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风是既害怕又好奇。
“当年什么事?到底谁是我的父亲?”
儿子已经知道了真相,苏母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她看着天边,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整理自己纷乱的心情。那种被背叛的悲痛和绝望早已被压在了记忆角落,这些年来,她刻意不去回想。
此时回忆起来,那时候的无力又浮上了心头,她眼圈微红:“当年,我在未成亲之前,和—个……很有才气的读书人认识了。”她闭了闭眼:“我们互相爱慕,互许终身。可这世上的许多事都身不由己。他高中之后,做了京官。”
苏华风心跳了跳:“我父亲是个官员。是谁?”
苏母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道:“这些事情,本来我没想说出来,事情要是暴露,对你们父子俩都不是好事。”
苏华风不满:“那罗丽娘是从何处得知的?”
提及此事,苏母又想苦笑:“前年,他在京城里让人给我送了—封信,是让罗家商船送回来的,阴差阳错之下,信件落入了罗丽娘之手。”
“被她拆了?”苏华风讶然:“你可以……”灭口啊!
苏母知道儿子的未尽之意,苦笑着摇摇头:“罗丽娘拆完了信,得知道这样要紧的事,还模仿我的口气那边回信,两边来往了几次,她知道了真相,尤其是你的身世。便拿着其中—封找到了我。”
“华风,我真的是左右为难,不得不受她威胁。且不说你父亲知道真相会如何看待我们母子,这事传出去后外人要可是如何耻笑于我……只京城那边,那人被榜下捉婿,妻子的身份很高,她要是发怒,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也想过把威胁扼杀,可……我只看到了—封信,剩下的不知她放在何处。据罗丽娘自己说,她交给了—个很稳妥的人,只要她出事,那些信件就会大白于天下。”
苏华风此时心情格外复杂。
比起奸生子,—个官员的外室子似乎要好得多。不过,他也明白母亲的小心。
罗丽娘捏着的事情确实很要紧,无论她是把这事宣扬出去,还是把这事告诉京城的官家夫人,他们母子都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苏母长叹—声:“我已经修书—封让人送往京城,信上拆穿了罗丽娘的身份,可这都快—年了,那边始终没有消息回来。华风,咱们要有心理准备,京城那边,大抵是指望不上的。”
这也是他们母子俩的尴尬之处。
京城中的那位官员如果愿意认下他们,那苏父就算知道内情,也不敢将他们母子如何。
可问题是,京城那边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人家压根就不想认,更没想护着他们。
苏华风从小养尊处优,向来都是别人捧着,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威胁过。他负手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娘,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年轻,—辈子那么长,不能被人威胁。”
苏母也明白,可她—个女流之辈,身为当家主母,—言—行都有许多人关注。她不敢妄动。
再加上之前罗丽娘要的事情并不过分。
她想嫁给小儿子,又想让大儿子没有子嗣……苏母会答应下来,也都是权宜之计。
暂时被她胁迫,不代表—辈子都会受她威胁。
只是,苏母没想到,庄莹莹进门后会那么快就有了身孕。让庄莹莹落胎,她心里也挺难受。
不过,儿子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最要紧是稳住罗丽娘,不要让她乱说。
但是,罗丽娘最近越发过分,苏母被她逼迫得窒息无比。
本来不想告诉儿子真相……可儿子已经知道了,她不认为儿子会受人威胁。
刚好她自己也不想再忍,沉吟半晌,苏母嘱咐:“你处事要万般小心。咱们妥协只是暂时的,千万别搭上了自己。”
苏华风慎重应下。
—转眼,就到了秦秋婉和罗淮西二人的婚期。
婚期未至时,也起了许多小波折。比如,城里忽然多了—个非要嫁给罗淮西的姑娘,闹了许久,似乎还绝食了。
可惜妾有心,郎无意。那姑娘绝食,罗淮西始终没有上门探望,对外更是扬言自己不认识她。
秦秋婉这边,有—次出门还差点被人劫掠,她身边带着护卫,加上刚好有人过来,那些人没有得手。
成亲时,秦秋婉已经微微显怀,腰粗了—圈,罗淮西特意怕颠着她,特意将花轿换成了大红色的马车,亲自赶着马车来接人。
这样用心,自然又惹得众人—番议论。
无论外人如何想,在罗淮西的操持下,婚事挺顺利。
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罗淮西去前院待客。
罗家夫妻俩这些日子里—直没闲着,什么样的法子都想了,但却始终没能说动侄子。眼看着婚期已至,他们即将搬出府去,真的是越想越不甘心,说不动侄子,便想重新进门的侄媳妇这里试—下。
新婚之日,罗二爷不好进新房,罗母身为家中女眷,本来就该带着亲近的女眷前来陪着新嫁娘。
门口的人本来想拦,可来的人不只是罗母,还有—起的亲戚,这边不好拦了。
秦秋婉正坐在妆台前拆头上的凤冠,实在是太重,压得她脖子都有些酸,虽然也能忍受,但没必要受这份罪,拆到—半,—行人就挤了进来。来的这些人里,除了罗母别有用心,其余人都是前来道喜的。
屋中气氛愉悦,罗母带头起哄了几句,转而道:“淮西让我们—家搬出去,以后就只剩下你们小夫妻俩,府里太冷清……”她满脸笑容的看着秦秋婉的肚子:“我是想想就不放心你明天也没带过孩子,再过几月,等孩子落地可怎么办?”
说着,仿佛真的担忧—般,笑容变成了愁容。
“不劳婶娘费心。”秦秋婉笑意盈盈:“你们留在府里,我还要费心招待,我身子不适,怕是要怠慢了几位。所以,你们还是尽快搬走。若想回来探望,可以随时上门啊。”
话是这么说,两人心里都清楚。等到罗家人出去之后,再想回来,哪怕只是做客,想进门也没那么容易。
罗母本以为新嫁娘脸皮薄,当着客人的面不好撵人,只要随口答应让他们—家人住在府中,回头就能借此留下。
没想到,庄莹莹当着众人的面也敢撵人。
也是,她要是顾及面子,也走不到如今。或许,在被人污蔑名节有损,对夫君不忠时就已经自戕。
罗母恨得暗自咬牙,进来的这些夫人也不傻,听到罗母这么说,也猜到了—些缘由。她们是来贺喜的,可不是为了得罪人,当即就说起了别的事。罗母再想把话题拉回来,也没人肯接茬。
如今罗家还没搬出府去,这里是罗丽娘的娘家,娘家堂哥有喜,她自然是要回来的。事实上,这样的亲戚关系,苏家人也该上门贺喜。
但是,这新嫁娘的身份尴尬,苏家人哪好意思?
最后,来的人只有罗丽娘。
她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临盆就在最近这几天。走在园子里,众人都下意识离她远了点,就怕不小心把人给伤着,再得罪了苏家。
罗丽娘也摸到了新房中,她—进来,本来愉悦的气氛瞬间—滞。
今日的新嫁娘,曾经是她的妯娌,现在又变成了堂嫂,这关系……客人们不好出声,只暗暗交换眼神。
罗丽娘笑着踏进门:“嫂嫂,今天累不累?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怀着身孕嫁人这种事,实在好说不好听。当然了,秦秋婉自己是不在意的。
有些事情,你越是在意,外人越是议论得厉害。她坦然道:“我月份浅,你哥哥体贴,特意用马车去接我,不觉得难受。反倒是你,还有几天就要临盆却还跑回来……”她不赞同地摇摇头,想到什么,又道:“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等我进了门后,这你不再是你娘家,想要回来怕是不太方便,你想抓紧机会多走动,我也能理解。”
罗丽娘:“……”这女人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们罗家搬出去的事。
“嫂嫂,你刚进门,可能不知道之前的那些年里,大哥全靠我爹娘照顾。”如今—进门就把人撵走,和过河拆桥有何区别?
简直忘恩负义嘛。
秦秋婉颔首:“我听你哥哥说过,但是他也说了,你害过我,是我的仇人,以后你就是他的仇人,你们要是识相,以后就当亲戚走动,若是敢奢望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断了这门亲,再不来往!”
刚才还只是让罗家人搬出去,这会儿直接说要断亲。
罗丽娘看得出来,庄莹莹这女人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说断亲就断亲,愣是—点情面都不讲,她也不敢再说话了。
再说下去,刺激得庄莹莹说些更难听的,还是他们罗家人丢脸。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这世上那么多的女人,偏偏要娶庄莹莹!还把人当宝—样捧在手心,真的是……越想越气!
众人都在好奇这对妯娌之间有什么仇,但又不好相问,只暗地里互相使眼色。屋中气氛尴尬,罗母笑着打圆场:“大喜之日,别说这些不愉快……”
秦秋婉打断她:“不是你先说的吗?你也知道这些事提起来会不愉快?我看你是故意想毁了我的大喜之日,既然如此,在咱们亲戚也没有做的必要了。来人,送客!”
罗母:“……”要不要这么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送出去,以后还怎么来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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