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恶毒

    白芙美她们正在上语法课。

    授课的老师年纪不小了,据说年轻的时候留过洋,前面十年的时候被下放过,如今平反回来了,继续走上讲台,因为以前她是在讲台上被带走的,所以对学生们打心底里有了防备,除了上课几乎不和学生们有其他方面的交流。

    这会儿她正上课呢,就看见外面系副主任带着门卫处的一个小年轻来了。

    老师放下书,先让同学们自己看书,然后走了出去。

    白芙美拿着书,托着腮看着窗外。

    只见他们说了几句什么,没多会儿,老师重新进来了,点了卢远男的名字“卢远男,你先出去一趟。”

    卢远男有些懵的站起来,走了出去,系副主任说了句什么,卢远男瞬间脸色难看的跟着走了。

    “咱们继续上课。”

    老师一句话,将下面同学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欸,你猜卢远男出去干什么了”

    刘贝贝歪过身子小声的和白芙美八卦。

    白芙美捧着书目不斜视,半捂着嘴提醒道“老师看着呢,别说话了。”

    刘贝贝又连忙缩回了脖子,一直熬到下课时间,她才凑到白芙美身边“我刚刚听坐在窗户口的同学说,卢远男家里来人了。”

    “恩”

    白芙美有些诧异的看向刘贝贝“来人就来人呗,不至于上课叫出去吧。”

    刘贝贝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等会儿她们还有一堂课,总不能为了这点子事情不上课跑去看热闹去,所以只能干熬着,再看其他同学,好像也没有关注这个的,顶多提一嘴。

    很快,第二堂课开始。

    刘贝贝也抛开心里的蠢蠢欲动,开始认真上课。

    快要下课的时候,卢远男突然回来了,她跑回教室,将自己的书收拾好了,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教室。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里,才听到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卢远男以前是下过乡的知青,在乡下的时候是结过婚的,还生了个闺女,如今已经快六岁了,而且卢远男还不是通过高考回城的,而是因为找到了印刷厂的工作岗位,通过正规手续回城的,她在印刷厂上了几个月班后,恢复高考的消息才传出来。

    “我的天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陆秋萍听的也是目瞪口呆。

    白芙美本来以为陆秋萍是知道卢远男这些事儿的,所以才会说卢远男人品有问题,怎么现在看着,她比她们还震惊呢

    “那你怎么说她恩,有问题”

    刘贝贝问的很含蓄。

    “也不是,其实我之前,是见过她的。”

    陆秋萍蹙了蹙眉,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我丈夫,哦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也结婚了,丈夫是个军人,前段时间我丈夫出任务出了事,最近一直在住院,所以我才一天到晚的往医院跑。”

    “就是我丈夫是石门人,卢远男考进大学前,也是我们石门的媳妇儿,嫁给的是一户姓周的人家,那周家人也是倒霉,本来老夫妻俩都是有工作的,谁曾想,厂子里突然出了事故”

    说到事故,陆秋萍声音陡然小了许多“就前几年凤凰城大地震那会儿,石门那边波及的挺严重的,那个炼钢厂的设备表面上看着没出问题,其实内里还是不少问题的,这不,坚持了小半年,前年炼钢厂的炉子突然就不行了,当时正好是周家父子俩值班,老爷子直接掉进炉子里,连尸首都没捞着。”

    “小周也伤了腿,两条腿膝盖下面的都锯了。”

    “都说周家不行了,谁曾想小周突然要结婚了,娶的就是卢远男,原来是老太太把老爷子钢厂的工作岗位和印刷厂的工作岗位换了,又用印刷厂的工作岗位把卢远男从乡下给带了回来。”

    这一说,刘贝贝和白芙美对视一眼,都觉得接下来有大瓜。

    果不其然,陆秋萍继续往下说“这本该皆大欢喜的事儿,结果媳妇儿人是回来了,到周家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就在外面说小周不行。”

    白芙美立刻轻咳一声。

    刘贝贝还一脸单纯的问“什么不行啊”

    “这事儿你们未婚的大姑娘不适合听。”

    陆秋萍听到白芙美咳嗽了,才想起来眼前还是两个未婚的大姑娘呢,连忙含糊其词的带过去了“反正就是说那小周身子骨不行。”

    “这小周身体本来就不好啊,她又不是不知道,腿都没了。”刘贝贝还是有些懵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呢。

    白芙美转移话题“后来呢”

    “后来周家母子就听到了,能愿意么于是就三天两头的吵啊,她就闹着要离婚呗。”说到这里,陆秋萍唏嘘的叹了口气“再后来高考恢复了,她就去考大学去了,这不,现在过来上大学了,听说印刷厂的工作卖了六百多块钱,全部被她带来京城了。”

    所以陆秋萍才说卢远男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她本以为她只坑害了周家一家,结果,感情现在前头还有情债呢。

    “那不是还没离婚”白芙美疑惑的看着陆秋萍。

    陆秋萍摇摇头“离了,在来京城的头一天,她去找周家离的,说不离也一辈子不回来了,周家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跟着她耗吧。”

    卢远男耗的起,小周耗不起啊。

    周家老娘生怕再这么过下去,儿子命不长久,说啥都得早点儿给老周家留个后。

    这话一出,刘贝贝和白芙美都长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她怎么能这么坏呢这不是害了两家人么”刘贝贝对卢远男的选择很不理解“况且,她和前夫还生了个女儿,当初她回城,怎么不将女儿也一起带回来呢”

    想过好日子她能理解。

    作为一个知青想要回城她也能理解。

    可她不能理解卢远男是怎么心安理得的连续骗了两个男人,害了两个家庭,还抛弃孩子,只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

    “世间险恶,人心叵测啊。”

    白芙美听了半天,也只剩下这些感叹了。

    陆秋萍也叹了口气“我这人脾气不好,也总把人往坏处想,说话做事我丈夫都经常说我太直白,可现在我觉得,我还是把人想的太善良了。”

    三个女人的情绪一时间都有些消沉。

    吃完午饭,也不知道卢远男有没有回宿舍,她们不太愿意回去面对她,毕竟知道了这么多秘辛,她们也担忧自己的脸上带出点啥,于是便干脆结伴去学校操场走一走,正好消消食。

    三个人走了两圈,又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刘贝贝还借了本外国文学。

    回教室的路上,路过老师办公室,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其中一个声音还特别耳熟,是卢远男。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转弯,小心翼翼的往老师办公室门口靠。

    只听见卢远男在里面大喊“我早就回城了,你现在才来找我算什么事这么些年我也算对得起你了,养这丫头的三百块钱,我也汇给你了,邮局的存根我还留着呢。”

    “那三百块钱不是你买我闭嘴的么怎么成丫头的生活费了,我告诉你,卢小草,我今天话就撂这儿了,要么,你跟我回家当我老婆,要么,你把这丫头带走,要么拿钱,没有第四条路,你自己选吧。”

    男人的声音听着也是老无赖。

    “我凭啥选啊,丫头难道不是你的她跟的是你老刘家的姓,就该你这做老子的养。”

    卢远男冷哼一声“反正我不养。”

    “生了个丫头片子你还有理了是不你这骚娘们,我就知道你不是好鸟,当初你说回城接工作,我寻思着就不对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根儿你个不要脸的,你还给我。”

    “还给你你特娘的还敢跟老子来硬的看我不收拾你。”

    “啊你别碰我,你才不是个东西呢,当初要不是你耍阴,我能看上你你个没卵用的怂蛋,是你自己没卵用生出来才是丫头片子,你怪我”

    “卢小草,你要是不给钱,明天我就去登报纸,你做的这些恶心事儿,我告诉整个京城的人,最重要的你特娘的就是个不下蛋的鸡,你身子坏了,防止以后别的男人被骗,老子豁出去了。”

    “刘根儿,好歹咱们做了好几年夫妻呢,你就这么对我”

    “我呸,你这个女人心比蛇蝎还毒,你还敢跟我提做夫妻的事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么整个公社都知道老子的女人跟人跑了,一天到晚活的像个鳖孙似的,你现在跟我提这事儿,你不提这事儿老子还不来火呢。”

    “啊啊”

    “哎哟”

    屋子里传来拳拳到肉的声音,旁边还有其他人拉架的声音,还有卢远男的惨叫声,显然,她还是被打了。

    “太可怕了,听着都觉得疼。”

    刘贝贝忍不住的抱住自己。

    白芙美扒着窗沿往里看,寻思着要不要回班上喊几个男同志过来拉架,却不想,往里一看才发现,里面不仅仅有卢远男和她的前夫,还有系主任和几个门卫上的保安。

    那个满免凶光的黑面男人则被两个保安拉着胳膊不让动弹。

    “同志,有话好好说,咱们打人也解决不了问题。”系主任在旁边劝着。

    “有话好好说要是你老婆跑了你能好好说”

    男人猛地回头狠狠的看向系主任。

    卢远男被打了缩在地上,脸色发白还不忘叫嚣“当初我回城你不是支持的么刘根儿,别说的那么可怜,当初要不是你贪图周家的工作岗位,我能回城”

    “那我也没想过你一去不回头啊。”

    “我为什么要回头”

    卢远男崩溃尖叫“你们一家子都是臭虫,都不是好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我凭啥要和你过一辈子,我可是在石门长大的城里姑娘,难道就得一辈子跟着你在乡下吃糠咽菜么当初我生丫头的时候,你爹娘没个好脸,连月子都不给我坐,害得我大冬天,生完才三天就要下河洗衣服,要不是因为她们作践我,我身体能毁么”

    “谁让你生个丫头片子了,我娘都去找人算过了,必定是个小子,都是你踩了牛缰绳,转了胎,把我的儿子给转没了,转成一个丫头片子。”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卢远男踉跄着站起来“你不是要我跟你回去么行啊,反正我生不了了,这辈子咱们俩就守着丫头过呗。”

    “那不行。”

    一直不吭声的老太婆突然喊了起来“根儿啊,咱可不能糊涂,把这不下蛋的给带回去,要是没儿子,你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

    卢远男一听这话,顿时更得意了。

    她一副要钱没有,实在不行我跟你回家过日子的架势。

    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那行,你跟我回去也成,反正张寡妇那肚子也等不了了,正好生了,要是个儿子你抱回来,再伺候张寡妇坐月子,我怕啥,只要有女人,我还怕没儿子”

    刘根儿也是个混不吝的,回答的让卢远男瞬间变了脸色。

    “但凡是个儿子到我跟前,我都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刘根儿,你只要有胆你就试试”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夫妻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两百块钱。”

    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刘根儿开了口“给我两百块钱,我现在就走,以后也不来烦你。”

    “顶多一百块,不然一分都没有,反正你闹到我学校来我也没脸了,大家伙儿往死里闹呗。”卢远男也豁出去了。

    这吵架就是,一边强势了,另一边必定弱势。

    刘根儿顾及着儿子,生怕这女人回去了,真把自己儿子给害死了。

    他虽说心狠,可虎毒还不食子呢,卢远男走的这几年,对孩子不闻不问的,他虽说想给丫头找婆家,可到底把她养活了,没想过丫头死。

    两个人这么牵扯着来去,最后直接定了一百五。

    给了钱。

    卢远男好像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孩子吓坏了,她意识到刘根儿没想过带她妈妈回去,只是想要找她妈妈要钱,所以她回去还是要嫁给哑巴。

    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卢远男跟前“娘,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给哑巴,我爹要把我卖给哑巴做媳妇儿。”

    “咋了嘛,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做木工,日子过的不差嘛。”

    “哑巴”

    卢远男回忆了一下“村西头的刘哑巴,都多大年纪了。”

    她记得她怀孕的时候,那孩子就快二十了。

    “年纪大会疼人,娃儿跟着他有吃有喝不受罪。”

    刘根儿是真的觉得这女婿不错。

    有手艺,人也肯干,除了不会说话没啥大毛病,丫头进了他家门,养个几年的就能生娃了,到时候他这个老丈人还能逢年过节弄两杯女婿酒喝喝,再说了,为了他儿子他也得让丫头嫁个好人家,以后还能帮衬着兄弟。

    “娘,哑巴他打人,我亲眼看见他打老婶子了,我怕,娘你救救我我不要回去”

    瘦小的小姑娘,手劲儿却格外的大。

    “打人怎么了,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打老婆”

    “这位同志,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婚姻法里早就规定了,禁止童养媳,实现婚姻自由,拒绝包办婚姻,你这样是在犯法你知道么你现在的行为,要是被警察知道了,是要坐牢的。”

    系主任早就被这对奇葩的夫妻给惊呆了,这会儿又听小孩子这么哭,再也忍不住的说道。

    “咋,我是她爹。”

    “爹大还是国家大还咋你是她爹警察就不能办你了”

    “不坐牢不坐牢,根儿啊,咱们赶紧走吧。”

    老夫妻俩被吓坏了。

    过来要钱的目的达到了,自然赶紧走吧。

    刘根儿也被这个大学里的什么主任给吓到了,他就是了普通农民,哪里能斗得过这些当官儿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的说道“我说主任,你们学校不是教书育人的地儿么这种心思恶毒的坏娘们儿也能进学堂门”

    “这件事我们校办会再处理。”

    系主任冷着一张脸,显然心情极度糟糕。

    刘根儿一听这话,顿时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扯着孩子小辫儿就走了。

    等人全走了,正好上课铃也响了。

    一直在外面蹲的腿都麻了的白芙美她们三个这才搀扶着起身,一个个满脸恍惚,好似三观重组,游魂似的往教室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陆秋萍开口“今天这事儿不能说。”

    无论是卢远男嫁了两次,还有个女儿,还是卢远男不能生的事,她们都得嘴闭得死死的,一丁点儿都不能透露出去。

    无论学校怎么处理,她们都得当做不知道才行。

    “为,为什么”刘贝贝紧张的问道。

    “这女人太疯了。”陆秋萍手都在哆嗦,她想到卢远男说要让刘根儿的儿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知道这女人是真的狠。

    不过

    “学校应该会处理的吧。”

    白芙美蹙眉,这种类似于骗婚的还骗的是伤残家庭的婚,已经可以算作是犯罪了。

    学校就算底线再高,也不至于留着她吧。

    “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这对夫妻都不是好人,只是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

    才那么小,却要被自己的父亲给嫁出去,而且还是个家暴男自常胜和那个女孩之后,白芙美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还有无奈。

    不,比常胜和那个女孩更无奈。

    因为这个孩子,她的父母健在,不是孤儿,她所有的童年痛苦都来自于自己的父母,便是她有心帮忙,也没有那个资格。

    也许再过几十年,女孩会释怀。

    可原生家庭带来的痛,却一辈子都不会抹消。

    学校果然很快就处理了。

    卢远男虽然没有被退学,但是却在档案上留下了一个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就是说,以后所有用人单位看到她的档案,都知道她是一个抛夫弃女,还骗婚的渣女。

    据已经顺利进入学生会的李思荣说,那言辞用的相当的激烈。

    卢远男也还住在她们宿舍,只是宿舍里没人和她说话,就连之前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卫红都敬而远之了。

    而且卫红本来就是个碎嘴了,没过多久,卢远男的事连数学系那边都听说了,卢远男也是豁出去了,当天晚上就和卫红打了一架,两个人扯头发扇耳光,闹得格外的激烈,搞得宿管都过来了。

    卫红也被一下子打怕了。

    她觉得卢远男是真疯了,否则怎么会用那么不要命的打法。

    又是一个周末,刘贝贝的亲哥从军区过来看她,正好白振华跟着领导去了其他省,周淑贤又有两台眼科手术,所以白芙美难得留在学校没回家。

    刘贝贝的亲哥一看见白芙美,眼睛都亮了。

    连忙拉着刘贝贝就到旁边说话“你同学多大了”

    “干啥哥,你结婚了,有嫂子了,思想要正确啊,别犯错误。”刘贝贝立刻警惕,要知道她哥没进部队之前,在海城那也是有名的二世祖,后来风声起来了,才被老爸以国家教育的名义,送进了部队。

    虽说那时候刘贝贝还小,可对哥哥的风采却记忆犹新。

    “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为部队的战友问的嘛。”

    “那别想了,人家才十八呢,而且,他们家就一根独苗,不外嫁,只招赘。”

    刘哥哥摩挲着下巴,寻思着“长这样,还是个大学生,入赘也不是不行啊。”

    刚巧路过的高付俊恰好听到这一句,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很想把老家的爹妈喊过来听一听。

    瞧瞧,人家解放军同志也说了,入赘也不是不行啊。

    他们就是老古板,思想太落后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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