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寒冬腊月时用冷水洗衣裳；三伏酷暑的时候去刷臭气熏天的马桶；风吹雨打后,天不亮就要跟着人跪在御花园拿着抹布一块一块的擦青石地砖。

    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探春吃了许多苦也仍是咬牙硬撑着。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出个人样来,这些就必须都要忍下来。至于那些想要占她便宜的太监们,探春的性子也是能拼杀一场的烈，到也没让他们占了便宜去。至于其他宫女的排挤和欺负,探春虽然吃了些亏，却也让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孬种性子，闹了一阵子后倒也相安无事了。

    再苦再累，因为想活着探春都在咬牙撑着,可赵姨娘的病逝却还是将探春的坚持彻底打碎了。

    夏金桂很有些体面,因贾家这个情况和夏金桂的出身无论怎么抬举她，也不会招了旁人忌讳。也因此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太上皇的缺德才见的夏金桂,但后来太后到是觉得夏金桂是不一样的烟火，特别能解闷便也时常会召了夏金桂进宫给她和姜皇后解闷。

    原本夏金桂一个外命妇和身出粗使宫女的探春是没什么交集的。偏探春被人欺负,又被调去清理宫中地龙烟道的碳灰,夏金桂从宫道旁走过去,探春正好从开在宫道一侧的烟道中爬出来。

    夏金桂转头,探春抬头。二堂嫂是没认出隔房庶出小姑子的，毕竟这个小姑子现在的形象已经跟过去判若两人了。可探春却认识依旧年轻漂亮的夏金桂。

    只一眼探春就认出了夏金桂，疯了似的爬出烟道一边叫夏金桂二嫂子，一边朝夏金桂所在的位置跑去

    探春最关心的还是赵姨娘，虽然在那府里时她与赵姨娘都不敢太亲近。可她还记得进宫的前一夜赵姨娘抱着她痛哭,还将所有的贴己都给她的那一幕。

    甚至是赵姨娘都生了弄死王夫人的心，让探春以守孝的理由拖延进宫的时间。

    可惜娘俩个什么都没能做，就被周瑞家的带人看了起来。

    探春陷在宫里，日常又因为宫规所限并不敢随意走动。哪怕年节时知道自己的亲姑姑贾敏一家都会来宫里参加宫宴,探春也没办法凑过去。

    她以前也是一心想要搏一回的，也从未遮掩过自己的心意。如今被嫡母送进宫来，就以她往日的行事和嫡母丑陋的嘴脸指不定会让人以为她们是一拍即合，重走元春的上位路呢。

    林家人自来清高矜傲，也一向瞧不起他们这种行事。即便知道自己在宫里，怕是也以为自己是在汲汲营营。怕主动关怀会让世人误会他们生了旁的心思。

    是呀，林姑父是工部尚书，家里两个姑娘一个搞丰产，一个搞武器的，唯一的哥儿还是个上进好学的，家世清白，家底丰厚，若是再跟她这种进宫搏前程的人搅合到一起，世人会怎么看林家呢

    知道自己凑不到他们面前，探春也懒得将心思放在林家人身上了。就这么熬着，熬着，探春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三十岁后熬进姜皇后的中宫做嬷嬷。

    从粗使嬷嬷做起，她不信她曾经学过的东西，吃过的苦不能让她熬出头。

    探春想过赵姨娘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好，可她总想着以嫡母的精明在确定她彻底熬不出来前是肯定不会让她姨娘出事的，但她忘了贾家是什么地方了。

    她姨娘上了年纪，她老子又是那种薄情寡性之人，嫡母也许还想要拿她姨娘控制自己，但贾家那些比主子还像主子的下人肯定不会放过作践她姨娘的机会。

    再加上她姨娘自己也不想活了呢。

    她姨娘知道只要她活着她就是掣肘她和环儿的一把刺向亲生儿女的刀，环儿被敬大老爷带去了湖南，她又被嫡母弄进宫来。姨娘放心环儿，却不放心她，这才直接病死在了榻上。

    给人做妾哪有做管事媳妇好，她想好先熬过这几年，她都为自己想好了以后，也想好了怎么将姨娘接出贾家。如今，这世间唯一爱她的人也走了。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世间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了。

    消极了几日后，探春便决定效仿先皇后搞波大的。

    她在宫里，想报仇没那么容易。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在宫里，只要操作得当她能一波全带走。

    夏金桂也没想到探春在宫里会混得那么惨，不过在探春问家里人的时候，夏金桂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了一回。

    赵姨娘在探春进宫的那年就染了风寒一病去了，贾兰在书院读书却出了痘，消息传回京城后李纨也不玩佛系了，麻利的收拾了一堆行李陪读去了。如今贾兰早就好了，王夫人到是派了人去接李纨回来，但李纨却一副受惊过度不守着儿子就不能活的样子留在了贾兰所在的地方。

    不过她是节妇，所以特意去庵堂定了处院子，儿子放假时就陪着儿子在新买的宅子里一块生活个一两日，儿子不在家时就去庵堂居住。没了婆婆和深宅大院的规矩，日子比在京城大观园时还要自在快活。

    死了赵姨娘，牵着探春和贾环的那根风筝钱就断了。

    跑了的李纨，也让笼络贾兰的计划也彻底夭折了。

    王夫人如今也就只能守着宝玉过日子了。

    不过宝玉这几年也出息了，只是他出息的方向跟旁人都有所不同。

    因为旁人有可能是入仕途，学经济撑起一家门户，而有个只能听见女子心声读心术的宝玉则是多年如一日的专注于传宗接代。

    金钏和玉钏姐妹把持宝玉屋中事，姐俩个交错着轮流守着宝玉，生孩子。几年下来，金钏两子一女，玉钏一子一女，而房中旁的丫头却因为姐妹俩的严防死守一直不得近宝玉的身。

    因贾政要在女色上跟他大哥做个区分，想通过这种方式踩他大哥一头，所以整个贾家二房，也就只有一个比王夫人年纪还大的周姨娘，再没旁的女人扎王夫人的眼了。

    长子折了，长孙和长媳又在外不归；长女被留行宫，庶出的贾环过了继，庶女探春陷入内宫，身边除了宝玉和宝玉的孩子，也没有旁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王夫人的心态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虽然心有猛虎，但她给人的感觉还真就有了些慈善味了。

    她现在多少有些理解贾母了。

    虽然宝玉的五个孩子没一个是庶出的，但只要这些孙子孙女都是儿子的骨血，那是谁生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想到贾母，王夫人就不由想到了贾母身边的史湘云。

    那丫头八字太硬了，能用是能用，但旁的嘛她家宝玉从小到大三灾八难的，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是的，王夫人也就是面相养出了几分慈眉善目，但心里的算计却仍是一分都不少。

    她纵容宝玉和史湘云再续兄妹情，平时去贾母那里请安也会抽空暗示史湘云一句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甄家姑娘嫁给宝玉的话，还话里话外的暗示史湘云自己有多看好她。

    虽然不能给你正式的名份，但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婆婆爱

    可以说回头借着史湘云的手拿到了贾母的全部私房，王夫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史湘云送到庙里去。

    这丫头自小就命硬，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克得叔叔一家没了结果。我们老太太怜惜她，没想到她还将我们老太太克死了。这样的丫头不出家，还能留着她继续祸害别人吗我心可软着呢。

    史湘云到底是吃了年轻的亏，不过因为探春的收秋行动，到是让史湘云再也没机会发现王夫人的真面目了。

    明旭能听到他所有儿女的心声，所以他也算是最了解自己儿女的父亲。一碗水端平的对待每个子女，也让孩子们之间从未生出什么不甘和矛盾。

    这日休沐，明旭难得有大把的时间陪一陪孩子们。正好今天又是一位小皇女的生辰，明旭先按着太上皇立下的隐形规矩拿出银子认领了一段路的水渠，之后便请了太后，太上皇，姜皇后和小公主带着一众皇子皇女去早年御花园盖的那间玻璃暖房庆生。

    没有太妃，也没有任何嫔妃，甚至都没让小公主的生母出席，就只有明旭理解的一家人以庆生的理由热闹了大半日。

    探春的精明和武将后嗣的出身终于体显出来了。

    原本以为要等到宫宴时人多手杂的时候才会有机会，不想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探春是真的疯了，她穿上那件被她藏起来的大宫女衣裳，又用生了冻疮的双手精心梳了宫女发髻。之后便无比淡定的去了御花园。

    她先对一个端着托盘的大宫女轻声耳语了几句，那宫女先是疑惑的看了探春几眼，随后将手中托盘给了旁边的宫女，就跟着探春离开了。

    探春这两年干多了粗活，手上有力气着呢，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探春将那宫女引到下处，并且打晕后拖到暗处藏了起来。

    又重新换了那宫女脚上扒下来绣花鞋和穿戴上容易暴露自己的东西后，探春才从暗处走出来。不想普一出来就遇见了之前想要占她便宜的一个管事太监。

    探春心里咯噔了一下，

    随即便对那管事太监冷笑了两声，一脸高傲的越过那太监扭着腰姿走远了。

    就生生给了人一种她攀上高枝的印象。

    “呸”那管事太监先是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便对探春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便自顾忙去了。

    一直到走出去老远，探春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分别藏在自己两只袖子里筷子，探春眼底都带着灼灼星光。

    将原来的宫女骗走了，自己又站在了那个宫女的位置处。一派淡定的接过刚刚放在其他宫女手中的托盘，探春怕夜长梦多不过略站了站就在旁人她是不是想要上位的心思和视线下，淡定的朝里走去。

    太后不得太上皇宠爱，也不是当今生母。姜皇后虽然贵为皇后，人却是极好，极贤惠的。皇子皇女们除了皇长子年纪略大些，其他的都还小，稚子无辜不能杀。

    当今是位明君，太上皇到是

    早就在无人之地想明白朝谁动手的探春，担心帝王身边会有读心术的侍卫宫人，所以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不让心声泄漏一丝出去。

    太上皇像个乡间地头最普通的小老头一般，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看起来没有半分身为帝王的姿态，明旭手里拿着他哪个儿子递给他的九连环坐在太上皇不远处一边与太上皇说话一边解着九连环。

    太后和姜皇后坐在一处，也是一边说话一边看几个皇子皇女在那里玩老鹰抓小鸡。

    偏就是这时，探春出手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探春一筷子就朝着太上皇的脖上扎了过去。

    天虽冷，但暖房很温暖，所以别看太上皇揣着两只手在袖子里，但其实他一点都不冷。然偏偏就是这个动作，让太上皇没办法第一时间出手保护自己。

    不过一旁的明旭眼疾手快见探春出手想都不想就一脚踹了过去。于是原本应该扎在太上皇脖子上的那根筷子以极重的力道向下滑去

    原本这根筷子扎下去的时候也许只是一个圆点大的伤口，探春被踢还不忘这次的任务，手上的筷子直接从太上皇右边的锁骨扎进去之后斜斜划过右上胸，再到左下胸，最后到左腹部才因着太上皇朝上抬手以及探春顺明旭脚势跌倒而没继续往下滑。

    伤口没在第一时间就流出血来，而是像慢动作那般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先是以渗水的方式渗出血，之后才是越来越多的血染红太上皇的衣襟。

    行刺只发生在顷刻间，明旭踢完人就朝太上皇扑了过去，一脸惊怒的大喊御医。戴权和其他跟前侍候的太监也从太上皇身后跳出来扑向跌坐在地上的探春，大喊刺客。

    探春揣着粗气坐在地上，压根没管戴权等人和瞬间混乱起来的暖棚，而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

    “昏君，你不得好死。当年先皇后就应该带着你这个老不死的一块去死。你糟蹋了我长姐，还将她丢到行宫不闻不问。我蛰伏宫中多时，今天终于完成了我们太太的交待。此时此刻，我舅舅王子腾已经反了，你们就等着大靖易主吧”

    说完不等旁人反应，探春就拿出另一根磨尖了的筷子插进自己的喉咙处

    满身的决绝和快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