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娇夫·9

    秦誉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听卢瑥安说话。

    自从梦见表弟把他杀了的那一晚开始,秦誉从小到大,都再也没有和这个表弟亲切地交流过。

    一来要是和表弟交流出亲情了,将来表弟背叛,他会伤心;二来,也是保持自己的警惕之心,疏远表弟。

    要不是他请的翻译担心怕事不愿意翻译前朝禁`书里实用的内容,秦誉今天也不会来找卢瑥安。

    这么多年没接触过,秦誉只在亲戚里的言谈里得知,卢瑥安考秀才了,考举人了,吸麻粉了,在家痛苦嚎叫闹着要继续吸他对卢瑥安的印象并不深。

    可今天一听,卢瑥安竟然学识如此渊博,不但会翻译,还对前朝格物学的内容也颇有研究,侃侃而谈,眼瞳里充满了自信的神采,字字句句都为他打开了格物致知的新窗,让他领略到完全未碰触过的知识的风景。

    这辈子的表弟,和梦里所见到的灰败颓废、两眼无神的将死之人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让他不得不被吸引住。

    就是梦中预警,让他防着,他也不得不来到表弟身边,请他翻译,听他指导。

    可能,这就是命。

    秦誉认了,但愿在被杀之前,能把未成之事全部做好,请同窗好友们继续竭力而为。

    他不再想太多,此时只侧耳倾听,时不时提问“你说,他们轮船蒸汽机的能源,是靠烧煤”

    卢瑥安点头,为他解惑道“是的,其实,前朝格物学里也有观察过、记载下来一个生活现象,就像烧水,在烧煤加热后,烧开的水就会冒出许多白白的雾气,这些雾气会把锅盖顶开。这就是热量转化为动力的表现。蒸汽轮船利用了这条远离,把白白的雾气利用起来,化为轮船行进的动力。”

    秦誉微微摇头;“这条暂时无须翻译,看下一条。”

    卢瑥安奇道“为什么这不仅仅能使海上航行变得快速,我猜,他们已经把这点利用起来,很快就会做成在陆地上也能跑得飞快的蒸汽车。而蒸汽,暂时来说,还会成为许多机械的能源大大地节省了人力,做出更多制品。”

    秦誉仍然摇头,说道“我朝禁止私自挖矿挖煤,而每年都抓到许多商人,在我们的龙脉附近私挖煤矿,去卖给外国人。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总算懂了,原来他们扰乱我国的龙脉,才能在海上航行我们自己怎能自断龙脉”

    卢瑥安“说的是煤炭,和龙脉扯什么关系啦”

    秦誉的侧脸线条像他的认知一样冷硬“煤炭不就是在龙脉里挖的,这怎么行。”

    卢瑥安“”

    好气哦,有理说不通

    在谈科技能源,扯什么龙脉

    前朝被灭以后,文字狱严重,讲述格物学的书籍被列为禁`书,科技的发展停滞了;火器不再继续研发,武器发展停滞了;还弄海禁,对世界的认识也停滞了。卢瑥安以为大搞科技,他们的国力就会逐步追上来,可今天,他才发现,最落后、最阻碍他们发展的,是这种封建思想。

    怪不得近代文学家不少弃医从文、弃武从文。

    可是改变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麻粉战争已经快要打响,为今之计,只能先发展武器火器,让军事力量先提上来。

    卢瑥安翻到书本的后面,查阅有关火`炮的改进方法。

    只是,最先进的方法,只会是各国的机密,绝不会写进书本里,被外国人学习得到。现在卢瑥安能翻译的,只是一些皮毛。卢瑥安把看到的都翻译给秦誉听了,秦誉沉思片刻,回道“明日你来官府,枪给你拆来看,能不能把这些都复制出来。”

    卢瑥安点头。

    进口的话,一来,很贵,二来,要自己学习制造,才能超越别人。

    秦誉又说道“虽然蒸汽机的能源得挖龙脉,不实用,但,其他机械,也请表弟你尽快翻译。”

    “好。”卢瑥安也是想做这个的。

    秦誉说着,又让卢瑥安摊开手掌。

    “怎么”这么问着,卢瑥安却不觉得秦誉会害他,于是不明所以地摊开了手掌。

    在卢瑥安不解的目光之下,秦誉伸手过来,他那宽大的袖口笼罩住卢瑥安的手心。卢瑥安掌心一痒,好像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上挠了挠,轻轻的,痒痒的,像羽毛。

    这不符常理呀

    男人哥儿,应该授受不亲才对。

    抬眼见到秦誉依旧一脸严肃,五官端正、克谨守礼,自带清冷的气质,看着不像是那会用手指挠别人掌心的那种登徒子。

    只是秋实和夏棠都皱起眉来。

    这秦大人,之前说着不要上轿子,却上来了,还来特意摸他们少爷的手呢

    袖子遮住了他们就看不到了吗

    但见少爷没说什么,他们才好歹镇静了,只用眼神儿紧紧盯着他。

    面对别人的猜测怀疑,秦誉浑然不觉,对卢瑥安说道“我在你手心上写字,你感受一下。”

    卢瑥安没有把手抽回去,有些好奇,用心感受。

    横、竖、撇秦誉在他手心上写的是,“禁`书”二字。

    “感觉到了吗”秦誉问道。

    卢瑥安轻轻摇了摇头。

    秦誉只得耐着性子,又用指甲轻轻勾画,在卢瑥安的手心上写了一遍。

    卢瑥安咯咯地轻笑起来,说道“太痒啦不知道我感受到的对不对,表兄,我写一遍,你给感受一下。”

    关于“禁`书”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秦誉没想太多,摊开手心

    卢瑥安那薄如轻纱一般的袖子,如同秦誉刚刚做的那样,轻轻地笼着秦誉的手心。卢瑥安没用指甲写字,温软的指腹轻轻划过,犹如发丝轻扫,撩动心弦,一时滚烫不已,让秦誉险些缩回了手。

    五指用力,并拢成刀,秦誉控制着自己别把手真的缩回去了。

    原来,真的,很痒。

    当卢瑥安二字写毕,红`袖收回,痒意抽走,滚烫不再,秦誉的五指不禁收了收,却什么都没抓住。就好像任由什么渴求的东西就此溜走了一样。

    像风。

    可这感觉还没清晰,秦誉还没想个明白,就听到卢瑥安的问话“表兄,我写得对吗”

    他能说,刚刚没感受清楚吗

    秦誉低头,勉强回忆了一下刚刚卢瑥安在他手心的勾画,说道“对。”

    “那就好,”卢瑥安问道“可表兄写这个做什么难道我翻译的是这些只是译稿,不会闯祸”

    秦誉端正脸色,正直地回道“不是,只是说,你要翻译得谨慎。关于这上面列出所有这些的书目,你都得避而不谈,不可涉及。而具体名录,想必表叔哪里也有一份。你翻译完之后,派人来说一声,我亲自来检查。检查完了,才可以被其他人看到,这样更为安全。”

    卢瑥安乖巧地“嗯”了一声,又问道;“明白了,表兄还有什么事不,要一起去参加饮宴呢还是先行回去呢毕竟表兄一直挺忙的。”

    秦誉正直地皱眉“也去一趟,既然事有跷蹊,你可能会身陷险境,我岂能不去。”

    卢瑥安又道“可毕竟没有给表兄的请帖,表兄又是禁麻总督,引入注目。如果表兄要去的话,也少不得乔装打扮一番”

    秦誉顿了顿,让轿子在半路停下。

    去到一宅子,秦誉带着护卫们进去,不多时,当日随卢瑥安去码头的黑大哥又带着他的黑小弟们重出江湖连官袍都换下来了,换成一身不惹眼的短打。

    不过嘛,秦誉和他的护卫们身材挺拔,都是练家子,就算穿得平凡普通,就算化成了黑乎乎的模样,就算胡子盖住了俊朗的脸,也都很难不惹人注目。

    去到小胡同的勾栏之地,巷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是院子里传出热闹的声音,里面的人好像已经玩得很高兴了。卢瑥安率先从轿子上下来,身子还虚着,秋实和夏棠搀扶着他。

    而写信相邀的柯诚正站在门口,迎接来客。

    他身上黑气果然浓厚,把脸都罩住了,头发稀疏,脸色枯黄,清瘦不已,脸颊凹了下去,显得颧骨特别突出。就算看不到他身上黑气,普通人见了,都知道他并入膏肓。

    柯诚见到卢瑥安,他蜡黄的脸上现出笑容来“卢弟你来了听说你已经大好,把麻粉彻底戒了”

    卢瑥安点头,声音细细的“戒了是戒了,就是好一番折腾,现在身子还没好全。不过你的生辰,我怎么也要来道贺的。夏棠,把礼物带上来。”

    高大结实的夏棠把一袋芝麻背了出来。

    那袋子的标识,正写着“陈记芝麻”,就和秦誉早前送的是同一家

    就是袋子比较小罢了,规格不是一样的。

    卢瑥安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我呀,在吸了麻粉之后,头发都几乎掉光了,少年秃头,你看我,不戴帽子都不敢出门。不过我表兄送我这个,养头发,我用了之后觉得还不错,特意买一袋来送你。”

    柯麻粉受害者秃头诚“”

    有着浓密头发的秦誉摸了摸鼻子。

    卢瑥安又微笑道“我们什么交情,你就不用太感谢了。”

    柯诚“呵呵”了一声,说道“行,进去,我准备了很多好节目。卢弟,你带了这么多随从吗他们先在外院玩吃喝。”

    卢瑥安回头,向秦誉招了招手,秦誉过来,走了几步,却定在卢瑥安半步之远。卢瑥安说道“我这身子虚得,时间长了走不动路,得多带几个随从才行。秋实你平时辛苦了,给你放假,你休息一天,夏棠,你和阿墨跟我进去。”

    柯诚见到秦誉这高大的身板,这健壮的手臂,还有他那浓密胡子,皱了皱眉,不过既然卢瑥安要求,还是准了,说道“辛苦你跑这么远了。”

    卢瑥安半点不客套,诚实地回道“是很辛苦,戒断以后,我身体还是没恢复过来,每天都很累,不想出门。”顿了顿,卢瑥安又打听道“柯兄,你戒断了吗看你身体比我好多了,精神也比我爽利得多。”

    柯诚这会儿笑了,说道“是的呢,你介绍的那位言兄啊,还给了我无痛戒断的办法。等会儿介绍给你试试。”

    卢瑥安一听,脸色有些凝重起来“什么无痛戒断。”

    柯诚乐呵呵地说“打针听说过吗外国的新玩意儿,他让我们先神秘神秘,可你都来了,等会儿就让你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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