后,秦贽回到东宫。
走进福宁殿,便见裴织坐在那里喝茶,不由问道“阿识怎地不去歇会儿”
“没事的,我还不累。”裴织朝他笑,亲自给他上茶,问道,“父皇和皇祖母那边怎么说”
秦贽让伺候的宫人退下,绷着脸说“他们都十分生气,要处死裴二。”
裴织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喝着茶,“然后呢”
“孤让他们将裴二交给你处置,他们应下了。”太子爷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孤知道你应该不希望她死。”
如果太子妃要处死裴二,早在庄子里就动手,而非将人带回来,让人私底下关着她。
裴织脸上露出笑容,探身过去,在太子殿下矜持高贵的脸蛋上亲了几口,看他故作镇定、实则耳尖发红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多谢殿下。”她笑眯眯地说,“我暂时不能杀她,要留着她。”
她说的是不能杀她,而非是不想杀她,可见这裴二身上有暂时不能杀的原因。
秦贽慢悠悠地喝茶,心里明白,并未再多问。
他相信,有一天,太子妃会告诉他的,太子妃现在不告诉他,肯定是她还不够信任自己,或者自己没能力帮她。
不管是哪种,他都有足够的耐心等着。
东宫暗卫的速度非常快,回京的翌日,就将查到的消息呈到裴织面前。
秦贽下朝回来,问道“阿识,怎么样”
裴织道“我那大伯确实知道裴绢私下离开庄子回京的事,甚至在外为她置办了个宅子,让她回京时有落脚之地”
东宫暗卫能查到的其实并不多,事情只是有个大概,谁在帮裴绢掳人这些,其实还没有查出来。
不过光是这些,便能定威远侯的罪。
裴织当然知道,从用精神力攻击太子到策划掳走温如水,都是温若晶所为,以裴绢的胆子,她根本不敢做这些事,也没能力做。
可她得温若晶的帮助重生,被温若晶的灵魂附在身上,便要承担后果。
威远侯虽然疼爱这女儿,但能给她的帮助有限,给她个宅子就差不多,掳人的事情,威远侯应该是不知道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
秦贽冷着脸说“看来威远侯府应该换个侯爷了。”
太子爷这话,也变相地决定威远侯的命运。
这侯爷是当到尽头了。
一大早,威远侯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狂跳,心里有种灾难临头的预感。
他按了按狂跳的眼皮,好不容易让它平静下来,如往常那般洗漱更衣,然后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今儿是休沐日,他不需要去衙门。
刚走出房门,一只乌鸦从半空中旋转而下,落到院子里那株叶子落了不少的树上,发出嘶哑的声音。
出门撞乌鸦,在时下世人看来,是不祥之兆。
威远侯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下,颇有些胆战心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莫非是太子什么出事连累到太子妃还是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亦或是绢儿那边
威远侯心神不宁,和夫人一起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咱们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威远侯夫人看他一眼,“侯爷,您要问什么”
“我”
威远侯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怕精明的夫人察觉出什么,只能郁闷地闭口不提。
倒是威远侯夫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见他眉宇间隐隐的忧心,心里也是一跳,不由想起前几天太子妃突然回府一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两人的预感很快成真。
当威远侯府的大小主子们都聚在寿安堂陪裴老夫人说话,宫里来了两份圣旨。
一份圣旨是申饬威远侯行事不端,并表示他的年纪大了,应该退位让贤,撸了他的侯爵之位;一份是让威远侯世子裴安珏继承侯爵之位。
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特别是威远侯,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虽说不年轻,也可没老到不能动,看这京城里,七老八十的都还赖着位置的不少,怎么到他这里,他年纪就大了
裴老夫人也是惊愕不已,不过她经历的事多,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府里的子孙接了旨。送走宣旨的天使后,裴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瞪向仍在茫然的儿子,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可能真的恨不得拿茶盅砸过去,将他砸清醒一些。
“父亲”
捧着圣旨的裴安珏欲言又止,他的茫然并不比父亲少。
他还没二十就成为侯爷,这年纪放在京城里,年轻得过份,也十分不可思议。
威远侯看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看到他手中那份圣旨,顿时有种想撕了它的冲动。
他怒瞪着儿子,“你是不是去太子妃那里说了什么”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皇上撸了侯爷之位,加上圣旨也没说得太明白,以为那行事不端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目的只是让他儿子继承侯位。
这让他如何甘心
裴安珏一脸冤枉,“父亲,我没有,自从四妹妹出阁后,儿子已经很久未见她”
就算他是娘家兄长,对于太子妃而言也是外男,哪里能随便去东宫看她
威远侯无法接受现实,气得口不择言,涨红了脸,指着他大骂“你是没有,但你母亲、你妻子”
“闭嘴”裴老夫人厉声喝止他的话。
威远侯声音一顿,看向母亲,神色委屈“母亲,我”
裴老夫人脸庞寒着脸,冷冷地看着自以为受委屈的儿子,说道“你们都退下。”
威远侯夫人机警地让周围伺候的下人退去,朝担忧地看过来的儿媳妇和女儿暗暗摇头,让她们赶紧离开。
现场很快就剩下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威远侯夫人、裴安珏。
裴安珏被父亲如此指控,心里委屈得不行,不好离开,默默地跪在地上,看得威远侯夫人心疼不已,欲言又止。
“安珏起来,扶祖母回去。”裴老夫人朝孙子说。
裴安珏默默地起身,扶着裴老夫人回寿安堂。
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也跟着过去。
一路默然无声。
回到寿安堂,裴老夫人让伺候的下人离开,然后一把将桌上的茶盅挥下,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也让室内的几人心惊肉跳。
裴老夫人终于压抑不住脾气,怒骂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竟然还有脸骂珏哥儿”
“娘,我没有。”威远侯痛苦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为何皇上会撸掉我的侯爵之位,我觉得应该是安珏去和太子妃说了什么”
“爹,我没有”裴安珏委屈地申诉,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裴老夫人顿时被气得差点仰倒,再也维持不住风度,抽起桌上的玉如意就朝那冥顽不灵的儿子打去。
这一幕看傻了裴安珏,威远侯夫人也是眼皮跳个不停。
勋贵世家都不流行棍棒教子,更何况威远侯已经四十多的人了,都当祖父,还被老娘如此追着打,脸面都丢尽了。
裴老夫人将无能的蠢儿子披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气喘吁吁地骂“别什么事都推到旁人身上,以为只有你最高贵最无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蠢的圣旨上说你行事不端,肯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让人捉到把柄捅到皇上那里,皇上才会撸了你的爵位。我看皇上对你还是仁慈的,定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给你留点脸,省得揭下你的脸皮,让你当场羞愤欲死”
最后,裴老夫人厉声问“你老实招来,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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