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幻境前夜。
二师兄方回燕和三师姐楚吟歌,同花又青谈天,提醒她,切莫暴露血的秘密。
花又青自幼修仙问道,又有天分。
未得幸蒙定清师尊教诲,由几个师兄姐倾心传授,亦走在正途之上。
她的血也格外纯净,灵气充沛能解咒,能疗各类阴毒之气的损伤,也能重创妖魔邪物。
进镜前,楚吟歌告诫她此行风险。
纵使是幻境,亦会疼痛受伤。
死了的确能立刻脱身,但诸师兄姐担忧的,是幻境中的人发觉她的异处,将她关押。
虽说正统修仙人的血,对于邪物都有克制作用,可
她的血至纯至净,其效力之强,竟有几分像定清师尊。
花又青大惊失色“莫非我是定清师尊的私生女”
楚吟歌“”
方回燕无声哀叹,闭眼不看。
“应该不是,”花又青若有所思,“我出生的时候,定清师尊已经仙逝多年了;退一万步,就算他还活着,一百五十多岁高龄,应该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楚吟歌“”
方回燕低声默念慈悲。
花又青转念一想“不过听说他老人家即将羽化成仙,说不定非同常人,老当益壮”
方回燕打断他“青青,莫再说了,就当师兄求你了。”
喝过两盏茶后,重新话回正题。
楚吟歌问花又青,她是否做好准备她并不是非要去这一趟。
师门中亦有其他兄弟姐妹,他们也不想让花又青以身犯险。
方回燕看她,默然不语。
花又青几乎是二师兄一手带大,亦父亦兄。
他在情理上不舍,于大义上不拦。
花又青想了想,她说“我去。”
她起身,掷地有声“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姐于我有养恩,我又怎能为潜在的风险而置她安危于不顾若我今日退缩,又与禽兽何异”
方回燕眼睛闪闪,望她,欣慰“青青,你终于长大了。”
顿了顿,他斟酌语言“不过,我们修的是道,此类佛偈,还是少说比较好。”
咬破手指,挤出几点血,均匀点在柳叶尖上,滴滴颤颤,如殷红雨露。
花又青竭尽全身力气,在那赣巨人即将抓住空中傅惊尘时,双手握柳枝长条,轻轻一弹,柳枝软韧,叶片尖尖上的血液,俱弹到赣巨人身上。
纯净之气相触,犹如冷水溅热油,几点虽小,疼痛却深,阴阴浓烟滚滚冒,那赣巨人吃痛,竟抛下她和傅惊尘,仓皇间,掉头便跑,一路挣扎着,地动山摇,撞倒一片柳树,东倒西歪地往远处踉踉跄跄。
花又青身体小,承重能力有限,她阻止不了傅惊尘的下坠。幸好他身下有一枝繁叶茂的柳树,柔软的柳条承载着他的重量,往下滑一滑,最终稳稳停留在那树枝分叉处。
她上了树,缩成一小团,用手去探傅惊尘呼吸。
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摸索着检查他身体。
经脉未损,之前中的那一咒也消清了。
可见玄鸮门中果真有能人异士。
只断了一条右腿,外加右边手臂烧伤及手心脱一层皮。
还好,都是上的损伤,尚在花又青能力之内。
花又青由衷地钦佩傅惊尘。
以习武之人的血肉之躯,能从洪荒妖兽中存活,只受这么些伤,已经是上天垂怜。
幸运的是,他不偏不倚落在这柳树上,柳条绵柔,又扑了他身上之火。
柳树属阴,有“前不栽桑,后不栽柳”的说法,亦有清明折柳,出殡之时,孝子手里柱的孝棍亦是柳木。
赣巨人身体含火,此刻最好是以阴气压制。
花又青先帮傅惊尘正骨,又折几根柳条,寻找清水塘,浸透水,帮他擦洗烧伤的那些地方。
虽不能令他肌肤完好如初,但也能压下那巨人热火;待出了这幻境,不过是小小几个治疗术法的事。
现今的花又青,只有满腹经纶和一身血。
但不到必要时刻,她还不想用血来救他。
柳条水擦净胳膊,傅惊尘还未醒奇怪,他心肺未伤,不应当昏迷这么久。
花又青倦且疲,没了力气,擦一会儿就打盹,差点栽到他怀中睡着。
察觉体力不支后,她躺在柳枝上,闭眼睛。
先睡一觉。
先睡一觉再说。
说不定,等一会儿,小黑就把救兵搬来了
天光大亮,叶尖挂晨露。
玄鸮门中出了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内门弟子傅惊尘和外门弟子花又青竟同时失踪。
蓝掌门震怒,下令,停课一日,要求所有人开始搜寻,将两人绑了送到审判堂中。
昨夜中了梦魇的蓝琴,在正午时悠悠醒转。
刚睁开眼,就看到金开野。
蓝琴一头扎进他怀中“哥”
金开野不习惯这样过于亲密的举止,他和自己的亲妹妹都没有过这般。但蓝琴太可怜了,母亲早逝,有父却也不能陪伴。
任她依偎,金开野迟疑着问“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青青”
蓝琴的脸埋在他胸口“没有她晚上睡得很早,晚膳后就进了房间,再没有出来过。”
金开野由着她抱一阵,才轻轻推开,嘱托她好好休息,接下来一周的课不必上了,身体更重要。
轻手轻脚出门,金开野又接弟子急报。
以花又青的头发为引作咒,寻她身影,竟发觉她去了禁地黑水塘。
金开野拧紧眉头。
禁地黑水塘联通外山同内山,内封印洪荒之妖兽,道门之人,一旦下去,术法尽失,九死一生,向来是秘密处决弟子之处。
也正因此,纵使常有传闻黑水塘下有奇珍,亦无人敢以身涉险。
纵使侥幸逃出,亦有玄鸮门规。
擅入禁地者,杀无赦。
好端端的,她一个小女孩,跑去那里做什么
还有傅惊尘
在他房间中,竟寻不到丝毫落发,难以作咒寻踪。
金开野心事重重,一路走到黑水塘前,凝望死寂水面。
年龄对不上,长相相似又能如何。
花又青不可能是金玉倾。
不可能是他那丢失的小妹妹。
即使一模一样。
隐隐听空中雷鸣,似有龙哀哀低吟。
金开野仰面望长空。
快下雨了。
啪嗒。
雨水敲打柳叶,沿着叶脉一路滑到叶尖,轻轻一颤,抖了抖,努力抖下,坠。
刚好坠到花又青眼皮上。
她睡眼惺忪,坐起身,只见乌云遮空,微雨淅淅。
傅惊尘还未醒。
好奇怪。
花又青怀疑自己给他接错骨,用异眼瞧了瞧,一切正常。他胳膊亦不再红肿,被妖火烧出的地方也降到普通温度。
怎么会一直睡呢
花又青用力掐他人中。
不醒。
在他耳侧低语“我等会儿拿你去喂巨人,我自己跑了,你多保重。”
还是不醒。
不得已,花又青将他扶正,又开异眼,寸寸搜寻。
这地方有封印的咒法,对她的异眼或多或少也有影响,她用得吃力,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斩杀赣巨人时,有一飞溅的碎沙被他吸入,这些小颗粒不亦察觉,却会阻气。
傅惊尘此刻不醒,大约和这点有关。
花又青再度折柳枝泡水,给他灌下去。
没用,这些沙石细微,不亦察觉,仅仅靠柳树枝的水,难以深入肺腑。
她的血能清理这些邪浊之气。
花又青静默许久。
赣巨人暂时消退,不知藏身何处;凭她一己之力,定然不能顺利斩杀对方;
已经过去这么久,小黑都未搬下救兵,大约是金开野不想下来,嗯,也或许是小黑捎错了信。
他的脑袋并不灵光,若是聪明,也不会被傻乎乎地和玄鸮门结契。
假使金开野下来,或许还有离开的可能;可若金开野当真不来,那她此刻能结盟的,也只有傅惊尘。
花又青轻轻地叹口气。
她倒不是吝啬血液,不过划道伤口而已只是,傅惊尘过于聪明,又满腹心机,善恶不分,又精于利用。
有时候,花又青会想,倘若幻境中的傅惊尘死去,那么幻境中、那个此刻尚在清水派中修习的“花又青”,或许就能摆脱掉二十年后被当作炉,鼎的命运。
但,她需要救大师姐。
她需要现在活着离开。
思及此,花又青闭眼,自言自语。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轻叹完毕,她抽出小刀,对准自己手指,思考要割破哪一个,终于忍不住,刺破中指,呲,一道殷红
“你在做什么”
身后傅惊尘的声音忽响起,花又青周身紧绷,她快速将手指含在口中,闭眼,祈祷他并未察觉到血液的味道。
傅惊尘轻轻咳了两声,呼吸间有灰的味道。
纵使右手臂满是烧伤之痕,他犹淡然“拿刀做什么”
花又青吸干手指上的血,转过脸,泫然欲泣“殉情。”
傅惊尘“”
花又青嚎了一声,挤出泪眼汪汪“以报答兄长舍己救命之情,我愿以身殉之。”
她掩面“我以为哥哥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嘤嘤嘤嘤嘤”
傅惊尘无心看她梨花带雨,运功调息,缓缓感受着身体变化。
断掉的腿已被她接好,烧伤亦平息。
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孩不一般。
纵使无法调动玄术,亦能救他;只是不知,用了何物。
傅惊尘垂眼,看她缩进袖子中的手,心下了然。
血。
她的血。
既能击退妖兽,又能化解浊气。
这就是叶靖鹰也想要的东西。
不枉他,故意引火烧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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