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名伶·26

    在告慰祖辈仪式完成后,卢瑥安终于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聘礼再次堆满了卢府,而且,又送来了一对大雁

    前一对鸿雁还在笼子里,你给我啄羽毛、我给你蹭蹭啥的,互相依偎,羡煞旁人。第二对鸿雁又送来了,它们恩恩爱爱,深情对视,仿佛少看一眼就会被炖了吃似的。

    见了它们恩恩爱爱的样子,吃了太多野味的卢瑥安倒是不舍得吃了,决定要等大婚之后,和戎彧好好秀一把,先秀瞎它们,再把它们放飞

    现在秀不了恩爱,总是缺乏见面的条件。

    尽管戎彧真的经常来访卢府,卢佰业也用心辅助,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把卢瑥安准备的奶酪和肉干之法都呈了上去,并写了详细的法子。

    只是,每次详谈,卢佰业都能说很久,把戎彧拖在厅堂之上,从没有让卢瑥安出来见面过

    是个谨守礼法的汉子在大婚之前,就是皇帝也不给见面

    但,卢佰业的计谋,注定是没有用的。

    毕竟日防夜防,翻墙难防

    谁能想到,堂堂皇帝,会在无数亲兵和卢家守兵的见证之下,光天化日的强行翻墙呢

    此时卢瑥安正在提着鸟笼溜雁,忽见花园的高墙上,黄裳一横,龙纹腾飞,明黄`色的下裳这便飘然落地了,一道矫健的身姿翻墙而降。黑袍黄裳,正是戎彧。

    很明显,戎彧把龙袍一脱,随便套了件黑袍就出门来翻墙了

    院子里的守卫是戎彧亲兵,都认得他,此刻纷纷望向卢瑥安,以眼神询问该咋办。连鸟笼里的大雁也惊呆了,缩在笼子的一角,忘记了恩爱啄毛。

    卢瑥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打发一个亲兵去望风,回头把戎彧拉到屋檐之下。多日不见,戎彧身居高位,气度越发威严了,冷峻的眉和那高挺的鼻梁看起来很不好惹,仿佛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他那紫色的瞳孔却散发着炽热的光芒,两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卢瑥安的脸都有些发热。

    拉着戎彧的手没放开,卢瑥安惊喜道“你竟然翻墙隔壁不是蒙将军的府邸吗”

    “嗯,”戎彧的手也任由卢瑥安握着,却不敢握紧,他解释了一下“蒙传威知道。”

    卢瑥安没想蒙传威是以怎样的表情旁观他主上翻墙的,甚至连对圣上行礼都没有,直接把戎彧整个高大的身躯摁在墙上,对着他的唇踮起脚尖就咬了上去。

    秋冬季节热情未减,实在太热情了,戎彧闷吭一声,很快就被卢瑥安那久别未见的热吻给亲得窒息了

    直到那壮阔的胸膛开始起伏喘气,卢瑥安才放开了他,笑意盈盈地说道“我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戎彧喘着气艰难道“呼有。”

    “有多想”卢瑥安问完,突然不笑了,抿着唇,指了指挂在树枝上的两只鸟笼,气愤道“你这人提亲下聘都坏得很留着这两对鸟东西,给我日日看他们啄毛恩爱,你却现在才来”

    其实卢瑥安也知道,自从卢家祖辈被追封之后,他和卢佰业都要给祖辈补办丧事告慰一番,每日不得空,戎彧来上过香,也谈不了几句话。而这提亲下聘送大雁,也是一向的习俗,并不是戎彧真的特别坏。

    “我错了,”戎彧干脆认错“它们这么坏,炖了”

    “不行,得让它们看着我们多亲几回,我要报复回去”卢瑥安说着,就去把两只鸟笼提了过来,挂在灯笼旁边,让两对大雁都能近距离见到他们然后又摁住戎彧就是一顿亲。

    如此热情,戎彧可欢喜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靠在墙上,渐渐学会了回吻,甚至学会了掠夺卢瑥安口中的甜甜的香气,总算没那么窒息了。

    今日进步了不少,可戎彧仍然觉得还不够。

    那霍将军也有去告慰上香,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他就是当初包圆了卢瑥安的人,据说对卢瑥安很是宠爱。

    卢瑥安这高深的亲到窒息的技巧,说不定就是跟他学的。

    不然,一个哥儿,怎会无师自通得这般厉害。

    可过往的事他追究不了,只能恨当初怎么没把卢瑥安及时接来。如今只能努力学习,技巧上比那人还要强才行

    戎彧总算缓了一口气,爽快之余,甚至能攻城略地,把卢瑥安反过来摁在墙上了。唇齿相抵,呼吸相闻,温热的吐息扑在对方的脸上,卢瑥安长得这般可人,正好可以被他搂着亲,戎彧越亲越起劲,连鸟都没眼看了

    卢瑥安偷瞄了大雁两眼,十分满意,唇分,终于见到戎彧提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一对纯白的兔兔,圆滚滚毛绒绒的身子非常勾人。

    戎彧顺势提起笼子,把一对兔兔送到卢瑥安手里,说道“送你的。”

    说着,戎彧竟然张口就吟出诗来,不知道背地里背了多久

    “天南地北雁双`飞,斗转星移君共陪。万壁千垒遥难望,金乌玉兔远知谁。瑥安,我也可想你了。”

    戎彧带着兔兔翻墙而来,顶着一张威严冷峻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卢瑥安忍不住又亲了亲。暖意融融,卢瑥安甚至还想给一个抱抱,冷不丁的,听到望风的亲兵高声道“卢大将军到”

    卢瑥安连忙擦干唇上水迹,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戎彧再翻墙可能来不及了,只得推着他从窗口翻进暖房里,找地方躲起来。这边卢瑥安藏好兔兔出来,说道“兄长,你来啦。”

    卢佰业“嗯”了一声,瞧见灯笼边的一对鸟笼,说道“进暖房说话。”

    “好,暖房比较暖呢,兄长喝什么茶”卢瑥安说着,推着卢佰业的轮椅进去。

    为了方便进出,卢府所有门都没有设门槛,到处都有扶手,非常用心了

    进了暖房,卢瑥安又道“我坐窗边,风冷,兄长坐里面不容易着凉。”

    卢佰业又“嗯”了一声,他心事重重,对卢瑥安的安排没什么异议。

    桌子底下躲着的戎彧也十分机警他蜷缩着高大的身躯,挪到桌下靠近窗的那边,小心地藏起衣角。

    桌还比较小,幸亏有桌布,才堪堪挡住了戎彧的身影。坐下后,卢瑥安并脚缩着,但还是不小心蹭到戎彧的背脊还是哪里,卢瑥安表面很稳,丝毫不露破绽,还给卢佰业倒了杯热茶“兄长,什么事呢。”

    虽然表面很稳,但卢瑥安心中感到十分刺激

    像是偷情似的,躲的人又不是他,竟然有点想让戎彧被卢佰业发现呢:3」

    卢佰业说道“今日大理寺卿刘大人亲自上门,把历家通敌卖国、谋害我们家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

    卢瑥安点头。

    原来如此,戎彧要翻墙,还找人把卢佰业拖了一小会儿

    卢佰业继续道“按照律法,通敌卖国之人,犯了大罪,没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说法,需得株连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连历妃也不能例外,历家没有我们家的丹书铁劵,不能免死,得在午门之下处决示众,受车裂之刑,五马分尸。而他们家中门生奴仆,则需沦为官奴,女人哥儿充入营妓。因为我们家受害颇深,刘大人特意来告诉我此事,问我意见,瑥安,你觉得呢。”

    卢瑥安沉默了一下,他没有立场替祸害原身一家的人的免罪,便道“既然有律法,那就按照律法办事不过,营妓的事,我倒有些异议。”

    “怎么说”卢佰业问道。

    卢瑥安用脚背蹭了蹭桌下的戎彧,先赞了他一通“在沂州的时候,我听说,沂州从来没有设置营妓,兵将们也不是非得需要营妓。沂州落入贱籍的哥儿女人,都去给兵卒们做饭织衣,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务,一起建设沂州。这样沂州也没有那种狎妓奢靡的风气,正气凛然,和我在西南时见到的很不一样。”

    卢佰业忽然哀戚地望着他,说道“瑥安,幸亏你挺过来了。”

    “霍将军是个好人。”卢瑥安给霍靑霄发了好人卡

    西南的事基本都告诉卢佰业了,卢佰业也知道霍靑霄被揍了好多回也不追究、反而继续出银子让卢瑥安吃好住好的事。

    于是卢佰业也点头道“日前他派人送书来,为兄也谢他照顾你了。”

    此时,桌子底下,卢瑥安的脚腕似乎被不重不轻的力度给捏了捏。

    卢瑥安缩了缩脚,不提霍靑霄了,继续说营妓的事儿“但是,有兵将照顾的营妓,基本都是白吃白住对朝廷来说太亏了”

    卢佰业“啊”

    卢瑥安解答说“现在连没有兵将照顾的营妓,也都是白吃白住我们从沂州一路去京城,大多城镇都被孟军糟蹋过了不是吗,兵卒们官员们个个都忙得很,不是在为战友办后事,就是在重建城镇、重修道路,人手不够。灾民百姓也是这样,得忙着重新种田,哪有时间找营妓,营妓不就很闲了吗。”

    卢瑥安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营妓的日常,除了等着接待兵卒,就没事干了而教坊里的人呢,也不用日日为官员们奏乐饮宴玩乐。相反的,他们每天都要白吃白住,虽然具体数目我不了解,但一个教坊里几百人少不了,营楼里人也不少。每州每城的乐妓营妓加起来数目肯定很庞大,朝廷养这么多不事生产的人,岂不是很亏”

    卢佰业点头“好,到时我写折子上奏此事。”

    卢瑥安又道“营妓也可以勤劳动树新风教坊只留礼乐队伍,其余都去劳动去个个争当劳动模范,搬砖运土砍柴劈木力气不够,但是做饭织衣那些力气总是够的。到时还可以效仿沂州,给模范人物评奖减刑,罪人也可以这样,大家都有盼头了,战后重建的速度应该能加快,没有人白吃白住,这多棒”

    卢瑥安都不知道,他今日在戎彧面前故意说的一番话,对后世营妓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从此,营妓不用再一点朱唇万人尝,不用再担心生死,怕伺候不慎,被暴力的兵将直接砍杀,也再没有贞洁被夺的名声困扰。反而可以学习编织、缝衣、刺绣、做饭的技巧,通过劳作,正当模范减刑,重新做人。减刑变回平民以后,还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

    卢佰业把卢瑥安的提议记下来,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说道“瑥安,你还是这顽劣的性子。明明为营妓谋利,却硬要说他们白吃白住。”

    卢瑥安抿嘴一笑。不说这点的话,恐怕营妓改革阻力会更大。

    但说了之后,在被孟国糟蹋抢掠过大部分粮食的战后,谁还能让广大营妓白吃白住呢

    卢佰业放下关于营妓改革的草稿,又正色道“瑥安,刚刚还有一事未说。那安阳侯,也就是萧老侯爷,我们卢家的故交,被历国公买通,给我们爷爷送礼藏密信,又把炼重甲之法卖给孟国,犯了通敌卖国与谋害忠臣的罪。按照律法,需株连九族,那萧世子也得受车裂之刑。刘大人来找我求情的,正是因为他。”

    萧世子这个原身的前任婚约者,卢瑥安接触不多,没有多少印象。戎彧还在脚下偷听着,卢瑥安问道“兄长你的意见呢”

    卢佰业没有正面回答,他问道“瑥安,你先告诉我,你对那萧世子,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卢瑥安“不,我不想。”

    “天南地北雁双`飞”化用自元好问的雁丘词“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故事非常凄美了,大雁为死去的伴侣殉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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