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怨恨的缘由,郑狼说不出口。
也是不能说。
郑狼都愿意去医馆帮忙了,几乎将自己低到尘埃里。赵木香却还不肯松口,他一时间很是灰心。
一路上都蔫蔫的,不太打得起精神来。
每日的城门口都有许多人排着队等进去,里面出来的人也不少。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城门口时,门口正是最忙的时候。
他们也不着急,拉着带来的牛车马车退到一旁等候。
趁此机会,不少人都在啃干粮。
秦秋婉也一样,她昨夜才说要来,根本来不及准备,此时抱着一个干馒头噎着。
忽然,她身侧多了一个人。
秦秋婉侧头一瞧,发现边上的人是陈三平。
昨天镇上才出了事,他这时候就已经等在了城门口。要说这事情与他无关,秦秋婉一个字都不信。
“哟,我记得以前你挺忙啊!一年到头都回不了镇上一次,最近这才几天,我都见过你三回了。”秦秋婉语带嘲讽:“昨天有人偷了绵绵,好在我警觉才把孩子抢了回来,这时该不会与你有关吧?”
就算真的有,陈三平也不能承认啊!
“我出城给人治病,刚好看到郑家村的人,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绵绵险些被人偷走的事。”陈三平一脸无奈:“你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按,我再狠毒,也不会对孩子动手……”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我听说,这里面有些误会?郑狼明明说是为了给你筹备谢礼,又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药材,这才带着绵绵去辨认。只是他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木香,到了公堂上,如果最后查出是误会,你也脱不了身。”
秦秋婉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就此罢手?”
陈三平沉默下来:“你还在怀疑我?”
秦秋婉一本正经:“你如今缺银子花,刚好我手头也不少,你让人偷了孩子再讹诈与我,兴许就能得到我所有的银子了。”
听到这话,陈三平一脸愤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又做了多年夫妻,还育有三个孩子,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卑鄙的人?”
“对啊!”秦秋婉冷笑道:“能够拿女儿换前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陈三平:“……”
说实话,从那天赵木香得知他要银子的真相后不愿意出手帮忙反而嘲讽于他时,他就已经后悔自己说出了那些计划。
此时听她再次提及,心底里的后悔又添一层。
“那是泼天富贵!”陈三平强调道:“要是弄得好了,以后……”还可能是国父。
秦秋婉听出来了他的未尽之意,面色一言难尽:“你当真什么都敢想!”
陈三平:“……”这是又被嘲讽了吧?
不过,他不生气。
在他眼里,赵木香这是因为出身太低,眼界太低而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不相信,他偏要做给她看!
当然了,在此之前,得先把她拦下。
否则,真把郑狼送到了公堂上,万一他受不住刑招认……很可能会牵扯到自己。想到此,陈三平压下心里的各种想法,道:“木香,我如今有妻有女,照顾不了三个孩子。你要是出了事,孩子怎么办?”
“你不为你自己想,因为孩子多想想。今日你在家里,孩子被人抱走了,你还能追回来,如果你不在了。孩子……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城门口越来越松,秦秋婉可没心思跟他纠缠,眼看轮到了自己,急忙起身上了马车。
陈三平见状,也想跳上马车。
他跳到一半,秦秋婉伸脚一踹,直接把人踹滚落到了地上。
等到陈三平狼狈爬起身时,马车已经进了城。
秦秋婉一路直奔衙门。
拐卖孩子之事,衙门向来挺重视,大人当即就接了状纸和众人进门。
郑狼木着一张脸,心里慌得不行。
值得一提的是,身子还没痊愈的周氏也跟了来。
等着大人传唤之际,她又找到了秦秋婉,劝说道:“赵大夫,您心地善良,就放过我儿这一次吧!”
饶是秦秋婉向来大度,听到这话也着实给气笑了。
“我心地善良,就该被人欺负吗?”
周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勉强扯起一抹笑,解释:“很可能是误会。我儿虽然干了不少混账事,但都是小事,偷别人的孩子……他绝对不敢。”
“扛着孩子上山的人是他,那么多人亲眼可见。”秦秋婉对这老太太彻底伤了耐心,道:“我可没有冤枉他。老大娘,你活了一辈子,做人要讲良心。当初要不是我救你,你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纠缠于我?”
周氏面露苦笑。
“你也是母亲,你能做到不管自己的孩子吗?”
像郑狼这种倒霉玩意儿,早死早了。
等到了公堂上,郑狼偷孩子这件事,有这么多人作证,他根本就解释不清。
于是,他一口咬定带孩子上山是为了辨认药材。
“你胡说!”秦秋婉语气笃定:“绵绵是我最小的女儿,学医最晚,镇上的人都知道,我大女儿和大儿子于医术上都有几分天赋。唯独绵绵记性不好,我让她背医理,明明背得滚瓜烂熟,但不出三日,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你挑人辨认药材,会挑一个辨药能力最差的吗?你就不怕她认不出来,把草指成了药,让你爬上半山腰平白丢了一条性命?再有,大满上山不用扛着,你为何不找他?”
这些都是疑点。
郑狼不回答,只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坏心。
有众多证人在,大人见郑狼不肯认罪,也不肯说实话,直接命人打他板子。
周氏心痛不已,趴在一旁嚎啕大哭,不停地磕头求饶。
秦秋婉看着眼中,提醒道:“知错就改,主动供出同谋,兴许能从轻发落!”
郑狼瞪了过来。
周氏磕头的动作一顿,立刻就想招认,刚一开口就接触到了儿子恶狠狠的目光。她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郑狼已经想过了,拐孩子的罪名确实挺重,但到底重不过杀人。
如果他招出了幕后的人,很可能就会翻出他给母亲下毒,以此污蔑一个大夫的事。
到时候别说从轻发落,罪名只会更重。
板子声此起彼伏,郑狼紧咬牙关,眼睛瞪得血红。
大人看他还是不认罪,又开始翻众人的供词。也是怕判出冤假错案。
秦秋婉又道:“大人,之前他母亲中了毒送到我的医馆,当时我想救人,可他非要把人接回去,要不是我执意把人留下施救,他娘早已死了。按理说,有这样的恩情在,他应
该对我满心感激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
听她提及下毒的事,郑狼睚眦欲裂。
秦秋婉彻头看他:“又是这种眼神。”
大人坐在上首,将底下的动静看了个明白。
郑狼似乎真的不喜大夫提及此事。
为何呢?
大人也疑惑起来,他直接问:“赵大夫,你有什么疑点,尽管直说便是。”
秦秋婉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就在他送母亲来的当晚,自己就偷遛出了镇子,好多天才回来。我怀疑,他娘中毒的事,与他有关!”
郑狼不敢再瞪,垂眸遮住眼中的神情。
看似淡定,实则心里慌乱不已。
万一大人真的信了她的话,他要如何解释?
母亲对于他下毒的事很是不满,万一顺势帮着指认……弑母之事恶劣,若是以此入罪,秋后问斩都是从轻发落,很可能是立刻就要砍头。
郑狼从来没发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直冒,心里慌乱不已,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他不想死!
他不能背上弑母的罪名!
如果他因此被砍头,他死了不要紧,以后他的孩子也会因为他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想到此,他满心懊悔,最近他都做了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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