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小说:胡善围 作者:暮兰舟
    走过约三十米倾斜的墓道, 第一道墓门也在沐春面前封起来, 沐春为父母各烧了一堆纸钱, 跪在夫妻合葬墓前, 低声说道

    “母亲, 都说人死之后过了七七就喝孟婆汤,转世投胎。算一算日子,母亲现在应该二十七八岁, 说不定是我云南新移民的一员。人呢,应该向前看, 人死灯灭, 你的尸身在这里住了二十九年,反正你的灵魂已经转世, 也不晓得现在多了这么个讨厌的邻居。母亲现在被追封了诏靖王夫人,也都是虚名, 对母亲现世一点用都没有。儿子只希望母亲现在这一世要幸福, 要开心。”

    沐春带着庞大的送葬队伍离开, 留下满地烧成灰烬的纸钱, 以及酒肉等祭品, 守陵人拖着扫把清理遍地狼藉,扬起了片片灰烬,就像一片片黑色蝴蝶,在观音山漫天遍野的飞舞着。

    夜深了, 野猫野狗闻着味成群结队而来, 在坟头开起了盛宴, 争夺酒肉,刚开始守陵人还会挥着棍棒赶走野狗,摆好祭品,没过多久,流浪猫狗又来了,反复几次后,守陵人累了,在被窝里酣睡,由得它们热闹。

    次日早上,坟头祭品已经吃喝完毕,几只喝醉的狗还瘫在原地,守陵人骂骂咧咧的赶走畜牲,清洗坟头,不留一点油腥味,摆了几盆花,终于清净了。

    风风雨雨,百年沧桑,沐氏家族信守承诺,世世代代镇守云南,一个个沐家的男人和女人死在云南或者北京,被千里迢迢送到南京江宁县观音山祖坟安葬,直到三百多年后,沐家和大明一起灭亡,依然有守陵人保护这里。

    又过两百多年,中华山河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下破碎,礼乐崩坏,中华大地成为了人间炼狱,沐家的坟墓被一波波盗墓贼光顾,南京本地盗墓贼、著名的“江宁大盗”唐永海终于把目光定在沐英墓,砸开了沐英的棺椁,取出里头最有价值的陪葬品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

    当时的南京市市长刘伯承下令捉拿这个江宁大盗,将其枪毙,这尊陪伴了沐英五百多年的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送到了南京博物院,成为了整馆之宝。

    如今的观音山从沐氏家族墓变成了游客如织的风景区和大学城,从禁地变成花钱就能进去的大众旅行之地。沐家部分保存完好墓地,甚至被房地产开发商非法强行圈地捣毁建立所谓生态别墅区。

    正如明朝诗人唐伯虎写的那样“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无论沐英多么英勇无畏,无论沐家一代代人为保护国土前赴后继牺牲,沐家出了无数豪杰,也出了无数的混账,出过英雄赞歌,也出过狗血丑闻,热闹喧嚣了三百多年。

    当一切尘埃落定,纵使沐家这种五陵豪杰墓,也是无花无酒锄作田。

    历史总是那么的巧合,唐伯虎的诗预言了沐氏家族墓的未来。明朝弘治十一年,唐伯爵参加应天府乡试,惊才绝艳,被一个广东人主考官点为第一名,乡试第一名叫做解元,故,唐伯虎被叫做唐解元。

    这个来自广东的主考官也是学霸一枚,成化十四年会试第一、殿试之后发榜,是二甲第一的传胪、入选翰林院庶吉士,之后官运亨通,顺利入内阁,乃至成为大明内阁首辅大人。

    他叫梁储,是胡善围的同事黄惟德的侄孙。

    而唐伯虎被梁储点为应天府乡试解元后,本以为是他攀登人生高峰的,但事实上就是他的人生高峰了之后会试,唐伯虎无辜卷入了会试试题泄露案,终生不得再考,断绝仕途。

    看透一切的唐伯虎对名利顿悟,写下了“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的绝世佳句,却又预言了沐氏家族墓地的未来,冥冥之中,人间多少悲欢离合,其实只是一轮又一轮的死循环。

    人间如此,皇室这个最大的名利场更是如此,胡善围在回宫的途中,就被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叫去了锦衣卫衙门。

    “这是你雇佣镖局送给我的”毛骧将一个锦盒推到胡善围面前。

    胡善围点点头,“准确的说,是我命海棠在兖州城一家镖局里寄出。”

    毛骧“然后你转头就要纪纲派出锦衣卫暗探盯着十个镖师,看一路上有谁调换或者偷看这个小匣子里的东西。”

    胡善围“是的。”

    镖师们怕出意外,几乎是日夜兼程,轮番赶路,所以这个匣子五天前就到了毛骧手里。

    毛骧打开小匣子,里头是一枚红彤彤的药丸,两页信纸,他晃了晃信纸,“这封信中说鲁荒王死于药丸的砒霜中毒,是意外。鲁荒王没有把握好配方,自己毒自己,这个药丸就是证明。你自己看一遍,是否有人模仿你的笔记,调换了信件。”

    胡善围摊开信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没错,这就是我写的,没有删减,也没有更改增加。”

    毛骧问“你信中所写,并非事实吧否则,你为何要纪纲派人盯梢”

    胡善围说道“我在信中写了一半的事实。另一半被我掩盖了,那就是有人在鲁荒王炼丹必用的白矾里下了纯砒霜这个是茹司药辨认出来的,她的医术和品德,想必毛大人心知肚明,由于白矾和砒霜长得相似,鲁荒王没有发觉。所以,毒死鲁荒王的人,就是对这个小匣子里头感兴趣的人。”

    毛骧很是沉得住气,脸上无波无澜,说道“镖师护送途中,有人想动手掉包,被锦衣卫拿下,经过这几天言行拷问,他们招供了,说幕后主使是秦王。秦王毒死鲁荒王,嫁祸太子,挑拨东宫和郭贵妃,还有东宫和郭家之间的矛盾,借着郭家的手绊倒东宫,废掉太子。太子下台,秦王是二皇子,身份居长,必定入主东宫。”

    听到这个结果,胡善围怒极反笑。

    毛骧挑了挑眉毛,“你笑什么”

    胡善围收敛笑容,说道“秦王恶贯满盈,他就是个重口味的火锅什么肉,菜,豆腐,真的,假的,统统往里头涮,管他好吃不好吃,都能煮熟了吃下去。但是,毛大人,火锅的重口味骗不了我的味觉,这个结果,我吃不下去。”

    胡善围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丧心病狂的秦王,郭贵妃即将封皇后,鲁荒王就是唯一的嫡子,对身为庶长子的东宫太子形成威胁,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秦王只比太子朱标小一岁零两个月,排行老二。

    但是,秦王之前多行不义,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毫无大局观,洪武帝对他已经死心了,只是把他当成镇守西北的藩王。

    洪武帝有二十几个儿子,他可以从中再做挑选一个儿子当太子。

    何况,东宫还有四个皇孙,其中朱允炆和朱允熥都已经十五岁成年了,他们也是继承人的人选。

    根据胡善围对洪武帝的了解,洪武帝大权独揽惯了,越老疑心病越重,一个兵强马壮,正值盛年的儿子,和一个刚刚成年,无权无势,一切都得依靠自己给他张罗的皇孙,他会选择谁当储君

    当然是听话的皇孙啊按照洪武帝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忍受当一个太上皇。

    所以秦王冒险毒死鲁荒王,不仅不能渔翁得利,反而会为他人做嫁衣。

    毛骧定定的看着胡善围,仿佛要穿透她的内心,“你认同锦衣卫调查的结果,那么,你觉得谁是真凶”

    胡善围说道“其实之前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但是现在听毛大人一席话。连皇上都要替他遮掩,并且不惜栽赃给另一个儿子,以此来欺骗郭贵妃、稳住掌握兵权,和战功赫赫的郭氏家族,所以这个答案不需要我说出来了吧。”

    只可能是太子。

    只有国储,才会让洪武帝去栽赃另一个儿子。

    倘若让郭贵妃和郭氏兄弟知道鲁荒王死于太子投毒,后果是国储动摇,国家动荡。

    如果只是一个素有恶名的亲王,洪武帝不至于杀了秦王夺爵贬为庶人,圈禁中都凤阳即可。

    这便是帝王心术。

    果然还是不能瞒住她啊,毛骧心中一叹,面色却是一肃,“传皇上口谕,尚宫局司言胡善围跪下听旨”

    胡善围赶紧站起来,跪拜在地“微臣胡善围听旨。”

    毛骧说道“鲁荒王之死,朕甚是心痛。然,国储乃国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朕需从长计议,此事乃国家机密,胡善围不可说与外人知晓,只需回鲁荒王炼丹失误,自取灭亡。若抗旨不尊”

    毛骧瞥了一眼跪地的胡善围,“诛满门。”

    洪武帝对胡善围的恐吓逐渐升级,先是要挖去她的眼睛,之后是杀了她给孝慈皇后殉葬,现在干脆要杀她全家

    胡善围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和毛骧对视,毛骧对她点点头,“君无戏言,你还不接旨”

    胡善围手心都是冷汗,跪地俯拜“臣胡善围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旨完毕,胡善围跪在原地,久久没有起来。

    直到纪纲来扶她,“请胡司言回宫,倘若耽搁太久,唯恐郭贵妃怀疑。”

    同行的沈琼莲已经回宫了,胡善围不能在锦衣卫停留太久。

    啪

    胡善围拍开纪纲的手,“滚。”

    纪纲早就知道结果了,却一直瞒着胡善围,只是报给毛骧和洪武帝知道。

    嘶纪纲倒吸冷气,看着自己骨肉均亭的玉手,“轻点都打出红印来了。我毕竟是锦衣卫的人,

    这种要命的事情,我怎么敢自己主张告诉你少不得先报给毛大人,由皇上处置了。”

    都是打工的,胡善围理解纪纲的苦衷,但是她无法接受现实说出真相,满门抄斩。不说真相,她如何有脸面对郭贵妃的托付

    胡善围用力的拍开纪纲,她的手也生疼,只是她内心十分纠结,忽略了疼痛。

    纪纲劝道“毛大人要你早点回宫,走吧,我送你回去。”又伸出手。

    胡善围侧身避开了,说道“我自己走。”

    胡善围站起来,她不知不觉跪的太久了,腿脚麻木,膝盖一软,差点摔倒,纪纲用力扶她起来,怪叫道“哎哟,想不到你还挺沉。”

    胡善围坐在椅子上,揉着麻木酸疼的腿。

    纪纲递给她一杯参茶,又劝,“不就是说谎吗我们这种当差的,一天到晚,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说个谎还不容易,你听我一言,皇上并不是不动太子,而是时候未到,今天他敢杀亲弟弟,明天说不定就敢弑君。但这和咱们都没关系,他们老朱家争权夺利,咱们冷眼旁观便是,反正最后都是老朱家的人当皇帝,咱们都要在皇帝手里讨碗饭不是谁当皇帝都一样。”

    “俗话说,赌场无父子,这权力场,尤其是皇权,那就更咳咳,这些杀头的话我只敢对着你说,你要明白,你全家的性命都在皇上手里,你爹那一天去教坊司喝茶,我们锦衣卫是清清楚楚,到时候皇上要动手,我一个人可拦不住。”

    “我累了。”胡善围疲倦的说道,目光有些发直。

    纪纲以为她被吓坏了,安慰道“放心,只要你不把太子抖出去,皇上照样重用你。你知道宫里什么样的人命短,什么样的人活的长吗”

    胡善围不言不语。

    纪纲自问自答道“知道皇室秘闻的人命短,但是,知道很多皇室秘闻的人却会活的很长。就和赌场欠钱一样,你欠一个人十两银子,那别人就是大爷,可是你若千一个人十万两银子,别人就得管你叫大爷。你不会有事的我可以保证,在我出事之前,你都不会有事。”

    胡善围冷哼一声,“男人的话不可信。我那么相信你,你却转眼就把我卖给毛骧。”

    纪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和毛大人在我心中是一样的,你是我朋友,毛大人是我反正对我很重要,别让我为难嘛。”

    胡善围问纪纲“当了这么多年锦衣卫,干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不觉得累吗”

    “累。”纪纲说道“有时候觉得真他妈的不想干了,但是除了干锦衣卫,我也不会干别的啊。我这个人,除了长得好看,没别的优点,去其他衙门,会被人欺负瞧不起的。不会有第二个上司像毛大人那样真心实意对我好、赏识我了。再说了,我若走了,毛大人会很孤单的。”

    胡善围颓然说道“不管我怎么做,宫廷都不会改变。生生死死,如潮涨潮落,花开花谢,自有天时规律,半点都不由人。那我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纪纲取笑道“你对宫廷有什么误解宫廷从来就是尔虞我诈,倚强凌弱,无情无义的地方,一切皆有规则,你改变了皮,改变不了本质。”

    胡善围顿时哑口无言,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缘木求鱼吗

    胡善围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从来如此,那便对吗”。可是只是一瞬,就被汹涌而来的疲倦和无力感覆盖了。

    胡善围站起来,“回宫。”

    宫里,春光正好,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燕子衔泥,飞入垂杨处。柳絮欲停风不住,杜鹃声里山无数。

    心中几乎要积郁成疾,胡善围仿佛听见成千上万只杜鹃齐齐鸣叫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回到宫廷,稍作休整,胡善围换了一套素服去钟粹宫见郭贵妃。

    一路上,胡善围无数次劝自己,郭贵妃就是知道真相又如何她即将封后,她身后还有庞大的郭氏家族,她能把太子怎么样

    郭贵妃会陷入报仇和隐忍两难境地,每一次见到太子恭敬的给她请安,叫她母后,她都会痛苦不堪,会心疼双眼毒瞎,活活疼死的亲儿子。

    她不能为儿子报仇,还要和杀子凶手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是多么的残忍

    隐瞒残酷的真相,对郭贵妃而言,反而是好事

    胡善围努力说服自己,可是见到阔别两个月的郭贵妃,看到她鬓发全白、容貌憔悴时,愧疚感,负罪感,无力感,自我厌恶等等情绪如洪水般涌过来,忘记了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

    还是郭贵妃先开口,“胡司言回来了,真是辛苦了,本宫见你很是疲倦,回去好好休息,不用着急来请安。”

    郭贵妃这九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从岌岌可危的后宫大权,到得到朝野内外认可,即将封后,她不再是当初屡屡犯蠢作死的郭宁妃了。

    胡善围猛地回过神来,行了拜礼,“微臣一路坐着马车,累不着。想必贵妃娘娘着急知道鲁荒王葬礼情况,还有孙子的身体状况,便先过来和娘娘详叙。”

    郭贵妃赐了座位,听胡善围讲兖州城鲁王府所见所闻。胡善围只隐去茹司药从白矾提取、炼丹手记以及桃花林太子威逼利诱,还有海棠去镖局放诱饵这四桩事情。

    无论胡善围讲什么,郭贵妃都没有打断她,只是偶尔发出哦、唉等叹词,讲到太子为孙子取了小名,叫做过儿时,郭贵妃才说了一句“这小名取的不错,有警示之意,不过,等满周岁,写入皇室金册,得让皇上、礼部还有宗人府早早定一个大名才好。”

    胡善围讲了快半个时辰,才说完兖州之行。

    末了,郭贵妃落了泪,“吾儿真是糊涂啊,自己毒自己,都是本宫的错,没有好好保护他,十四五岁就被人引诱吞服丹药,心瘾难戒,倘若本宫细心一些,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胡善围听了,愧疚几乎将她的脊梁压垮,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甩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

    胡善围不敢直视郭贵妃的眼泪,掏出了手帕递过去,“娘娘节哀,过儿身体健康,他是庶长子,将来是否能成功继承鲁王的爵位,还需娘娘帮忙,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谢谢你。”郭贵妃自己的帕子早就哭湿透了,接过了胡善围的帕子,擦干眼泪,说道“你此去兖州,路途遥远,责任又重。其实你是宫廷女官,为亲王送葬,本不是你的责任。是本宫太任性了,非要你跑一趟腿。”

    闻言,胡善围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忙说道“为娘娘效力,本就是微臣的责任,娘娘客气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娘娘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郭贵妃说道“你好久没有孝陵祭拜孝慈皇后了,惦记着孝陵的鹿还有凤凰了吧这些禽兽都是你养大的,有感情。明日本宫给你放个假,你去孝陵小住几日,算是出了远门的补偿。”

    其实不用郭贵妃开口,胡善围就会找机会告假,去孝陵和沐春见面,郭贵妃主动开口,胡善围顺水推舟,“微臣明日便去孝陵,为娘娘给孝慈皇后上一注香。”

    次日一早,宫门一开,胡善围的车驾去了孝陵。

    临行前,郭贵妃将好几卷经书交给胡善围,“这是本宫亲手抄的经书,你帮忙拿去孝慈皇后神位前焚烧,也是本宫一点心意。”

    胡善围慎重其事的接下,郭贵妃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宫门外,若有所思,许久,对身边的郭嬷嬷说道“檀儿的葬礼是太子一手操办的,听说胡司言说葬礼办得很漂亮,选的墓地风水也极好。太子如此卖力,本宫不能亏待了他,写一张请帖送去东宫,今晚本宫摆一桌素宴,给太子接风洗尘。”

    “是。”郭嬷嬷应下。

    春光烂漫,万物生长,芳菲一片,郭贵妃信步走到御花园楼阁,偌大皇宫,尽收眼底。

    皇宫所有的屋顶都是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春日下熠熠生辉,唯有东宫用的绿色琉璃瓦,波光淋漓,仿佛池塘清水。

    郭贵妃对着东宫那一抹独特的绿色,无声的笑起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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