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人的话,腰间挂着弯刀的男子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
“阿萨,我们现在进去吗”
男子仰起头看着那些巨大的岩石山,鬼城在阳光中向他们露出一角。
男子与老人说话的时候,驼队中的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年纪稍大的人,脸上个个带着激动的神色,而年纪小的孩子受到大人们的感染,也格外地激动。
这只行于沙漠中的驼队,不论男女老少,胸前都挂着不知道用什么野兽的牙齿穿成的项链,外袍下的服饰带着极为特别的沙漠少数民族的色彩。
这不是一支商队。
他们是布依克族人。
在金唐西北内陆的大漠中,光武未迁来流民的时候,也有着极少的一些民族生活在这里,布依克族就是其中的一支。他们行走在伏矣北部,金唐西北深处的克拉卓玛沙漠中,是游牧部落的一支。
而“布依克”在瓜州当地的方言中有着“随风而行的沙子”的意思。
布依克族是在沙漠中流浪的部族。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依克族便随着沙暴行走在克拉卓玛大沙漠中,逐季节的微薄降水而生。光武年间,金唐北迁流民的时候,也试图让这一支游走大漠的部落在于绿洲中定局下来。
但这一支即使在克拉卓玛也显得奇怪的部族,却像终日追寻着什么,并没依照金唐官员的要求定局下来,依旧漂泊在大漠中,行事古怪。
后来有几只商队被劫,金唐的驻军怀疑是布依克族做的,也曾经围剿过他们几次,但是他们在沙漠中就像在水中的鱼一样,来去行走神秘难以寻觅。兴师动众几次,吃力不讨好之后,金唐的驻军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但是布依克族从那以后,还是在金唐的逮捕令上挂了勾,除了被称为“沙子一般的流浪者”外,又被称为“被放逐的部落”。
在布依克族中,阿萨,是“感通先灵,无所不能的巫师”的意思。
被男子称为“阿萨”的老人,是布依克族的巫师,和荒灵王朝的部落中的祭祀有几分相像,在布依克族中,阿萨的地位极其崇高。
阿萨是布依克族中知识最广博的人,同时也是与祖先魂魄沟通,能预言灾祸的人。
对于男子的询问,阿萨摇了摇头,他佝偻着背,收起了手中的地图“克朗,让大伙都歇息一下,等傍晚,纳姆的风要起的时候,我们再进去纳姆的故地。”
纳姆,在克拉卓玛大沙漠中,指的是无所不能的亡国神灵。
克拉卓玛原来的居民相信,人死后魂魄会回归当属于死亡统治的国度中,那里八根天柱撑起天空,黑水环绕在天柱之下,名为纳姆的神灵高高在上地统率那里。而纳姆也是沙漠的神灵,克拉卓玛大沙漠秋冬的风暴,是纳姆的喘息。
这种说法在沙漠原始居民口中代代流传,根深蒂固。
这也是九玄门懒得在这边建立分门的原因之一,当地的人对这些奉若圭臬,认为修仙者的力量是触犯纳姆的威严。曾经九玄门在这边招收子弟,测出了几名具有资质的孩童,对方却宁死不肯加入宗门。
气得当时负责的九玄内门弟子拂袖而去。
事实上,即使是在金唐王朝,瓜州这一块的塞外之地,地位也十分尴尬。
金唐的文人称此地为“蛮夷之地,化外之民,愚不可及”,叱喝他们当初拒绝光武年间的屯田之令为“违逆天恩,大逆不道”。
阿萨的命令不能违背,因此哪怕名为“克朗”的首领再怎么想要立刻就进入他们追寻多年的纳姆故地,也按捺下了心中的激动,转命令族人寻找地方搭起帐篷,先行休息,等到傍晚,沙暴即将要起的时候,再进入纳姆故地。
一顶顶帐篷搭起来,最先搭好的是一顶有众多骨雕装饰,较为华丽的帐篷。
克朗搀扶着阿萨先进了帐篷。
“阿萨,我们真的到纳姆故地了”
左右无人了,克朗这才问阿萨,他似乎很兴奋,但又有几分不敢相信。
“纳姆的威严如日照克拉卓玛,炎日不息,纳姆的子民终将回归故地。”阿萨手中握着一串骨牙手链,手链上一颗颗骨牙都有着神秘奇特的浮雕,风格粗狂野性,“布依克是纳姆的守墓者,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克朗。”
“是。”
阿萨提到“守墓者”三个字,克朗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带着一种庄严,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
“把阿穆带过来吧。”阿萨半闭上眼,转动着手中的骨牙手链,“我要问她几句。”
克朗低头应“是”站起身,一弯腰,掀起布帘走出去了。
克朗走出去的时候,阿萨停止转动手中的骨牙手链,皱起了眉头。
这位在布依克族有着崇高声望的老人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项链,喃喃自语了一句“太一难辨,时日繁杂,奇怪,怎么算不出来”
不一会儿,克朗带着“阿穆”回来了。
他们口中的阿穆是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布依克族的孩子差不多都是这样,在克拉卓玛沙漠中的终年跋涉超出了这个年龄孩子的负荷。
阿穆的头发半长,变成很多小辫子用暗淡的彩色发带扎在脑后,脖子上挂着的兽牙项链是其他孩子的数倍,五官深刻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瞳带着异域民族的深绿色。
这个小女孩身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要是望着她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眸,却会无端端感到一丝寒意,而阿穆脸上的神情也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半梦半醒,似乎她眼中的世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阿穆,你看到了什么”
阿萨问,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语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女孩像忽然被人唤醒,她打了个寒颤,看向握着手链的阿萨“我我看了一个人。”
“什么人”克朗追问。
阿穆的语言表达能力似乎不是很好,但从她支零破碎的描述之中,阿萨和克朗还是拼凑起一个画面。
阿穆看到了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有巨大的圆柱从地下升起,一直连到天上去,许多重重叠叠的人影来来往往,但是她看不清楚那些人影,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一个自始至终背对着她的人。
那个人带着斗笠,披着宽大的斗篷,斗篷扬起来的时候,阿穆看到他的手里提着一把长长的,金色的,燃着火的弓。
“那把弓老长老长了。”
阿穆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她布依克族的人善武,出色的弓箭手不少,但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把弓像那个人手中提着的那么长,还是金灿灿的,燃着火。
那该不会是黄金做的吧那得多值钱啊。
阿穆想着。
阿萨和克朗的关注点显然不像十一岁的阿穆那样,在长弓是不是黄金做的之上。阿萨让阿穆仔细说说那把弓长什么样,但是阿穆磕磕绊绊只会重复“金色的,老长老长,还烧着火”。
阿萨皱着眉头,想了想,取出了一卷布帛,摊开“阿穆,过来认认,是不是和这把一模一样”
阿穆凑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连连点头。
“落日之弓。”阿萨恍然大悟,口中喃喃,“怪不得时日繁杂,根本就算不出太一落日的家伙出来了,这是有人想要射落太阳。”
阿穆懵懵懂懂地看了年迈的阿萨一眼,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要一天吗”
白天的瓜州太阳火辣辣,他们所在的岩洞顶上岩石突出,勉强了一点阴影。叶秋生大半个白天都用在处理那些狼尸上,处理下,收进纳戒中当储备粮。
谁知道他们接下能不能找到其他吃的
叶秋生在岩洞口想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响。
百里疏咳嗽着,撑着岩石壁,从岩洞中走了出来。
他站到洞口的时候,在这光线充足的地方,叶秋生看着他,发现这个人的脸色的确白得不像样。
百里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上去情况还是很糟糕,扶着岩石勉强站着,微微皱着眉头望向鬼城外的方向。
“驼队。”百里疏开口,“有人要进鬼城了。”
叶秋生点了点头。
在沙漠中,驼铃的声音悠远,穿透力极强,他站在洞口有一会儿了,隐隐约约也听到了风声中掺杂着,若有若无的驼铃声。
昨夜叶秋生背着昏迷的百里疏不敢太过深入鬼城,只进了一段距离足够躲避风沙就停下了。而如今风声中传来驼铃的那个方向,却是他们昨天傍晚出现的那个地方。
驼铃声悠远,而且听上去不是一两只骆驼能够发出来的。
这是一支驼队。
是商队吗
可是哪有不知好歹冲着臭名昭著的鬼城来的商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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