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都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掩盖和隐藏自己的身份的必要了,所以商长殷非常痛快的使用了一些能够降低问题的难度的简单粗暴的通关方式。
荧荧的火光在一瞬间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铺开。
那些硅基生命体分明已经占据了非常广阔的空间,几乎要填充满全部的视野,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蔓延而出的火焰却居然能够延伸出远比这仿佛有尽头的硅基生命体所构成的铺天盖地的军队还要来的更为宽广的范围,将他们全部都给包纳了起来。
而作为掌控这些火光的人,商长殷的面上挂着非常平静的笑容,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幕,随后打了一个响指。
伴随着那一声清脆的声响,只见那一朵又一朵的火焰全部都轰然炸开,一时之间将这整片的天空都映照出了过分的光亮,简直像是无数个高悬于空的小太阳。光线刺目到让人只觉得眼前生疼,会让人不自觉的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来。
当这过于炫目的光逐渐的熄灭下去的时候,先前还将他们给围困了起来的那些硅基生命体已经被清空了很大的一片,甚至是在商长殷的身周留出了一小片的空地来。
剩下的硅基生命体暂时的停止了移动。按照算法和逻辑,再继续和商长殷缠斗下去的话并不是一件拥有性价比的事情,因此也需要主塔重新调整几乎并且给出新的指令来。
场面像是一时之间在这里僵持住,然后,从很远很远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声悠然的叹息。
“居然是要同您成为对手,这可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惶恐了。”
伴随着甲胄摩擦的时候所发出的声响,只见从尖晶塔的侧后方绕出来了一小支队伍。构成这支队伍的不过二三十人,但是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拥有着一种无需多言也自然能够被感受到的极强的威势。
甚至都不需要去如何的鉴别,仅仅只一眼便能够断定,这一支队伍当中的每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全部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渡鸦差点踩到自己的尾巴。
他望着这一支小队,在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珠当中所倒影出来的,是旁人所无法观测到的另外的景象。
只见从他们所有人的身上,全部都有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那是独属于天道之子的、备受天道宠爱的证明,这些全部都是加诸于他们的气运,能够保他们诸事顺遂,所行皆坦途。
毫无疑问,如今站在商长殷面前的、这属于尖晶塔的最后的防线以及讨伐的军队,他们全部都是由那些曾经归附于尖晶塔的次一等的位面当中的天道之子所组成的。
硅基下辖位面数千,而这二三十人,便是所有的天道之子当中也最为出类拔萃的一批,每一个人都拥有着能够问鼎诸天的可能。
尖晶塔在此先的那一战当中是和商长殷之间所发生的冲突最狠的位面之主,因此受到的伤势自然也最深,远非一时半刻所能够恢复过来的。或许正是因为这
样,所以祂现在才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选择了役使他人。
而在这些天道之子当中,诺兰也赫然在列。显然,他是刚刚被尖晶塔征召回来,此刻远远的站在人群后,朝着商长殷这边望过来的时候神色莫名,也不知道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一想到要与您交手对战,这可实在是”
这一支小队为首的那人摇了摇头,面上满是苦笑之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已经开始召唤自己的机甲。
以他的动作为首,其他的天道之子们也同样都开始装载各自的机甲。
只是这些天道之子们所驾驶的机甲,和寻常的、商长殷已经见到过这个位面当中其他人对于机甲的使用,又要不一样许多。
而倘若商长殷能够窥见在自己身后的那一个战场上的情景的话,那么他就会发现,实际上自己面前的天道之子们在驾驶机甲的时候所展露出来的模样,是同夏安有些相似的即,他们并不单单只是“驾驭”
机甲,而是将自己都和机甲在一定的程度上进行了融合,使机甲成为了半生命体的形态。
这代表着更灵活的操作,以及更好的力量的转换与发挥。更遑论商长殷如今已经被尖晶塔给直接关了“禁闭”,剥夺了能够在硅基位面当中驾驶机甲的权利,面对这些足有几十米高、几千万吨重的庞然大物,商长殷的存在看上去是如此的渺小,几乎都快要被比的观测不到了。
“得罪了。”不知道是从哪一尊机甲当中,有某位天道之子这样说。
那便是这一场战斗开始的信号了。
这些高大的机甲将商长殷团团的围拢在了正中央,就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越过去的坚固的城墙。他们的存在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商长殷于是被那些自他们的身上所投下来的阴影笼罩在了其中,仿佛置身根本无从脱逃的黑暗。
双方之间拥有着过于悬殊的体型,而有赖于这样的体型上的对比,甚至都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任何的多余的手段,仅仅只是双方之间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有如大象和蚂蚁那样,是已经巨大到会让人觉得渺茫的差距。
不管从什么角度去衡量,都会觉得商长殷在这一场战斗当中是天然的处于劣势,简直让人无法想象他应该怎样且不说是获胜了,至少是从这些机甲的包围圈当中逃出生天。
然而处于包围圈当中的主人公显然并不这样想。
商长殷挑起眉来,扫视了自己周围的这些将他层层的包围在中央如临大敌的天道之子们一圈。从他的眼中看不出多少的畏惧之色,正好相反,他看起来非常的平静,甚至还隐约的露出来了一些百无聊赖的神色来。
“唔。”少年人说,“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的话,可根本不可能困的住我啊。”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只见商长殷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握住了一把细长的剑。这剑的质地和色泽都十分的奇异,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通体呈现出一种清冷的骨白色。
唯有渡鸦看的清楚,商长殷是捏住了那一
枚骰子,随后骰子便在他的手中化作了长剑。而少年握着这把剑,看似极为轻描淡写的从下向上的一划,于是距离他最近的那几驾机甲顿时有如摧枯拉朽一般的被切割开来,零件和散落的机体“噼里啪啦”的散了一地。
从那几具机甲处传来了隐忍的痛呼声。
既然要享受令机甲半生物化所得到的便利,那么自然也必须要承受这一份便利之后可能带来的、等同的风险。就比如现在,当机甲被击破的时候,作为和机甲完全共感、甚至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和机甲同化了的驾驶者,自然便会感受到有如肢体被斩断撕裂一般的痛楚。
而如果被击破了机甲的核心的话,那么也就和被击碎了心脏拥有着等同的效果。换而言之,便是死亡。
所以,其实在利用这样的方式驾驶机甲的时候,这些天道之子们反而要比寻常人更加的注意,不能够让机甲的机体受到什么不可逆转的、毁灭性的伤害。
能够“飞升”并且归属到硅基位面的天道之子们,原本所来自的也都同样是科技侧的位面。他们自然知晓在诸天当中有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神秘侧的流派,也曾见过能够一剑平百川的修仙者,但是那些人的剑甚至没有办法在尖晶塔所出品的机甲外壳上留下丝毫的划痕。
哪里又像是商长殷如今这般的轻描淡写,仿佛他手下的并非是用最坚固的合金所打造而出的机甲,而是什么纸糊出来的给小孩子的玩具呢
人在面对远超于自己的敌人的时候,出于生物的本能,都会不自觉的产生畏惧和退缩。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因为这是生物的本能。
而眼下,面对着仍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的红衣少年,这些天道之子们只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可怖。
原来当日能够力压主塔的,便是这样的怪物吗
商长殷振了振自己手中的剑,随后便那样悬提着,朝着他们走过来。
他每往前踏出一步,这些数倍于他、几乎可以说是顶天立地的机甲便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这场面看上去一时之间有些过分的滑稽和可笑了,因为那居然是蝼蚁般微渺的人类,在逼的那些高大威猛的机械之神不断的后退,双方之间的地位像是有些微妙的调转了过来。
一方闲庭信步,另一方却战战兢兢、有如惊弓之鸟。
这原本不应该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俱都是每一个位面里万中挑已的天道之子,也曾经站在那自己的世界的最顶峰,拥有着无比骄傲和辉煌的时光。
然而诸天实在是太大了,五大位面又实在是太过于超然。往昔所有的荣耀都注定只是“过去”,在诸天当中,他们一无所有,不得不开始重新拼搏和努力。
而随着时间越久,有一点的认知便也就越为深刻。
即便是“天才”之间,也是会有着三六九等的区分的。
若说他们只是“凡才”的话,那么五个超等位面之主便是“神才”。众人曾经一度以为那便已经是生物所能够达到的最高的
限界,
,
神才之上,仍有天空存在。
那是会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的“怪物”。无可阻挡,不可比拟。
这样一方前进、一方后退的有些过于荒谬和可笑的行动模式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传来了“咣当”一声有些过于响亮了的声响,却居然是这些机甲被商长殷逼的连连后退,以至于位于队列的最末端的机甲撞上了尖晶塔的塔身。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样说来的确可笑,但是眼下的情形毫无疑问正是商长殷一个人,将一群机甲给包围了起来。
黑发的少年轻轻的咂了咂舌“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阻拦在我的面前了啊。”
他转动着自己手中的剑。那剑像是拥有着某种诡异的魔力,所有的光线在照射到上面的时候都被无声无息的的给吞噬掉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办法穿过的某一个奇诡的平面。
这支小队的队长已经想要苦笑了。
若是寻常的硅基位面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拔路而逃也不是不行;可是他们这些天道之子同尖晶塔却都是有着契约的,尖晶塔收纳他们的位面,给予帮助、庇佑和力量;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他们需要成为尖晶塔的“刀”,按照尖晶塔的要求去完成任何的事情。
比如眼下,在这里将商长殷拦下。
这可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们了,队长想。
这是连五位超等位面之主都无法与之为敌的超然的存在。他们在对方的面前,甚至连握住武器的勇气都欠缺。
在他的身后,终于有人有所行动了。
那是一尊拥有着海浪一样的色泽的机甲,在所有的机甲当中并不过分的显眼,只是很普通的混在其中;而眼下,这一架普普通通的机甲靠近了尖晶塔,不为人知的做了些什么。
刺耳的警报声“滴滴”的传来,随后是尖晶塔入口处的闸门被打开的声音。这样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队长更是惊怒交加。
“诺兰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去做的事情。”这一尊机甲诺兰这样回应着。
“和商长殷展开战斗没有任何的意义,螂臂挡车从来都是不切实际的臆想。既然已经明知道不敌,又何必去做注定是浪费的事情”
他打开了自己的驾驶舱,从那当中露出来的是商长殷并不陌生的、属于诺兰的脸。
诺兰并没有去看对他做出了戒备、随时都可能朝着自驾驶舱当中暴露出来的他开火的同僚们,只是垂下眼眸来,正好同站在地面上的商长殷对视。
这位远征军一军的统帅的唇角于是开始上扬,直到成为了一个在他的脸上展露出来的笑。
“在主塔发现并且采取措施之前,我的权限能够帮你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诺兰说,“我切断了主塔的主要电源供给,关闭了我权限内的监控,并且为你打开了进入主塔的通道。”
他望着商长殷,却又像是不仅仅只望着商长殷。他
的目光怅然而又幽远,似乎在看着其他的一些什么常人所无法触及的样子。
诺兰想,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作为自己“家乡”
的那个位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但总之应该是与尖晶塔所管理和引导下属的硅基位面完全不同的更加温暖而又具有人情味的模样才对。
诺兰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同商长殷说“去吧。”
“那里才是你的目的地和应该去的地方,不是么”
他其实已经开始感觉有些不太好,因为这样的行为就是板上钉钉的、对尖晶塔的背叛。
契约开始逐渐的发挥效力,追讨他的行为。他将会为自己违背了契约而付出代价。
可是诺兰认为,这样的代价的付出是合理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做过的最划算的一笔交易。
他不动声色的将一口已经顶到了喉头的血又重新咽了回去,随后望着商长殷,笑了起来。
“你还不去啊”诺兰问,“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商长殷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样,手中挽了一个剑花,那柄长剑便重新变回了龙眼核大小的骰子,缀在了他手腕间的红绳上。
“那我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他的速度极快,并未再如同先前那样慢悠悠的行进。即便是以机甲的镜像捕捉,都几乎没有办法见到他的身形,少年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大敞的门中。
诺兰终于不再压制,而是捂住自己的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每咳嗽一声,从指缝间都会溢出鲜血,“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摊开手的时候,掌心当中有伴随着血液被一并咳吐出来的血块大抵是内脏的碎片。
这是来自契约的反噬,是对于他的背刺行为的惩罚。
由天道见证。
其他人也纷纷解除了机甲的状态,来到他面前。队长一边有些焦急的查探着诺兰的情况,又急又气。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诺兰现在是伤残病弱人士,那么队长现在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了,“这可是在主塔之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诺兰又咳嗽了几声,但是面上却带着笑意。
“抱歉,队长,让你费心了。但是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诺兰的目光微微放远,看着头顶因为没有了银白色的液态金属膜的阻挡而露出来的湛蓝的天空,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怅然。
“队长。”他问,“你还记得自己原生位面吗”
队长原本在数落他的话都停了下来,面上神色一怔。
诺兰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这些变化一样,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我非常怀念,几乎是每一天都在回想。”
“我差点都要记不清楚了,我当初带着自己的世界,并入到了硅基当中,所求的可并不是我的世界当中的那些信赖我的所有人,被轻巧的判断成垃圾而丢弃啊”
所以,商长殷,你能
做到吧
让那贯日的白虹再出现一次,让我们的这个世界能够喘息,让硅基位面当中的所有人
都能够作为“人”,堂堂正正的生活下去。
与外面的诸多阻挠与安排相反,尖晶塔的内部是安宁的甚至是已经宁静到了带了些恐怖气氛在其中的程度。
四周的一切全部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活物,也没有任何的其他人的存在,唯有从塔顶一路垂挂下来的无数的接线,隐约让整座塔的内部都仿佛变成了什么触手类怪物的巢穴。
除了自己走路的时候会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之外,唯一能够被听到的就只有电流在流过的时候发出的“滋滋”的声音,有一种古怪的渗人感。
塔内并没有能够直接抵达最顶端的、尖晶塔的主要运算中心所在之处的电梯之类的交通方式,但是渡鸦眼尖的看到了在靠近墙壁边缘的隐蔽之处的一条没有护栏的楼梯。
这楼梯同样是用金属钢架搭成,下端调控。当商长殷踏上去的时候,从这个有些过分简陋了的“楼梯”上发出了“吱呀”一声的不堪重负的响,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掉。
好在它最终还是稳住了。
商长殷开始一层一层的向上攀登,“哒哒”的脚步声在过分空旷而又寂静了的塔的内部响起,完全可以无缝直接接入恐怖片当中。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仿佛是尖晶塔默许了他的出现和存在。
也不知道究竟攀登了多久,商长殷终于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了尖晶塔的面前。
那是一方无比巨大的、由红色的尖晶石所构成的集合,从其上又牵出了无数根电线,连接向四面八方的不知名的地方。
当商长殷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些红色的尖晶石开始有韵律的闪烁了起来,像是一个人正在缓慢的呼吸。
你来了。
冰冷的电子音在塔内响起。
但是这并不是尖晶塔要说的全部的话,因为在稍微的停顿了片刻之后,它又略有些迟疑的发出了第二声的询问。
我是否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给我非常熟悉的感觉,但是所有的内存和刻录当中都没有你的存在。
你是谁。
商长殷闻言,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的确早就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真的确定的这一刻,我还是觉得有些心情不太美妙的。”
“图灵。”
“我最初在创造你的时候对你的期望可从来都不是,想要让你成长为如今的这个模样。”
尖晶石上闪烁的那些光都停顿了片刻,仿佛被什么人给掐住,随后在下一刻开始剧烈而又狂乱的闪动了起来,就连冰冷死板的电子音当中都带上了有如人类一般的惊骇。
是您
我的主。我的父。我的缔造者。
我要去践行的道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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