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娘底气十足:“什么内情?”
“那时候我是未嫁姑娘,婚姻大事全是由你们做主,婚期是您和娘一起选的,与我有何关系?”
可当初两个女儿一天出嫁,是周氏要求的。陈父那时候只以为她不想为大女儿操办,后来亲事换了,他才恍然。这些事情,真掰扯清楚,伤的都是自己人。他面色冷淡地看着陈雪娘:“你是我女儿,我不跟你计较,往后好自为之!”
语罢,飞快远去。
屠户天不亮就要起来杀猪,得早点睡。他没空和小女儿纠缠。
陈雪娘看着父亲远去,又见斜对面大门紧闭,只能老实回家,她还得洗衣。
洗到一半,孩子崩溃大哭,陈雪娘又忙着哄,晚上杨家父子回来,看到乱糟糟的院子,面色都不甚好。
杨母回来时,陈雪娘衣衫洗完,院子里都是水,屋子也还没来得及打扫。她和杨家父子不同,当即大怒,质问:“你今儿从酒楼出来去哪儿了?”
陈雪娘一脸茫然:“我就回家来洗衣了啊。”
“没去别的地方?”杨母一脸不信:“这么点活你搞了两个时辰,我看你是故意偷懒。”
如果陈雪娘真的偷懒了,被骂两句也忍了。天地良心,她除了在门口和父亲说几句话,就真的一点都没耽搁。当即委屈得眼泪汪汪:“我没有偷懒,一直都在干活。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李大娘,她肯定能听得到我们院子里的动静。”
杨母一个字都不信,也没去问,自家吵架,捂着都来不及,巴不得周围的邻居都变成聋子,又怎么可能主动告知外人家里不和?
“赶紧把这些收拾了早点睡,明天酒楼还要忙一整天。”
陈雪娘忙活这大半天,自己还没顾得上洗漱,强撑着打扫了一下院子,回房庆想让杨归看孩子时,发现他已经睡熟了。
无奈,她只得去寻婆婆。
“娘,能帮我看会儿长丰吗?”
隔着门,杨母的语气很不耐烦:“你就不能带着一起去吗?趁着天气好,顺便把他也洗一下,天天都要见那么多人的孩子,不能穿得太脏。咱们家做的是吃食生意,孩子身上脏,别人哪里还会
上门?”
陈雪娘开口就挨了一通说,只能抱着孩子去洗漱。
天色太晚,她正在穿衣时,脚下滑了一跤,带得孩子也摔倒在地。
下一瞬,孩子嚎啕大哭。
陈雪娘急忙抱起来哄,不知不觉,眼泪已落了满脸。
杨家确实富裕,可日子却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好过。再是金山银山堆着,让她一天到晚收拾碗筷,洗碗洗得手上带着一股潲水味,干的活儿比普通的帮工多得多……这么说吧,一般人家的媳妇儿只需要伺候一家子,而娘杨家的媳妇除了伺候一家子外,还得伺候酒楼的客人。
“大半夜地,不睡觉嚎什么?”杨母又开始骂:“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要你何用?简直就是废物,跟你姐姐差远了。”
最后这一句,让陈雪娘心里难受不已,眼眶酸涩,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杨家院子里的动静不小,不过,秦秋婉住在斜对面,反正离得远,她睡得早,根本就没听见。
翌日早上婆子买菜回来时,闲聊一般说起杨母骂儿媳的事。
“听说她在家里和酒楼时完全不同,经常骂人,脾气暴躁得很。”
秦秋婉正带着团儿散步,听到这些,面色如常。
这人的情绪压得久了,就得找地方发出来。
杨母也是如此,在酒楼时对着客人,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得带着笑脸。心里的郁气越积越盛,不敢对着男人发,舍不得对着儿子和孙子发,唯一的儿媳妇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摊上这么个婆婆,谁做杨家媳谁倒霉!
几日后,秦秋婉的胭脂铺子开张。
之前她送了不少小何的胭脂出去,女子都爱美,拿到后都会试着往脸上抹,等这边一开张,许多人就上门了,那生意好得跟卖菜的铺子似的。
一开始,秦秋婉跟着忙了两日,才算缓了过来。
这天傍晚,她因为盘点货物,回来得较晚。姐妹俩住得近了之后,经常都能看着对方。
刚转过街角,就看到了对面抱着孩子的陈雪娘,姐妹俩这一次离得最近,相距不过五步远。
都是母子两人,秦秋婉牵着孩子走,陈雪娘孩子较小,只能抱在手上。这一路过来走得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加上身上带着剩
菜味道的衣衫,整个人狼狈不堪。
也不是陈雪娘非要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之前拿了休书,余开直要照顾母亲,只能把孩子寄放在村里的亲戚家。
村里的人起早贪黑,活都忙不过来,哪顾得上孩子?
倒也不是对别人的孩子不上心,而是村里各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人特意带,孩子便不会走路,后来到了杨家也是一样,都一岁多了也不敢撒手走。
“姐姐。”
秦秋婉上下打量她:“最近过得如何?”
陈雪娘抿了抿唇:“杨家媳有多艰难,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是啊!”秦秋婉颔首:“所以我很不能理解,你为何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往上扑。”
陈雪娘低下了头,都是因为她太自信。
以前姐姐做杨家媳,起早贪黑的干活,有身好衣衫都没机会穿。那时候她只以为是姐姐自己蠢,不知道争取。也认为杨归心里面没有姐姐,不知道疼人。所以才弄得那般狼狈。
她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嫁进来之后,肯定是不用干活的。兴许还能请个人照顾起居。杨家整日那么多客人,赚的盆满钵满,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想得挺美,嫁进来之后才知道那种滋味。
并且,因为她进门之前毁了自己和杨归的名声……虽然这种事情不能单怪谁,可婆婆不讲道理啊,一直认为都是她的错。所以,从进门起,天天都在挑她的毛病,找她的茬。对着客人笑脸迎人,转头就能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真的,对着请来的帮工都比她客气。
陈雪娘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你之前为何不跟我说清楚你的处境?”
秦秋婉一脸理所当然:“是你一直说我过得好,我也解释过,你压根不听。再说,我也忙啊!成亲两年,我拢共见过你几次?”
“你但凡在我身上多用点心,也该看得出来,我过的日子,不至于把自己害成这样。”
这些话落在陈雪娘耳中,总觉得姐姐在奚落自己,当即恼了:“你少说风凉话。”
“话不投机,还是各回各家吧!”秦秋婉牵着孩子往前走。
从小到大,陈雪娘都是得宠的那个,也比以前日子好过。这还是她第
一回比不上姐姐,心里的落差让她格外憋屈,眼看人要走,她大吼道:“你是不是嫉妒我?”
秦秋婉讶然:“我嫉妒你?”
她指着自己鼻尖,眼神上下打量陈雪娘:“你这话忒好笑了。我是嫉妒你这一身布衣,还是嫉妒你大半夜还要被婆婆骂?还是你认为,我在嫉妒你从早到晚都干不完的活?”
听着这些嘲讽的话,陈雪娘气得胸口难受不已,道:“余开直曾经说过,我比你要好,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气。杨归娶了你,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我!”
秦秋婉扬眉:“这俩男人你都喜欢,所以,我都送给你了啊!”
陈雪娘:“……”
说了半天,好像更气了。她冷笑道:“今天余开直去找你了,你该不会想嫁给他吧?”
秦秋婉并不生气,失笑道:“他找我,是因为我帮他找到了一个好大夫配药,特意上门来谢我的。人家现在一心照顾母亲,根本就没想再娶,我如今只想做生意,多赚银子傍身。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眼里除了男人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你胡说什么?”陈雪娘气急败坏大叫:“我撕了你的嘴。”
她扑了上来。
秦秋婉脚尖动了动,看着她抱着孩子的份上,到底没有伸脚踹,而是往后退了几步:“疯子!”
陈雪娘崩溃不已,本就盛怒的她愈发生气,再次冲了过来。
秦秋婉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清醒一点!”
陈雪娘被打懵了。
秦秋婉沉声道:“你如今过得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跑来找我麻烦,不过是认为我好欺负。我已经不再是曾经任由你捏圆搓扁的陈雨娘!”
她收回手,还觉得不够。万一陈雪娘三天两头过来发疯,她应付起来也烦,当即伸出手:“你借过我四两银子,我现在急需用,赶紧还了。”
提及这事,陈雪娘脑子清明下来,捂着脸瞪大眼:“你打我?”又冷笑道:“什么银子?那些银子是你送给我花的,再说,我何时拿的,拿了多少,你有证据吗?”
没有!
陈雪娘以前经常上门,说陈雨娘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彼时,陈雨娘已经是杨家媳,并没有想过要离开
。她虽然苦,可赚来的所有东西早晚都是儿子的。所以,在陈雪娘上门借银时,她也愿意出手帮忙,也是因为根本就拒绝不了。
“你不认帐?”秦秋婉冷笑连连:“那是我在杨家干活赚来的银子,每一个铜板都是汗水里泡来的,如今你竟然敢不认帐。你给我等着!”
陈雪娘满脸挑衅:“你待如何?”
秦秋婉转身就走:“回头我就让团儿去找他爹培养下父子感情。”
本来有恃无恐的陈雪娘听到这话,顿时满脸惊慌。
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如今姐姐根本就没法比,傻子都知道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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